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转季的边缘总是模模糊糊,刚开始还赤着胳膊,舔着冰棍,叫嚣着秋天压根就没来,仿佛夏天还有很久很久,可是好像一转眼,树不绿了,蝉也不叫了,热闹的盛夏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这时候只剩下一句又他妈下雨
周数收拾完桌上的零碎,他顺着窗户外头的风吹得一压一压的声音往另一边看去,就那一下,风突然“呼”的长鸣,活像冤魂索命的前调。
最可怜的还是那两扇窗户,给吹得啪啪响。
周数啧了一声,走过去打算把窗户关上,伸出的手还没碰着窗户,右边那扇就在最后一声“砰哒”中掉下去了,利落的结束了此生。
周数还停在半空中的手“”
算了。
周数正准备收回爪子,告诉自己,这都是命,就听见后面一声轻笑。
周数再次“”
其实不用回头,周数就知道是谁了。
所以说人和人要和平相处,嘲讽这种东西也是天道有轮回,风水轮流转,谁能饶过谁。
周数保持着伫步在窗边的姿势,微低了头,眨吧眨吧眼,如此片刻,他回过头,给了江诣一个风轻云淡的微笑“我下去看看。”
周数家在三楼,一窗户砸下去也挺带劲的,要真砸到哪个三更半夜出来打酱油的老头老太太,按周得光目前的工资,连爹带儿子一起卖了也赔不起。
他走到门口,江诣还在那杵着,不知道是不是天冷了的原因,他现在已经不穿短裤了,不注意看的话,都没人会觉得他是个残疾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在这道门就是狭路。
江诣抱着手臂,没打算在地主家里为难他,微微往后撤开“拿上手机。”
周数听了他的话一愣,摸摸口袋,这才想起他居然把手机给忘了。
他转身回去拿了手机,穿过客厅,拿钥匙开了大门,然后就是一阵拖鞋下楼梯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周数刚出了楼梯口,就给风吹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风中带着微微湿意,周数抬起了头,看了眼天,连月亮都没看见。
要下雨了。
周数一边搓了搓胳膊,一边把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也没多难找,找他房间的窗口下边就行了。
周数拿着手机望地上照,黑溜溜的一片,石头看到几个,窗户倒是没看着。
“是小数啊。”
后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周数回头,看见是住在一楼的王奶奶“我说听见了声,刚才是你掉东西下来了吧。”
“王奶奶。”周数笑了笑,“窗户松了,掉下来了。”
“我听见声了。”王奶奶打着手电筒慢慢走过来,“估计是掉花圃里头了,你拿灯照照,哎,怎么穿这么点就下来了,不冷啊。”
冷。
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数“不冷,花圃里是吧,我看看。”
周数扶着花圃,一腿就跨上去了,他拿着手机往里头照,枝叶密集,黑布隆冬,周数看了好半天,才看到一个夹在树枝上的不明物体,估计就是他那掉下来的半边窗户“看见了,就在里面。”
王奶奶“我给你打着灯,你快去拿了,这么冷,别在外头待久了。”
“好。”周数说是这么说,但压根就没收回拿着自己手机的手,虽然尽量撇开树枝,但一路还是被蹭了不少下,好在还是顺利捡到了他那半边窗户。
周数松一口气,拿着窗户架子看了一眼,果然是螺丝松了,行吧,掉花圃里也总比掉人脑袋上强。
王奶奶往这边探头“找着没啊”
周数大了点声“找到了。”
王奶奶“哎呦,这孩子,快回来,小心着点。”
周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罪魁祸首”,大步大步的往花圃里踩,等他出来了,王奶奶想扶他一把,周数先一步的跳了下来。
王奶奶“你慢着点,哎,这窗户怎么也能掉下来,还好是晚上,我们老头老太太的都不出门,要白天砸着人了怎么办”
周数顿时有一种熟悉的预感。
果然
王奶奶“你爸也真是的,成天不晓得再搞什么呦,你成绩那么好,还非让你去跑什么步,做体育生哪有考大学的好,现在娶了个新媳妇,就更哎,小数,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到王奶奶这,王奶奶这别的没有,饭总是有一口的。”
周数笑了笑,也没解释,他很清楚,这些人并无恶意,只是想象这种东西,给了画家,就是灵感源泉,给了作家,就是美好的化身,而大多数普通人,只剩下对财米油盐的杂碎想象“好,天冷了,我扶您回去,王爷爷睡下了”
周数扶着老人家回去了,简单两句就把话题给转开了,对此也算是经验丰富。
送别老人,周数低眼,看了眼手里的半边窗户,再抬眼,天边的月亮依旧没有冒头。
他微微眯了眼,仿佛又不觉得冷了,急在此刻上去,就静静的看了会跟着树叶摇曳的细碎影子。
周数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好笑似的勾了勾唇,完事,走人,周数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窗户里的那个黑影。
周数一愣。
黑影也没走,就定定站在那。
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对视着,其实谁也看不清谁,就像说不清是被冠上了灰姑娘名头的周数更惨一些,还是带着母亲过来,从身体到身份都要被周围人质疑嘲笑的江诣更惨一些。
比不清,周数也懒得比,生活又不是比较题。
他弯着眼,抬手,对着窗户那端的人招了招手。
下一秒,黑影的回应是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