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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南珑卷(完)
    所有人都认为, 这场祭天活动过后,南珑会慢慢变好。

    但只有宋幼珺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一场秋雨过后, 灾难悄无声息的降临南珑。

    先前北方的旱灾还没能处理好, 南珑中原却又爆发恐怖的瘟疫, 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但凡稍微有接触的都会染上,如此一来,死亡人数每日都在增加。

    由于瘟疫爆发的地方距离京城并不远, 病情传出来的第二日, 京城的大门就封锁了,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不少人被拒之门外,有家难回。

    宋修远便在这时候站出来,将重担主动挑到自己身上, 甚至不惜前往病情严重的地区去查看情况, 这般做派当下就引起一片夸赞,拥护者越来越多。

    京城舆论不断, 总是在拿宋霁与宋修远做对比, 若是在平常也就罢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 任何一点风向都有可能对结局造成影响。

    宋霁仍旧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极少见到他。

    宋幼珺的活动范围也受限了, 如今皇帝病卧在床,已经没有人能够为她撑腰,外面不少人对她冷嘲热讽,等着看她的热闹, 她便哪里都不去,除了偶尔去看看病床上的皇帝,其余时间都在尽欢宫。

    宋言宁的行程也固定,不是尽欢宫就是皇帝的寝宫,其余时间都在悦文殿或者草场,他也不再出宫游玩。

    值得一提的事,宋言宁已经开始抽个,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长高了不少,先前都要微微仰头与宋幼珺说话,现在却比宋幼珺高半个头了。

    荆明溪的年纪比宋言宁稍微大点,猛地拔个,半年未见,他再出现的时候宋幼珺险些没认出来。

    荆明溪的气质越发沉静了,逐渐褪去了腼腆的模样,沉着眉眼不说话时,宋幼珺甚至从他身上看出了姜沂川的几分影子。

    其实宋幼珺一直都知道,荆明溪虽表面上与姜沂川没有过多来往,平日话都不会说上一两句的,但实际上荆明溪心里是很仰慕崇拜姜沂川的,他甚至在不经意间会模仿姜沂川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姜沂川做的事他也尝试着去做。

    就像先前那次他默画地图一样,姜沂川是为了熟悉京城的地形,以便平日里行动,但荆明溪却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不过是单纯的效仿罢了。

    当初姜沂川离开南珑,荆明溪消沉了很长时间,目光时不时投向悦文殿内那个空了的座位。

    不过看着荆明溪越发有大人的模样,宋幼珺心中也有些欣慰。

    宋言宁跟荆明溪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受这小伙子的影响,宋言宁对武学方面也极为上心,总听荆明溪把报效南珑挂在嘴上,宋言宁也渐渐有了为国贡献的心思。

    孩子长大是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是宋幼珺隐隐觉得,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

    转眼又到冬天,这个年过得十分不安稳,宫中没有大小宴,京城中不少亲人分离,也少了许多欢庆的味道,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冬日异常寒冷。

    算算日子,宋幼珺才察觉到姜沂川离开整整一年了,这些日子在细细碎碎的想念中悄然流去,偶尔她也会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思索同一片天下的姜沂川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顺道一提,宋幼珺觉得自己身上的寒症越发严重了,先前喝一杯热茶就能暖身,现在却寒冷难忍,到了两日一副药的地步,但是每隔七天她都会让太医给她请脉,并没有查出身体有什么病症,太医也只说是先前坠湖使病根加重。

    或许是死了一次,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太医开了药给她养身体,但是这药的副作用也不小,她变得越来越嗜睡,经常一睡就是大半日。

    三月开春,本是万物复苏的好日子,但边境传来战报,与南珑结仇几十年的奕国突然率兵来犯,短短几日就攻下三城,屠戮无数。

    宋幼珺记得这个奕国,原书剧情是有提到过的,也确实是在南珑宋兴十九年对南珑进攻,是趁着姜沂川攻打南珑的时候钻空子。

    这个奕国并非是什么兵强马壮的国家,而且自己也特别拉胯,在攻打南珑的时候起初也有小成,占了几座边境之城,但是将领是个十分贪吃的人,搜罗了当地一种菜犒赏自己的部下,结果一吃还吃出事了,整得军队上下满地拉稀,溃不成军,最后只得暂停了侵略。

