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珺醒的时候, 是在一间禅房中。
她起身推开门,就见外面有个年龄尚小的僧人在扫雪,再往天边看去, 已是日暮。
小僧见她醒了, 便走上前来行了一礼, “公主可休息好了”
宋幼珺惊讶这小僧居然认识她,便问道,“我什么时候来这里的,睡多久了”
小僧答道, “公主自前院佛堂祈福上香之后正是日昳, 便称累了来此处休息,眼下正是酉时。”
宋幼珺打眼朝四处观察了一下, 见这地方清理的十分整洁,墙顶房瓦都是明黄色的,房门的门鼻上印着南珑的字样, 猜测这应该就是她原本要来的皇家寺庙。
这小僧说她去前院上香了, 或许是从她失踪开始,姜沂川那边的人就安排了一个人来到此处冒充她在活动。
不过是如何瞒过这些小僧的, 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既已从这里醒来, 就代表着姜沂川已经离开了京城, 开始返程北昭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 便没有他了。
宋幼珺垂下眼眸, 敛了敛失落的情绪, 让寺庙里的僧人给她备了一辆马车,她坐着马车回了宫里。
寻找了一天的侍卫在傍晚时分终于得以放松,婧安公主被劫一事传开,多少人提心吊胆, 害怕被上头怪罪,如今公主回来说是去了寺庙之后马车没被看好,自己跑回京城,这才引起了一场误会事件。
回宫之后宋幼珺觉得有些疲惫,脱了外衣想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却从身上掉下来两样东西。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封信,和一个灯笼似的挂件。
她捡起来,心中情绪澎湃,没想到姜沂川还给她留了信
她匆忙坐下来,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竟套着个信封,拿出来之后才看见上面是姜沂川板正的字体岁岁亲启。
她打开密封,拿出信纸展开,熟悉的字体跃然于眼前。
她一字一句的认真看着,不愿意错过任何一句话,将这封信读了许久许久,他仍是在信中啰嗦,叮嘱她不可轻视寒症,注意日常保暖,冬日不可再吃冰果,更说了不能贪玩外面的风景夜半出宫,还说她总喜欢在坐马车的时候撩着帘子往外张望,容易灌寒风。
总之细细碎碎的说了许多,其中内容便不赘述,有一句话让宋幼珺反反复复读了很久。
他在结尾写到你曾说我们不论身在何地,哪怕隔着万山之远,也会仰望同一个月亮,皎皎月光会传达吾之挂念,哪怕岁岁不见,也盼岁岁平安。
盯着信出神许久,再回过神来居然已是泪流满面。
她擦干了眼泪,将那个小小的灯笼挂件捏在手里把玩,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小巧的糖果,这是姜沂川之前戴在腰间的,还从里面拿出过几颗给她吃。
他把这个留下,不过是提醒宋幼珺时常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再出现低血糖的症状,哪怕姜沂川根本不知道这个病是什么来头。
她从里面倒出两个小糖果放进嘴里,从舌尖到喉咙都丝丝的甜。
知道姜沂川要离开,宋幼珺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只盼他能够一路顺利,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的国土。
宋幼珺这日彻夜难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就起来点亮灯,坐在灯下慢慢读着姜沂川留给她的那一封信。
姜沂川从皇宫消失的消息,皇帝是三日后才知道,他当下命令彻查皇宫,范围很快扩散到京城,继而向外蔓延搜寻,却都一无所获,姜沂川本人像人间蒸发一样。
宋言宁因此被责罚禁足,就连宋幼珺也被禁足十天。
自此,姜沂川在南珑消失的消息不胫而走,飞快的掀起滔天波浪,一时间众说纷坛,不少人怀疑是宋幼珺做计掩护姜沂川离开,但当日她出现在皇家寺庙上香祈福是确确实实的事,寺庙里的僧人能够为她作证,所以尽管有人怀疑,却无从查证。
宋幼珺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宫里休养,冬日里寒冷,她每日早上醒来依旧是一杯热茶,若是不喝则手脚冰凉,胳膊小腿就因为寒冷疼痛难忍。
宋言宁被狠狠责骂了一番,禁足了半个月,禁足解了之后,他便匆匆寻到尽欢宫来,见宋幼珺正蹲在地上认真观察着什么。
宋言宁开口询问,“皇姐,你在看什么”
宋幼珺听到声音,冲他招手,“你过来。”
宋言宁依言乖乖走过去,就见地上有一只死虫子,许多细小的蚂蚁正在虫子周围转来转去。
“冬日也出来觅食,真是辛苦啊。”宋幼珺轻轻感叹。
宋言宁道,“这么大的虫子,蝼蚁能吃的完吗”
宋幼珺说道,“你别看这虫子大,这么多蝼蚁一人一口,就足够瓜分了。”
南珑这个原本强大富饶的国家也是如此。
宋言宁不懂这么深奥的道理,就蹲在宋幼珺身边跟着看,姐弟俩看了许久,直到宋幼珺的腿蹲麻了才站起来,让宋言宁扶着她回了殿内。
或许是怕姜沂川突然的消失引起宋幼珺的难过,宋言宁闲着没事就往尽欢宫跑,有时候会带一些吃的,有时候则是带一些好玩的小东西,总之是非常勤快,门口通传的宫人只要一见到宋言宁远远的身影,立马就往里通传六殿下又来了。
渐渐地,宋幼珺觉得他来的次数太勤快了,也有些烦他,每次宋言宁来都很聒噪,总是吵着让她讲故事,西游记都讲到猪八戒高老庄强娶民女。
每次跟宋言宁坐一个下午,宋幼珺都要喝两壶茶水。
奈何西游记本身也是个非常精彩的故事,每次宋幼珺讲起来都非常起劲,滔滔不绝,宋言宁听得一愣一愣的,时不时发出“哇”的惊呼声。
每日被宋言宁安排得这样充实,宋幼珺心中郁结的不开心也慢慢淡化了。
由于每天都听西游记的故事,宋言宁彻底迷上了孙悟空,甚至把那个“呔”学得惟妙惟肖,悦文殿开课当天,荆明溪路过宋言宁的座位时,就被他一句,“呔,给俺老孙站住”吓得当场脸色煞白。
姜沂川从京城消失之后的头一个月,邀月楼便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昔日来往客人非常多的大楼封了门,原本人们以为是东家有事,暂闭几日,却不想自那以后,那扇门再没开过。
一个月后,肃王携女出行,马车失控坠落山崖的消息传来,皇帝痛心的给肃王府拨了抚恤,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肃王,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死去,北昭安排的人代替了肃王的身份,在南珑京城里帮扶姜沂川十年。
姜沂川离开的第三个月,宋幼珺站在皇宫中的高墙之上,拿着宋言宁送她的短笛轻轻吹响,悠远的笛声被风送出很远。
春风吹来南珑,同样也会吹到北昭,姜沂川此时应该回到北昭帝宫,做回身份尊崇的七殿下。
宋幼珺一曲完毕,收了短笛,目光眺得极远,风吹在脸上,卷起她的长发,撞响她头上的金枝玉叶。
垂泪一别人千里,日后寒暖各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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