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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这一连过了几日, 蒲惊寒都再未出现,只派了两名侍卫,在他的门前一左一右的守着, 没有蒲惊寒的允许,林清悦不得进出。

    他被软禁了。

    林清悦静立在窗前, 他满头乌黑的发并未束起,只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任由冬日的寒风吹起他的发鬓, 带走他脸颊上的余温, 冻得唇齿发寒。

    他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化作白雾, 思绪渐渐飘远。

    窗外就是相府的后花园,屋外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他的计划得实施起来才行,但一直被囚禁在这个屋子里的话,什么也做不了。

    得想个办法,让蒲惊寒主动过来。

    林清悦垂下眼睑, 皙白的指尖百无聊赖的拨着一盆睡莲的叶子。

    赵国的首都自他爷爷辈起便定在咸阳,咸阳四季分明, 入冬时常常雨雪交加,连下几日, 以至于空气都湿寒得要命,体弱之人若定居此处,便极容易染上风寒。

    这不,今日醒来, 林清悦就觉得喉咙口不太舒服,在暗示秋水递话给蒲惊寒请太医后,没多久便来了几位女官, 忙前忙后的赶在午时前在他卧室的地上铺了一层绒毯。

    蒲惊寒依旧没有出现。

    林清悦赤着脚踩在地上,眼底晦暗一片。

    这地毯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像是能自主发热一般,不管过多久,都是暖洋洋的。

    秋水倒了杯茶放置在桌上,然后走过来要关窗,说“公子还是离远些吧,这几日怕是要下雨,冷的很,公子的身体刚好些,仔细别一会儿又给冻着了。”

    寒风被关在外面,同时也关上了他的自由,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娇贵,但活不长。

    林清悦笑了笑,他听话的往后站了站,想了想又一转身,躺进了自己昨日才让秋水找来的躺椅里。

    他怀里抱着毛绒薄被,眯着眼假寐。

    这生活倒是过得很惬意,如果不是他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项诚的脸的话。

    藏在薄被下的拳头紧了紧。

    秋水见他一副快睡着的样子,立刻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面想关上门。

    林清悦“”

    我让你走了吗

    他立刻睁眼喊道“秋水。”

    大门“嘎吱”一声,秋水踏进屋里,垂眉顺目道“公子有何吩咐。”

    她算是发现了,最近这位喜欢没事找事。

    林清悦果然不出她所料“有点无聊,你给我找块木料来,再寻把雕刻用的刀。”

    这个冬天格外的湿冷,冻得人越发不爱出门,秋水也不爱出门,但没办法,丞相大人说了,公子的一切要求,她都要优先汇报,。

    秋水福了福身,垂头丧气道“是。”

    这次再往外走,她就没那么欢快了。

    秋水虽然是个丞相吹,但她有理智,丞相大人的美貌,只可远观,不可靠近,靠近,会变得不幸。但公子不一样,她试过了,只要她认错的速度够快,姿势够熟练,公子都能原谅她

    但公子也不是个好人,总爱折腾她,可恶

    等秋水离开后,林清悦神色蓦地一冷,他离开躺椅,开始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咬着指甲,手里握着蒲惊寒让别人送来的项诚给他的匕首,眼睛死死盯着脚面,眼珠子一动不动。

    林清悦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一条被关了很久的恶犬,他张牙舞爪,但又惧怕着外面那根打过他的木棒,而不敢拼命的撕咬围栏,只能不停的呜咽着,啃咬着自己的身体。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他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清悦猛地一惊,整个人像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飞快地躺回躺椅上,刚将薄被抱好,门立刻被人推开。

    秋水捧着一箱木料放在桌角,又将刻刀递到林清悦的手边,恭敬道“大人说了,这些都是给公子糟蹋的,不够还有。”

    这话一听就是她自己加工润色过的。

    林清悦笑了,他没接,反而故意为难道“那你坐下来,雕给我看。”

    “啊”秋水脸色一僵,顿时蔫巴巴道“可是奴婢不会啊。”

    林清悦说“没关系,我也不会。”

    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否则,他总怕自己有一天会疯掉。

    而秋水很鲜活,这让他很欣慰。

    秋水“”

    她脸色复杂的看向林清悦,满眼写着我懂了,你就是想玩儿我

    就这一会儿,林清悦转头看向她时,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他目光沉沉,语调不复开始的玩笑,变得极为危险“不愿意那我也许是时候申请换个侍女了。”

    秋水浑身一颤,从容跪地“奴婢愿意。”

