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洗刷过南珑的京城, 宋幼珺难得起了个大早,推开窗子,晨曦的风扑面而来, 带着些许清凉之意。
冬天终于过去了。
宋幼珺在这个冬日里饱受折磨, 身体里的寒症几乎像一种可怕的恶性疾病一样, 每日醒来她的双臂双腿像是被冰包裹住一样,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意,让她疼痛难忍,晚上入睡之前和醒来之后她必须要喝上一杯热茶, 否则身体像僵住了似的。
一开始她也以为是之前婧安公主在水里死过一回留下的病根, 但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婧安公主一直有的毛病, 并非是落水之后才出现的。
据说以前更加严重,要宫人在床榻前彻夜守着,时不时往她被窝里塞小巧的暖炉。
南珑最冷的几天里, 宋幼珺每次醒来都像置身冰窖。
幸好一场春雨过去, 南珑天气回暖,夏天快要来了。
自姜沂川走后, 宋幼珺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每日也照常去悦文殿上早课, 闲下来的时间大多都是跟宋言宁玩闹, 不是给他讲西游记, 就是跟他一起玩些小游戏。
宋幼珺原本觉得自己对姜沂川的感情并不深, 这次离别,也不过是让她不舍之中带着几分可惜而已,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甚至感情方面还没有发展。
但是偶尔几个深夜, 姜沂川走进她的梦里,为她亲手戴上发簪,为她整理披风,醒来之后宋幼珺才发觉自己的眼泪竟然流出来。
一边惊叹原来人睡着的时候,闭着眼睛也能流出眼泪,一边将梦中他的模样在脑海中细化。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也渐渐习惯。
南珑的六月,开始风起云涌,北方的旱灾来势凶猛,短短两月之内死了几万人,从北方逃难而来的人都说如今的北方已是一片炼狱,尸横遍野,无法生存。
此事处理不当,民怨越发猛烈,甚至多次传来民间起义的消息,皇帝忌惮,立即严惩此次事件的涉事权臣,罢职的罢职,斩首的斩首,一时间朝堂动荡不安,就连整个京城都失去了几分往日的热闹。
如此雷厉风行的处事激怒了朝廷重臣,数位大臣联合罢朝,在家中称病不出,皇帝分派下去的命令无人处理,拨出去的赈灾款不翼而飞,皇帝下令彻查,才发现整个皇权已经被架空,他能做到的事已寥寥无几。
一气之下,皇帝病倒了,昏迷长达三日。
皇帝一倒,重担就落下来,二皇子宋修远首当其冲。
其一他是所有皇子之中年岁最长的,且早就开始处理朝堂事物,对朝堂一些事情和权臣之间的关系了解的很清楚,其二他身上没有大过,平日里行事温润,在京城口碑极好,其三他的母亲是后宫贵妃,母族在朝中也有势力。
眼见皇帝病倒,贵妃母族开始在朝中活络。
皇后见状急眼了,连忙给崇州谭家递信。
虽说之前闹了些不愉快,但谭家到底知道轻重,这种情况自然会扶持自己家出去的孩子,且宋霁有一个绝对占优的地方,那就是他乃中宫皇后所出,是实打实的嫡皇子,名正言顺。
宋霁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也忙碌起来,早课不在再来参加,宋幼珺很少见到他。
偶尔几次碰面是在路上,遥遥看着宋霁一身深色衣着,脚步生风,身后跟着一众随从,他越长越高了,越发有成年人的样子。
一直到九月,皇帝的病情反反复复,大部分时间都在寝宫中闭门不出,偶有几日有了些许精神气,会出来走一走。
今年的祭天大赏便取消了,但是由于去年出了事,祭天没能进行,如今又是多事之秋,祭天仪式还是照常举办,如此一来宋幼珺也忙碌了起来。
去年她学神女舞只学了一半,但好歹还有些记忆,所以学起来并不费劲,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舞蹈的每一个动作舞步熟记于心。
神女裙是宋幼珺重新选的,从内衬到外衫足足有十七层,每一层都是宫里技术顶尖的绣女用珍贵的材料一针一线缝制而成,因为时间并不赶,所以这神女裙做得格外细致。
十月初九这一日,艳阳高照,空中却没有热意,拂面而来的风都有些凉爽。
宋幼珺装扮精致,眉描青黛,唇点朱红,眉间映了一颗红痣,身穿分量十足的神女裙,发髻半绾,十五根纯金发簪坠着清脆响亮的金铃,随着她走动的步法摇晃起来,神女裙上的金丝线流光溢彩,在阳光下极其炫目,到了需要眯着眼睛看的地步。
