元和又一次被莫名其妙地挂断了电话, 但他依旧不计前嫌地往黑龙的私房菜馆里堂而皇之地走了一趟后门,给白礼点了一份可外送的鲜汤小馄钝。
怕白礼沉迷作业而对陌生来电不屑一顾, 元和还特地给白礼吱了个声,无奈打不通电话。本想发个简便的信息叮嘱一声,但这念头在脑袋里晃了一圈,最后彻底消失。
陌生来电都不一定会接的人,怎么可能一听到媒体提示音就拿起手机翻阅呢。
于是,心大的元和转头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毕竟,白礼能不能吃上迟来的晚饭,在元和看来,只能看命。
元和乐颠颠地捧着所剩无几的水果去找解析, 想要再次争取自己的劳动权。
没想到, 洗衣房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台开启速洗功能的洗衣机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元和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糊穿地心早知道是用洗衣机洗,还用争那半天
化悲愤为食欲的元和把盘里余下几块水果都吃了, 然后端着残留汁液的盘子拿去厨房清洗。
然后, 仗着解析不在, 元和既没有把盘子擦干, 也没有消毒,直接把清水冲洗过的盘子放在了沥干架上朝阳的一面。
紧接着,元和又把厨房的窗户全部打开,站在厨房中央,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灌进的凉风, 心中十分得意。
这次,凉风的效率显然不是很高。而更重要的是,晚上没有阳光。
几分钟后,意识到这一惨痛现实的元和只好灰溜溜地拿起干布, 将没有被太阳光自然消毒过的盘子表面残留的水珠擦干。
他一边轻手轻脚地把擦干的盘子放回沥干架上,嘴里一边碎碎念“还没入冬呢,太阳怎么这么早就落山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元和甫一转身,就对上了从客厅走来的解析。
及时消灭好罪证的元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转瞬间目光又在解析手上提着的两袋牛奶上凝结。
牛奶向来是清晨送来的,为什么晚上也会见到它
元和难以置信地盯着解析把两袋牛奶倒入容器中煮开的熟练动作,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送牛奶的时间改成晚上了”
“从今天起,早晚都送。”解析把元和的碗放在流理台上预备着,看了他一眼,“晚上的一斤牛奶是你的宵夜。”
“一斤”元和难得地没有立刻对条件反射般根据牛奶单价换算出的总价钱指手画脚,而是对牛奶的称重质量表示怀疑。
“一斤都是我的”
“对。”解析点头,看着元和的眉眼认真地叮嘱道,“我先倒一碗晾凉,余下的放在这里保温,哥哥慢慢喝,不要浪费。”
“谁又订的牛奶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没人问过我的意见难道我没有发言权吗”无数的问题砸在元和的头上,离他如此之近的解析身上也不免落下了几个。
“元瑾跟我说过了,我们都同意。至于哥哥的意见”解析仰头看元和,“是少数。”
少数怎么了谁规定的家庭投票要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少数就必须服从多数吗要知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元和心中碎碎念不停,面上苦兮兮哀求道“我喝不完。”
“婳婳说,你高一住宿时,一个星期可以喝掉一箱二十四瓶规格装的纯牛奶,还不包括周末。”乳白的牛奶渐渐煮出了一层淡黄色的奶皮,解析见状,把火候开得更小了一点,“我未曾发现你的食量比去年小。”
去路被堵的死死的元和“”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遥想当初,高一入学报到时,由于他错估了当日的人流量,导致他连人带行李还带出租车司机的出租车被困在校门口前面的一条大路上,进退不得。
“报到时间明明有两天,这些人怎么都挤着头天来呢一个个自作聪明的,傻到家了。”
司机师傅唉声叹气半天,最后约了附近的难兄难弟跑到旁边的饭馆里去边吃边等了。
元和一看,自己也不能屈于人下,于是十分心大地把行李扔在司机师傅的后备箱里,跑去对面街上一家新开的连锁超市吹空调去了。
恰逢超市开业博彩,元和左手攥着三十八元的小票,臂弯里夹着两卷原木抽纸,右手握着六颗骰子往红漆黑底的小碗里一丢,给自己挣了开学的第一桶金价值三百元的超市抵用券。
然而即使超市开业大吉,优惠力度大一些的商品也仍是生鲜蔬菜一类,要不就是米面粮油。元和往两层的超市里晃了一圈,最后在买二送一的饮品区停下了脚步。
最后,拖着八箱高钙纯牛奶的元和在超市门口站了半天,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校门口前的交通堵塞大队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才终于一鼓作气讹上了在一旁看笑话的荀子言。
那一天,荀子言从超市门口到校门口,从校门口再到宿舍楼,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跑了有七八趟,还不算上他自己的行李。而他自己的行李,还是在夜幕堪堪降临时搬上宿舍楼的台阶的。
第二天下午,荀子言在同一个教室里遇到了昨日熟悉的面孔。
“好巧,咱俩是同班同学”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小腿微微打颤的荀子言不动声色地扶住了一旁的课桌椅。
“好巧。”帮同学整顿好桌椅的元和闻言走到荀子言的另一边,从黑色书包的侧兜里抽出一张湿巾擦手,瞥了一眼荀子言靠着的位置,挑了挑眉,伸出手,“你好,同桌。”
