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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晋江文学城首发
    “咔嚓咔嚓”

    白色裂纹以林清悦的脚底为中心, 向着四周极快的皲裂成蛛网状。

    月九紧张得看向蒲惊寒“主子”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瞳孔紧缩,只见林清悦狠狠推开蒲惊寒, 抱着项诚沉进了水中。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蒲惊寒真切的看到林清悦的嘴角动了动, 好像说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唯独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泛着红, 恨意彻骨, 清晰的映入他的眼里,再也忘不掉。

    冰块与冰块摩擦, 随着重力的推攘翻了个身,又浮在水面上。

    蒲惊寒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坍塌掉了,但与他往日所受的伤相比又不值一提。

    他沉默的看着那裂开的浮冰一个敲打一个,在水面上沉沉浮浮, 而水面底下,却是无穷的寂静。

    林清悦没有挣扎, 他在求死。

    这个认知让蒲惊寒的胸口陡然刺痛起来,明明未到寒毒发作之日, 他却觉得心脏都缩紧成了一团,刺骨的寒意涌遍他的全身,一点一点挤压着他赖以生存的空间,空气都稀薄起来。

    这时的蒲惊寒, 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瞪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眼前的洞口,命令道“把人救上来, 现在,立刻,马上”

    侍卫们便一个接一个的跳入水中,却迟迟没有捞出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大雪漫天,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蒲惊寒却一瞬不落的看着林清悦掉下去的地方,他不敢眨眼,甚至不敢移动,他怕自己走错一步,便会失去所有。

    但明明,他没什么可失去的。

    有一瞬间,蒲惊寒恍惚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十年前。

    那也是一个寒冬,他出门游玩归来,却在门前看到他家庭院里,遍地鲜红的腊梅,在雪中如火如荼的盛开。可他家的院子里,从未有过一颗梅树。

    他僵在门前,看着躺在雪地里的爹娘,忽然便不敢再移动一步。

    夜越深,雪越大,寒风入骨。

    气温变得更加低了,河里的水几乎刚漫上来便冻成了冰渣。

    月九搓了搓胳膊,想到他家主子的身体,忍不住道“主子,这里有属下盯着,您先回去吧。”

    思绪回笼,蒲惊寒抱着凉掉的手炉,沉着脸说“你僭越了咳”

    “咳咳咳咳咳”

    他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的架势,吓得月九立刻噤了声。

    护城河上一地雪白,天地苍茫,寒风簌簌。

    月九没有办法劝服他的主子,只得返身去找马车,他沉着气,足尖点在地上,飞快的跑向远方。

    马车里有他主子的披风,另外还要再给蒲惊寒的手炉加点碳。

    蒲惊寒闭了闭眼,好不容易缓和了气息,他直起腰,继续一动不动的站在风雪中,雪落在他的发梢眉间,又融化在他的呼吸里。

    他神情冷漠,目光之中空无一物,只有无穷无尽的阴鸷,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笼遍他的全身。

    侍卫们都在水底,不到万不得已,甚至不敢上岸换一口气。

    刺骨的寒冷快要将人冻僵。

    蒲惊寒想,等把林清悦捞上来,一定要狠狠地惩罚他。

    不听话

    把耳朵割了。

    想跑

    把腿打断。

    他有的是手段,总会有办法。

    忽而,一声高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找到了”

    蒲惊寒整个人猛地一震,视线极快的抓住方向,遥遥的落在林清悦身上。

    这一刻,风雪都好似慢了些,时间凝固住了,他看着林清悦安静的躺在冰面上,湿漉漉的衣衫滴着水,那恨意满满的眼睛紧紧的合上,黑发冻成一团,与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想,果然,小哑巴还是安静些比较讨喜。

    捞人的侍卫打着颤,浑身僵硬的向蒲惊寒汇报“大人”

    蒲惊寒的上眼皮陡然一跳。

    侍卫说“人还活着。”

    还活着

    哈,他们这样的人,果然都命硬。

    蒲惊寒淡漠的瞥一眼侍卫,视线收回,转身离去前道“把人送到本相府中,你自去王总管处领赏。”

    侍卫一抱拳,单膝跪地“卑职谢大人赏赐。”

    回去的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远远望去,世界一片银装。

    蒲惊寒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中,身体是麻木的,思绪是混沌的,待到府中渐渐回温后,才感觉到身体是自己的,并惊觉浑身疲惫,像刚打了一场艰难获胜的比赛。

    月九匆匆赶至门前,迎面见到蒲惊寒,连忙将手里的披风系到他身上,说“主子,人已经安排在故悦居,可需要再安排几个大夫来”

    蒲惊寒低垂着眼睑,睫毛轻颤,道“治好他。”

    随后又像解释一般加了句“他还有用。”

    月九“是。”

    他犹豫了下,又问道“主子,另外那位的尸体可需要属下给宁王送去”

    “不用,”蒲惊寒不耐烦道“宁王的棋子罢了,没了一个,还有无数个,直接拖出去喂狗吧。”