    等他们修整好,姜沂川已经把昭国的大旗插在南珑的皇宫了。

    本以为奕国也就嘚瑟几日,但谁知这支队伍无比强大,竟一连攻下不少城池,终于引起朝廷的重视。

    宋幼珺起初还觉得不对劲,后来听宋言宁说,奕国是联合了祈月国一同来攻打的,兵马非常强壮,疏于防范的边境根本抵抗不了。

    她这才明白,原来受改变的只是部分,由原书中姜沂川与祈月国的联手,变成了奕国与祈月国的联手。

    眼下南珑皇帝病倒,权臣当道,朝廷势力被架空,民怨此起彼伏,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刻,周边的敌国皆虎视眈眈,谁都想吃下南珑这块肥肉。

    奕国的入侵越来越嚣张,一批一批的援军派往边境,却没能阻止敌军的推进。

    这日一大早,宋幼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醒了。

    外面天还蒙蒙亮,以往这个时候她还是呼呼大睡的,今日一睁眼却没了半点睡意,于是唤来宫女给她地上热茶。

    一杯滚烫的热茶下肚,她才觉得身子渐渐好些了,把茶盏递出去的时候,却听宫女说道,“公主,三殿下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宋幼珺听后十分惊讶,“他一大早来我这里做什么”

    宫女摇摇头。

    她便掀被下床,忍着寒意穿好了衣裳,稍微收拾一下就出了门,就见多日不见踪影的宋霁一身墨黑的大氅站在院中,正低头凝视着院中一枝初露嫩芽的花苞。

    空气中的寒冷在他的大氅上大了霜,仿佛披着一层银白一样,宋幼珺一眼就认出这是姜沂川的大氅,是他冬日里经常穿的,没想到临走的时候竟没带走,留给了宋霁。

    “老三。”宋幼珺轻声唤道。

    宋霁听声转头,微弱的天光将他的面容照的不清楚,仿佛拢着一层不分明的深沉,他没说话。

    宋幼珺挥了下手,院中站着的所有宫人行上一礼,纷纷退下,片刻后就只剩下二人,宋幼珺走到他面前,故作轻松道,“怎么这几日没见,你就瘦了一圈可有好好吃饭”

    宋霁看着她,并没有回答,良久之后才说道,“皇姐,我要走了。”

    宋幼珺睁大眼睛,“去哪里”

    “北境。”宋霁道,“奕国兵马难以阻挡,必须有人前往,挡住他们的入侵。”

    “为何是你去你可是嫡皇子啊。”宋幼珺不可置信的问。

    “如今宋修远一族势力壮大,暗地勾帮结派,谭家又溃散成沙,不足以与宋修远抗衡,我只有这一条路。”宋霁说这话的时候不带情绪,但宋幼珺却听出来,他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没有退路,现在的宋霁只有击退奕国,成为南珑的英雄,才会受拥护,名正言顺的坐上皇帝之位。

    南珑朝廷虽然污浊如泥,但不乏有忠国之士,若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宋霁只能如此。

    但奕国现在与祈月国联手,岂能是宋霁能够解决的去了不是找死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宋幼珺问。

    “只能如此。”宋霁说道。

    看着他的面容,宋幼珺一句劝言都说不出,南珑前途未卜,她不是军师谋士,给不出好的计谋。

    “千万以性命为重。”宋幼珺郑重其事道。

    宋霁说,“此次我来,便是放心不下皇姐与六六,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千万要注意防范,别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宋幼珺严肃的点点头,“不论怎么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没记错的话,原书中的宋霁就是死在了抗敌之中,只不过当时他的敌人是姜沂川。

    眼下国难当前,宋幼珺不能凭着一己私欲阻拦宋霁,就算她不同意宋霁前往,也拦不住这个铮铮铁骨的男儿。

    宋霁无话良久,最终还是那句话,“皇姐,我走了。”

    说完他要转身,宋幼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弟弟。”

    宋霁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你一直都很棒,我知道的,你自幼年起,就有着与同龄人不同的智慧,有自己的思想与坚持,分得清是非对错,担得起责任,只有你才能挑起这南珑的大梁,所以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完好归来的,是不是”

    宋霁看了她许久,而后道,“对。”

    他披着晨霜离开了,尽欢宫的大门再次闭上,宋幼珺站在院中,呵出一口白气,觉得四肢冰冷无比。

    宋霁很少叫她皇姐,大多时候都是在皇帝面前,这还是头一次私底下这样叫她。

    或许宋霁这时候也害怕,也茫然,只是这一声皇姐,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还有个小小的依靠。

    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东方泛白,驱散了晨时的雾,宋幼珺看了看满天的芒白,转身回了殿内,吩咐道,“准备笔墨。”

    宫人手脚麻利,很快备好了笔墨,宋幼珺提笔便写,统共也不过几句话,写完之后装进信封中,落下款,而后唤来了薛筠。

    “送去北昭,送到姜沂川手中。”宋幼珺这样吩咐她。

    如今靠南珑这支离破碎的军力恐怕无法跟奕国抗衡,宋幼珺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求助远在北昭的姜沂川。