荀子言看着自己搭着的椅子和一旁的黑色书包近在咫尺的距离,愣了一瞬,然后挪着自己的腿,缓缓地,缓缓地坐了下去。
不久后,因为换校服,元和和李婳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元和和他在高中时期交的第二个新朋友的共性就是喜欢并擅长熬夜做题。由于夜间睡眠时间大大缩短,为了争分夺秒地睡觉,元和就以八箱牛奶代替了两个月的早餐。
也是奇怪,后来元和还越喝越上瘾了,但要不是碰上超市打折,元和基本不往宿舍搬牛奶。但现在,天天送上门来的牛奶煮好给他喝,也不用他花一分钱,元和的嗅觉却突然发生异变,能从喝了许久的牛奶里尝出奶腥味了,胃也不愿意喝了。
“你们说,这有道理吗”元和在聊天群里不停地对两位知道前情的老朋友大吐苦水。
“我觉得,你这是喝伤了。”荀子言给出十分严肃的回答,心里却在暗暗叫好。
天道好轮回,报应来了吧。
“当初我帮你提那八箱牛奶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人不怕喝伤吗。果然,看看你现在,我果真高瞻远瞩。”
隔着文字,元和都能感觉到荀子言满溢的洋洋自得。
“你就给我提了四箱,剩下一半是我自己搬的”
“是啊,四箱,你一趟搬走,可真厉害,也不怕自己韧带拉伤,最后还不是要我给你搬行李。”
元和“”
下一秒,群管家显示,群主正在拼命呼唤群里的另一位成员。
“李大嘴。”
“李大嘴。”
“李大嘴,李婳,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李婳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在群里冒出来,就像是准备已好的。
“元和,你有没有发现,析析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答你在家中是否拥有话语权的问题”
“我发现了。”荀子言紧跟其后起哄道,“这说明什么呢”
“是啊,这说明什么呢”
“是不是说明元和在家说了不算”李婳抛出猜测。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哪怕元和提出抗议,最后结果怎么样,事实证明,元和在家说的话,只是说说而已。”荀子言附议道。
“是啊,只是说说而已,说说就算了嘛。”
“是啊,听听就算了,反正就说说嘛。”
“”
元和搬出了自己的键盘,正准备连上手机蓝牙和群里的两位损友决一死战,编辑了一大段话还没发出去,就接到了元瑾的电话。
“哥,有事吗”元和眼不离显示屏,手不离键盘,身后仿佛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烈火。
“你给我打的电话,你说呢” 元瑾戴上蓝牙耳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划,调出未接来电的页面,第一行赫然就是元和的大名。
元和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委屈,一时间,键盘也不打了,损友也不理会了。他吊儿郎当地靠在人体工学椅上,把手机往大腿上一拍,傲气地对手机投以蔑视的一瞥。
“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你为什么还给我订那么多牛奶”
“我说不管你学习,我有说不管你喝牛奶吗”
元和一时间被元瑾的厚颜无耻惊在原地,以至于在元瑾又一次询问“有事没”时错过了回答的最好时机,最后再一次被元瑾撂下了电话。
元瑾撂下电话后,想想还有些不放心,怎么几天不见,元和有点智商下降的趋势呢然后,正在晾衣间晾衣服的解析就接到了元瑾的电话。
“嗯,哥哥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在晾衣服我和洗衣机一起合作,没让哥哥碰水把领口和袖口浸湿,打上洗衣皂搓洗一遍之后放进洗衣机没有觉得劳累,嗯哥哥还是不太愿意喝牛奶,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方法”
“这也是下策。等你参加联赛过后,就要去冬令营了,到时候没人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愿意乖乖喝多少,还是趁着现在能补一点是一点吧。”
元瑾很无奈,而他头疼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这次联赛,我无法回去,也不能送你去考场。”
“没关系,联赛是集体活动,有校内老师带队。”
“联赛是下周,学校这么快就确定老师跟队了”
“嗯,老师说,提前把琐事处理好,不易分心,更方便备考。”
老师说元瑾会心一笑,也是,解析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物影响的孩子。
“气氛紧张吗”不在临江的元瑾只能旁敲侧击,通过这种方式来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有一些。”解析的回答很客观,“学校和老师有期望、有压力,不可避免地将焦虑紧张的情绪传递到备考的学生身上。我的同伴们也是如此,但他们不轻易泄露。”
顿了顿,解析又补上一句“大家都在拼劲。”
元瑾勾起嘴角,他可以感知到解析对身旁现象的不解和疑惑,也从她的用词中发现她已以自己独特的交流方式融入进参加联赛的校队中。
可以对解析放心了,元瑾轻叹,然后又想起元和那个不省心的。他对解析叮嘱道“联赛日是上学日,记得看好元和,别让他半路翘课跑去送你考试。”
“哥哥他很久都没和我谈过联赛的相关事宜了。他可能不知道竞赛日的具体日期。”
元瑾“”
“你没告诉他”得到解析的肯定回复后,元瑾好奇地问,“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一直坚信我可以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