    在丞相府,被主子退回去的奴婢只有两个下场,其一是活着被赶出去,其二是死了再被赶出去。

    这个苛刻的条件下,愿意来丞相府当奴婢的,当然都是为了钱

    秋水哆嗦着手从木箱里捡出一块木料,这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就要糟蹋在她手里。

    秋水心疼,秋水舍不得

    她眼含热泪的看向林清悦,问“公子想要奴婢雕点啥”

    林清悦单手支着下巴,他这会儿又温柔起来,说“我想想要不你就雕个你喜欢的丞相大人吧。”

    秋水正要往木料上划的手,猛的一颤,割到了自己的大拇指。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映入林清悦的眼底,那一瞬间,他满脑子都变成了项诚身下的大片血迹。

    他忍不住闭上眼,手握成拳,用力将克制着快要喷薄而出的破坏欲。

    秋水忍着疼,正想说这不好吧

    林清悦睁开眼,忽然给她换了个选择“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要怎样你的丞相大人才会过来我这里。”

    “比如。”他松开紧握的双手,慢条斯理的走到秋水身边,俯身向下,接过秋水手里的刻刀,然后不疾不徐的指向自己的脖颈,“我要是在这里划一下,他是不是立刻就会赶过来”

    心底的野兽跑了出来,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癫狂。

    林清悦微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似乎失去了所有情绪,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射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此刻,他歪头看向秋水,墨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给人的感觉仿佛里面藏着一座深渊,巨兽们正迫不及待的要从他的眼里伸出爪牙,好将人拖进去吞噬殆尽。

    秋水惊慌得摔坐在地,她第一次发觉,公子也许比丞相更可怕。

    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门被人自外推开,日光打散了屋内的昏暗,也将林清悦从混沌中惊醒。

    林清悦眯起眼,趋光看向来人,握着刻刀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

    心又开始痛了。

    他拽紧手中的刻刀刀柄,指尖掐的肉都疼起来。

    蒲惊寒在门口卸下披风,月九抱着他的披风退至一旁,又对着秋水招招手,将人喊了出去。

    大门重新合上。

    只有林清悦在时从不点燃的檀香又开始飘散出缕缕青烟。

    他看着蒲惊寒,突然醒悟,原来这是备着给蒲惊寒用的。

    回过神,林清悦悠哉悠哉的坐到躺椅上,他单手支着下巴,微侧着脸看向蒲惊寒。

    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一点不正常,他的身体里似乎挤进来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总试图掌控他的身体,让他失控,但没关系,这不影响他思考怎么弄死蒲惊寒。

    蒲惊寒一身紫色朝服,满头白发再次用玉冠高高束起,这一丝不苟的模样,比起以往他做天子可认真多了。

    林清悦眉眼清冷,嘴角微微勾起,却带着嘲讽的笑意,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说着请安的话“请丞相大人安,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丞相大人准备将我关死在这间屋子里呢。”

    蒲惊寒冷着脸,往他身边踱了几步,他单身解开朝服最上面的扣子,然后俯身与林清悦面对面,四目相对,他沉声道“或许你该解释解释你刚才想做什么”

    林清悦抬起手,高举着刻刀在两人之间危险的晃来晃去,说“你说这个那自然是用来雕刻的。”

    他动作幅度毫不克制,几次擦着蒲惊寒的下巴和脸颊,就差几毫米便能碰上去。

    蒲惊寒猛地捉住他的手,道“你最好是,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试试生不如死的感受。”

    甩开林清悦的手,蒲惊寒直起身不耐道“给本相倒杯茶。”

    他去衣柜寻了件常服,放置在一旁准备更换。

    林清悦便抛开刻刀,从躺椅上坐起身,随手将秋水之前倒好茶的茶杯推过去,道“请用,别客气,不够还有。”

    蒲惊寒解扣子的动作一顿,他眯起眼看向林清悦,随手端起茶杯泼了过去,清冽的声线不疾不徐道“现在还有吗”

    冬日茶水冷得快。

    冰凉的水从林清悦的脸上往下滴,他勾起嘴角,舌尖舔了舔,竟笑出了声。

    他说“当然还有。”

    蒲惊寒懒得理他,他背对着林清悦继续解扣子。

    忽然,林清悦捡起刻刀猛地扑向蒲惊寒的后腰,又在快靠近时将将停住。

    蒲惊寒褪下朝服,依旧没有转身,只冷声问“为什么不下手”

    白色的单衣穿在他身上,玉冠被取下,白发披散,眼前人好看得似仙人,但仙人的心,却比瑶池的水还冷,比诛仙台的剑风还伤人。

    林清悦无趣的丢开刻刀,说“我怕死。”

    是啊,他才是怕死的那个,若不是怕死,他又怎么会离宫出走。

    在护城河那次,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更新时间是凌晨3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