    月九低头领命。

    三日后,故悦居。

    青花鎏金镂空的熏炉里,檀香袅袅,青紫的烟婀娜多姿得扭上半空,再一层层的穿过帘幔,弥漫到室内的各个角落。

    在故悦居的最深处,林清悦迷茫的睁开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楠木,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是在哪

    他不是抱着项诚一起跳河了吗

    项诚呢

    林清悦整个人一凛,他急切的问“系统,系统你在吗发生了什么我是读档了吗项诚还活着吗”

    识海里一片沉寂。

    系统不说话,说明他不在主线上,这里不是皇宫。

    林清悦垂下眼睑,忽而情绪上来了,眼眶一热,他连忙抬起双手捧住脸,牙关紧紧咬合在一起。

    项诚死了,为他而死,可他却连陪葬的权利都被剥夺,真可悲啊。

    放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不做,以为自己是什么可以逆天改命的主角吗

    别傻了,蒲惊寒才是那个主角,你只是个炮灰皇帝。

    心好酸好疼啊。

    他好难受,有谁能救救他吗

    林清悦揪住胸口的衣服,眼睛用力睁开,死死瞪着床顶,不想让矫情的眼泪流出来。

    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哭,你不配。

    但眼泪却依旧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视线模糊,床顶的雕花扭曲成一团。

    林清悦深深的吸了口气,正想从床上起身,门外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他连忙闭上眼。

    那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他的床前。

    比人先到的,是蒲惊寒身上一年四季如霜雪般的冷冽。

    林清悦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蒲惊寒想做什么,但他对蒲惊寒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以至于,他全身都在不自觉的轻轻战栗着。

    他不知道,这一幕落在蒲惊寒的眼里,他看起来就像是见了狼的兔子,哦不,是正在装死的兔子。

    毛绒绒的,真是让人十分想掐住他的脖子,逼着他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蒲惊寒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便一动不动的欣赏了好一会儿。

    他不打算给自己造个小哑巴了,会说话的小哑巴也许可以给他带来更多乐趣,而且,活着才会有这么多有趣的反应。

    似乎看够了,他的目光从林清悦的鬓角挪到了额头,一路往下,仔细的扫过林清悦秀挺的鼻尖,最终落在那种因为紧张而紧紧抿在一起的红唇上。

    林清悦的嘴唇是很薄的类型,唇形带着微笑,板着脸其实也严肃不起来,所以他总会故作凶恶的在朝堂上大声呵斥文武百官。

    其实在蒲惊寒看来,林清悦更像一只纸糊的老虎,所以需要不停的虚张声势,好给自己壮胆。这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只是恰好,蒲惊寒对这种无能之人十分的没有耐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他看腻了小天子的表演,于是,他决定推翻小天子的统治。

    原本修长笔挺的身影突然弯下腰。

    温热的触感覆上自己,躺在床上的人猝不及防张开口,顿时被席卷而来的舌尖寻着机会长驱直入。

    “唔”

    唇舌交缠的水渍声突兀响起。

    林清悦错愕得瞪大双眼,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与惊慌一起盛满他的眼眸,而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主动亲吻之人便抬起手,以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

    清凉指尖冷得像一块冰。

    他下巴被扣,被迫微仰着脸迎合上去。

    蒲惊寒闭着眼面无表情,但妖颜昳丽,足以魅惑众生,此刻一头如雪白发随着他的动作披散肩头,月光从窗外洒落,给他渡了一层银辉。

    察觉到他的抗拒,蒲惊寒掐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施力。

    林清悦吃痛,敛眉要拒绝“放开”

    话未出口,又被吃了回去。

    牙尖被一一舔过,火苗被迫点燃,林清悦不受控制的愉悦轻哼,身体早就酥麻一片,而身前人却除了亲吻再无其他的动作,更是连身体都没有丝毫接触。

    清冷,克制,就连做这种事也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矜贵,动情人只有他一个。

    羞耻让他清醒了一些。

    林清悦费劲力气推开蒲惊寒,立刻一巴掌掀了过去。

    “啪”

    蒲惊寒眯了眯眼,猩红的舌尖舔过嘴角,立刻便掐住林清悦的脖子,将人从床上提了起来。

    他声线极冷“活腻了,我可以送你下去。”

    林清悦几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笑完了,他又蓦地收声看向蒲惊寒,眼底泛着红,怒上心头,挑衅道“你动手啊掐死我皇位就是你的掐不死我你永远别想登基”

    掐住他脖子的手猛地用力将人甩了出去。

    “嘭”

    林清悦摔在地上又滑出去一米,背脊狠狠撞在床角边,刺痛立刻让他蜷起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大病初愈,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疼得快缩成一团了,却不得不先忍着疼警惕地看向蒲惊寒。

    “我不会杀你,”蒲惊寒收回手,冷睨着他道“但下次再让我听见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会令人将你嘴里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喂你吃下去。”

    说完,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丝帕开始擦手,尤其是掐过林清悦脖子的指尖,被他格外照顾。