    不管这方法可不可行,至少也是一个希望,若是真能成了呢

    北昭与祈月国比邻,若是北昭愿意援助南珑,肯定会最先出兵祈月,如此一来祈月国根本经受不住北昭大军,奕国没了后援,被驱逐出南珑也不是非常艰难的事。

    只是这一去路途遥远,薛筠虽然武功高强,却难免会有意外。

    宋幼珺便写了整整十封信,每封信的内容都不一样,但表达的意思却相同,交给了她之前秘密培养的暗卫手中,让他们分别前往北昭。

    宋幼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亲自送到姜沂川的手上,要尽快。

    人全部派遣出去之后,她每日能做的就只要焚香祈祷,盼望宋霁能够平安,盼望信能尽快送给姜沂川。

    盼望姜沂川能念旧情。

    或者考虑出其中利弊,说动北昭皇帝出兵援助。

    但其中的不稳定性太强,以至于宋幼珺每日每夜的担忧着,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甚至在后来发现了有白头发。

    四月底,宋霁率兵去往北境抗敌。

    五月,北境前线频频传来战败的消息,宋霁抗敌失礼,节节败退,京城人心惶惶。

    五月下旬,援兵又派出去一波,由荆明溪带领,宋霁的舍命沙场总是换得奕国入侵的脚步慢下来,暂时的捷报让人人欢喜,对宋霁赞不绝口。

    六月,奕国的兵马又获增强,宋霁率兵不敌,让奕国推入腹地,宋霁撤退时又撞上瘟疫灾区,只得白白让出三座大城,眼看着要推到京城,一时间京城人开始逃难,卷着家底连夜出逃。

    就连皇宫里的后妃们也纷纷收拾家当,若是奕国兵马攻入京城,整个皇宫的人谁都活不了,倒不如趁着还没打来就跑。

    不知谁把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本就病入膏肓的皇帝听后竟悲痛自责,一时间伤心过度,直接驾崩。

    皇宫丧钟大响,哭嚎声此起彼伏,却没有几人真正伤心难过,都在思索着如何在乱世之中保住性命。

    宋修远将国丧从简,然后派人递给宋幼珺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张纸,纸上三个字告罪书。

    正如历史上所写,乱世需要女子顶罪,宋修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宋幼珺这个被捧了十多年的福星站出来顶罪。

    此事宋幼珺自然不会做,她知道自己一旦站出来妥协,那么前线的宋修远也会受到影响,绝不能在他沙场抗敌的时候出岔子。

    她将那封信焚烧,本想着先与宋修远僵持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两日之后,宋言宁就传来口吐鲜血,病卧在床的消息。

    她吓得连忙前往宋言宁的宫殿,就见他躺在床上,仍是昏迷状态,脸色苍白无比,一问起宫人,也皆是跪在地上哭喊推脱,谁也不知道宋言宁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太医也诊断不出。

    只有宋幼珺知道宋言宁不是生病了,而是宋修远的警告罢了,是在逼她妥协。

    一股无力感深深涌上心头,宋幼珺蹲在宋言宁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哭了起来,嘴上一直喊着,“六六。”

    宋言宁一直沉睡不醒,她坐了一个时辰,便擦干了眼泪离开,刚出殿门没多久,就在路上看见了宋修远。

    他站在不远处,微笑着行礼,“见过皇姐,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宋幼珺冷冷的看着他,恨意涌上心头,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利刃,一剑戳死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人皮狼。

    宋修远见她满眼恨意,却越发得意,“皇姐可去看过六六了他身体如何”

    宋幼珺冷面不语。

    见她没有回应,宋修远笑了笑,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只说道,“皇姐,时间可不多了呀,你也享福十几年,是该为南珑做些贡献了。”

    说完他便施施然离去,留下气得几乎吐血的宋幼珺。

    回宫吃了午饭之后,宋幼珺破天荒的去皇后寝宫看望。

    自从皇帝驾崩之后,皇后便卧床不起了,兴许是儿子仍旧战斗在前线生死不明,对她的打击太大,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宋幼珺一改往日的冷漠,坐在皇后床前,隔着纱帘与她聊天,话中带着轻快的笑意,句句都在说慢慢的一切都会变好。

    皇后的心情也一下子好许多,不同于往日的郁郁,与宋幼珺说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好像怎么也回忆不完一样。