竟衬得她仿佛真如九重天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
为了方便舞蹈,裙摆拖得并不长,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宫人点上高台四角的大火炉,随着一声鼓响,一阵风袭入人间,宋幼珺慢慢舞动双臂。
一时间她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铃也晃动起来,一身灿然光辉流动,恍若悠然起舞的火凤,将铃声散在风中。
台下文武百官皆身穿朝服,颔首低眉。
宋霁着黑金正服站首,亦仰望神女。
再远一些,京城的百姓遥遥站着,眺望神女之姿。
鼓声在旷野传得很远,在四周徘徊久久不散,直到宋幼珺一曲舞毕,做了一个乞求上苍的礼,而后台下所有人同时跪下,一同朝拜。
远处百姓更是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宋幼珺放眼看去,被这场面稍稍震撼。
或许这些人太过于迷信,但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每一个跪下朝拜的人,恐怕都在诚心的祈祷,希望把自己的愿望传到神明的耳朵里。
这身沉重的衣裳让她跳完这一舞都非常费劲,喘着气端着步子走下高台之后,立即被身边的人扶住。
“你怎么了”询问的声音传来,宋幼珺抬头一看,才发现扶住她的人是宋霁。
宋幼珺摇摇头,“就是有些累。”
宋霁仔细看了看她,慢慢蹙起眉,却没有说话。
宋言宁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伸手拨了拨她手腕上的金铃,“皇姐,你也太美了,方才在上面起舞的时候我都不能直视,闪眼睛。”
宋幼珺笑了笑,“方才别人都在用心祭天祈福,你却偷看我。”
“我也有用心祈福啊。”宋言宁皱了皱鼻子。
“那你祈祷了什么,跟我说说。”宋幼珺顺势问道。
“希望皇姐的身体越来越好,原来越健康,还希望我能一直跟皇姐在一起。”宋言宁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无论在何地。”
“那我呢怎么全是皇姐的。”宋霁不乐意了,戳了戳他的额头。
宋言宁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凑过来低声道,“我希望三哥能成为非常厉害的人,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
宋幼珺听闻笑了笑,知道今日皇权斗争的风声已经传到宋言宁的耳朵里了,她摸了摸宋言宁的头,“但愿如此。”
宋霁听了也大笑起来,由于宋幼珺聊了两句,叮嘱她注意身体,便匆匆离开。
那日之后,宋幼珺的宫里的宫人被换了好些个,甚至一直服侍她的禾儿也被替换了,换成个年纪有些大的宫女,手脚麻利话也少,但事事都照顾周到。
禾儿无缘无故的离去引起了宋幼珺的疑心,打听之后才知道禾儿是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冲撞了宋霁,被贬到做杂役去了,宋幼珺在这时候也不想与宋霁闹不愉快,且宫有宫规,她很难像婧安公主那样目无法纪,于是安排人善待禾儿,便将此事暂时搁置。
南珑宋兴十八年,十月二十七日。
原书中这一日姜沂川带着庞大的军队停在南珑最北方的边境,他竖起北昭的高旗,向南珑投石进攻,消息用了整整七日才传到京城。
宋幼珺这几日寝食难安,总是打听着消息,却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仍旧没有消息传来。
原本以为是有几天的误差,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南珑依旧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传来北昭攻来的消息,很快地宋幼珺就意识到,姜沂川并没有率兵攻打南珑。
这就意味着,南珑的结局可能真的要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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