    室内安静下来,一时没有声响。

    林清悦知道蒲惊寒做得出来。

    他咬着唇用力瞪着地面,五指握成拳,又松开,终究是没勇气扑上去与蒲惊寒同归于尽。

    一扇窗没有关紧,而渗出些许凉风拂过层层纱幔,吹得檀香的残烟袅袅绕绕,又无声无息的打散在半空。

    蒲惊寒目光幽冷的看着他,问“听懂了吗”

    见林清悦没有回答,他往前一步,弯下腰,隔着丝帕抬起林清悦的脸,浅色的瞳孔危险的眯起“本相问话,你要快点回答。”

    他五指收缩,微微用力。

    林清悦吃痛,忍着脾气道“是,知道了。”

    “很好,”蒲惊寒满意的松开手,随手扔掉丝帕,道“现在是奖励时间,你可以选一样你想要的东西,本相下次会给你带过来。”

    丝帕随着风荡落在地。

    林清悦缓缓抬头看向他,平静带着试探的问“什么都可以吗”

    蒲惊寒勾起半边嘴角,显然容忍了他的放肆。

    他说“什么都可以。”

    林清悦张开嘴就想说那我要你的命呢

    但当他看到蒲惊寒微微眯起的眼时,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蒲惊寒的命,他可以自己取。

    自己取的才有诚意。

    月光越过窗棂落在他身上。

    林清悦说“我在掉入护城河时,丢了把匕首,你可以帮我找回来吗”

    蒲惊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盯着猎物一般,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林清悦的喉咙,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的看着林清悦。

    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

    就在林清悦以为他不会答应自己的时候,蒲惊寒忽然转过身,挥起的袖子掀起了衣袂,打在林清悦的脸上。

    他离去前说“你很快就会见到它。”

    落地的丝帕被他踩了一脚,立刻有婢女上前,将丝帕捡了出去。

    等蒲惊寒离开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林清悦才松了口气,他忍着疼抱着一身快散架的骨头躺回床上。

    “有”咽了咽口水,林清悦挣扎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刚才捡丝帕出去的婢女还没回来。

    寂静在空气里沸腾。

    林清悦叹了口气,还是得自己靠自己。

    皱起眉,他试探着坐起身,恰逢出去的婢女回来,那婢女惊呼一声走上前,连忙搀着林清悦,惊慌道“公子小心,有什么事唤奴婢来就行”

    婢女扶着他给他腰后垫上枕头。

    浑身的骨头终于有了舒缓之地,林清悦喟叹出声,一抬眼看到婢女还站在一旁,便问“你叫什么”

    那婢女道“奴婢秋水,是丞相大人专门安排过来伺候公子的,公子若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奴婢,奴婢会代为转达给丞相大人。”言下之意,她只管转达,其他的还得看蒲惊寒允不允许。

    林清悦听懂了,并且还悟出了他现在的处境,也就比坐地牢时的待遇好一些。

    他点点头,问“还有吗”

    秋水便像得到鼓励一般,两眼放光的说“丞相大人待公子真是极好的,奴婢少有看到有人能在丞相大人动怒的情况下活下来,公子若是对丞相大人的态度也好一些,只怕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丞相大人也会给公子你摘下来”

    “停”

    林清悦听得头疼,道“别一口一个丞相大人,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做不到就先换了你。”

    秋水心一颤,人都快哭出来了,跪得十分熟练“公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行了,”林清悦抬手揉着太阳穴,低声吩咐她“去弄点吃的来。”

    秋水一听,连忙福了福身“是。”然后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奔向了厨房。

    林清悦“”

    他得好好想一想,要怎么离开蒲惊寒的府邸,别的不说,就这侍女,他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整个一丞相吹。

    但逃跑也得先吃饱才行,丞相府占地一公顷有余,还是他亲赐的,以他现在的身体,只怕跑不到相府大门就会先累得晕过去。既然已经活下来了,他便不会再轻易自我了结,项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就这样死掉,也未免太对不起为他牺牲的项诚。

    他应该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为项诚报仇。

    林清悦摸着自己明显瘦了一圈的胳膊,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蒲惊寒现在对他的态度很奇怪,看起来是打算把他圈起来当男宠养,所以短期内他肯定性命无忧,而他要做的是,趁现在养好身体,并摸清丞相府中的布置,找到丞相的把柄,找不到也没关系,捏造一个。

    当然,蒲惊寒作为本文主角,肯定不容易被他轻易打败,所以这个把柄,最好还是找个真的。

    找到以后,他只需再让皇兄找机会撕破朝上假天子的真面目,然后把假天子的事按在蒲惊寒身上,再定他个谋逆之罪。

    窒息感突然涌上来心间,林清悦大口呼吸,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滴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没关系的。

    林清悦勉强自己微笑,他对自己说“没关系的,痛只是一时的,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现在的蒲惊寒并未对他设防,他绝对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对付蒲惊寒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个项诚其实不是好人

    别问为什么别人入v更新一万而我只有五千,我心疼你们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