    说到最后皇后累了,困了,宋幼珺的话她不再回应,她便轻轻行礼告退。

    夜晚,宋幼珺提笔,写下告罪书,将所有天灾人祸揽在自己身上,写了满满一张字,盖下她专属的印章,折叠好等着明日派人送给宋修远。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前半夜迷迷糊糊,后半夜直接醒了,然后再也睡不着,起床点灯,拿出那张已经被她翻看无数遍,却只有一点褶皱的信,慢慢的看着。

    而后宫中敲响丧钟,皇后薨。

    宋幼珺震惊不已,忙穿戴整齐赶往皇后寝宫,就见后妃跪了一地,正悲伤的哭嚎。

    她赶去时,大太监正捧着一封折子出来,递到宋幼珺的面前,她接过来打开一看,头三个字映入眼帘告罪书。

    她忍着心痛看完,原来皇后一直都知道这些事,自己写了告罪书替她顶罪,然后服毒自尽了。

    这折子的内容写得比宋幼珺规矩多了,什么旱灾洪灾瘟疫战乱,全被皇后一一揽在自己身上,说自己是之前祭拜神明的时候怀有不敬之心,才为南珑引来了祸灾。

    话里话外仍把宋幼珺说成南珑的福星,断言只要有婧安在,南珑一定会有化险为夷,风调雨顺的那一天。

    宋幼珺对这位皇后并没有过多的感情,但这一封告罪书却让她看得泪流满面,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皇后此人不加掩饰的母爱。

    这夜丧钟敲响不散,皇后宫前哭声长留。

    告罪书被宋修远昭告天下,一时间民间对皇后骂声不断,宋幼珺第一个遭受牵连,当然这些对她来说也无所谓,毕竟婧安公主挨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言宁昏迷三日后苏醒,身体无比虚弱,宋幼珺跑得勤快,坐在他床头陪他两天,得知皇后去世的消息,他大哭了许久,郁郁寡欢。

    宋幼珺耐心的哄着,给宋言宁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缓解他的情绪,但是宋言宁却心不在焉,时不时问一句,“皇姐,南珑是不是要没了。”

    宋幼珺摸摸他的头,温笑道,“怎么会呢,别听别人瞎说,你三哥不是正努力抗敌吗要相信他啊。”

    最让宋幼珺担心的还是宋霁,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失去了爹娘,又时时刻刻有着生命危险,也不知道心里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每隔几日就会写信给宋霁,但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不知道是没送出去,还是宋霁无时间回信。

    奕国的兵马越来越逼近京城,人心大乱,整个京城已有一半的人往南方逃,大难当头,已没有几个人想着守护国家。

    这就是被蛀虫侵蚀腐败的南珑,不堪一击。

    八月初六,宋修远带人撤兵撤离京城,放弃防守,只留下了些闲散侍卫守着城门。

    京城的人跑了大半,往日繁华的街道冷清无比,路上行人都甚少,皇宫里更是乱成一团,狂风吹进了温室里,宫女侍卫跑的跑散的散,后妃也动起了心思,如今皇帝驾崩皇后自尽,皇宫已经没有了主人,没人能留着这一盘被风吹散的散沙。

    宋幼珺稳住了尽欢宫,将宋言宁接到了自己的宫殿住,平日里紧闭大门,不允许殿中任何人议论当下国事。

    在宋霁的兵马败退至皇宫之前,在奕国的铁矛刺穿尽欢宫的大门之前,她都不会离开,毒酒也早就准备好,等到皇宫最后的防线被攻破,宋幼珺作为南珑的嫡长公主,也要体面的走。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宋幼珺永远记得这一日。

    奕国的兵马突然停止前进,滞留在距离京城五个城池之外。

    当夜,月亮圆得没有一丝瑕疵,如此明亮的皎月之下,占据城中的奕国兵马突然分成两队,形成了分裂,一队趁着夜色离开。

    宋霁得到消息,离开的那一队多数兵马乃是祈月国的人,于是第二日便率兵攻城,没了祈月兵马的支持,奕国果然不敌,被宋霁一举之下赶退千里。

    捷报传来时,抱着必死之心留守京城的人欢呼雀跃,尽欢宫里的宋幼珺也没忍住热泪,不断重复,“得救了得救了。”

    祈月国的兵马突然离开,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祈月国遭受了攻击,皇帝能紧急召回派出去的兵马,就意味着留在国内的兵抵抗不了强大的外敌入侵,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北昭出手了

    正如宋幼珺所猜想的一般,五月初姜沂川收到第一封传递千里的求救信。

    五月底北昭出兵,一批萧淮带领,派出去围攻邻国祈月,一批姜沂川带领,前往南珑支援。祈月国顽抗半月被北昭攻破边境防守,紧急发信召回兵马。

    七月姜沂川率兵抵达南珑边境,逐一打下被奕国占领的城池。

    八月奕国终于发现自己被前后夹击,又遭祈月撤军,不敌南珑兵力,于是急忙往西撤兵。

    八月底,姜沂川一路将奕国占领的城池收复,在崇州城与宋霁汇合,一同前往西方追击。

    有了北昭的援助,南珑频频大胜,原本出逃的人纷纷回到京城,一时间众说纷坛,谁也无法相信一直被视作敌国的北昭会出手帮助南珑,甚至被敌视十年的质子姜沂川摇身一变成为威风凛凛的将军,率着无法阻挡的千军万马驱逐奕国将领。

    宋幼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心想着若是将奕国敌军全部消灭殆尽,那么姜沂川一定也会随着宋霁来到京城庆祝,到时候就能看见他了。

    或许因为这一次救国之恩,北昭南珑就此结好,等宋霁当上皇帝,把她嫁娶北昭也说不定。

    宋言宁心情也好起来,之前郁郁了一段时间,没心情听宋幼珺讲故事,这些日子又缠着她起来,让她讲孙悟空偷吃人参果的情节。

    只是宋幼珺的身体状况好像越来越差,每天要睡超过十六个小时,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总是在夜间感觉浑身发冷,牙关打颤。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

    就是婧安公主这副身体,仿佛寿命要到尽头了。

    这日醒来,宋修远已经在主殿等着。

    宋幼珺起床过去,见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面色看起来不太好,想来这些日子也是寝食难安。

    她端着热茶笑起来,“你现在不急吗”

    宋修远道,“急又有何用。”

    “也确实没用。”宋幼珺道,“毕竟眼下大局已定,你翻不了盘。”

    宋修远放下手中的茶,定定的打量她,那目光让宋幼珺十分不舒服。

    却听他道,“我就觉得奇怪,你到底给姜沂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他远赴千里。”

    宋幼珺不动声色道,“他此次而来又不是为了我,不过是为了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与南珑交好远比攻占南珑的好处要多,这点姜沂川想得清楚,北昭皇帝亦想得清楚。”

    能做出这样的抉择,肯定不单单只有儿女私情那么简单,这是姜沂川与北昭朝廷共同商议的结果,宋幼珺不会大言不惭说姜沂川是为了她。

    但宋修远却摇摇头,“我说的并非是援助一事。”

    宋幼珺问,“想与我打哑谜”

    宋修远却一下笑了,“原来你竟不知吗看来先前他来南珑,并没有见你。”

    听到这话,宋幼珺满心疑惑。

    姜沂川什么时候来南珑了

    好在宋修远并不打算跟她卖关子,直接说道,“去年祭天大会,你在高台跳神女舞时,姜沂川就在台下,站在诸多民众之中。”

    宋幼珺心跳猛地一停,却皱起眉,并不作答。

    当时人真的太多了,她连台下的文武百官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是站得遥远的那些民众。

    宋修远道,“难得他一个北昭皇子,竟会跟着那些民众一起向你朝拜,若是被北昭人知道定会被百般嘲笑,只可惜他行动太快,我手下的人根本抓不住,跟了半条街就被甩掉了。”

    宋幼珺完全懵了,她知道北昭到南珑的距离遥远,想不到任何理由让姜沂川跋涉千里来到南珑,难道是有其他什么事还是说真的只是来看她那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给她呢

    她也很想见姜沂川一面。

    宋修远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可惜啊可惜,姜沂川费尽心思,心愿最终还是要落空。”

    宋幼珺冷眼看着他。

    “这次是我输了,我认了,不过不代表我日后没有机会。”宋修远笑容逐渐扭曲,“我也不会白白退让,姜沂川爱你,宋霁也爱你,我得不到这南珑的天下,带走一个你也不算亏,至少让他们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宋幼珺从牙缝里挤出,“你休想”

    宋修远道,“你自己的身体,你感觉不到吗”

    这一句话仿佛刺进宋幼珺的心坎,她一下子愣住了。

    “你先前的贴身宫女早就被我母妃收买,很早之前就给你种了毒,隔三差五给你解药压制毒性,谁知前段时间被宋霁察觉异端换掉了,你的毒性没有压制,这些日子越发虚弱了吧”

    宋幼珺心中一寒,细想之下果然是从禾儿离开之后她的身体病症越来越严重,原本她以为是婧安公主这身子死过一回留下的后遗症,而且太医时不时的诊断根本没看出有异样,她便一直不知原来这身体早就中毒了。

    宋修远起身离开,“好好珍惜你最后的日子吧。”

    宋幼珺惊慌失措,连忙写信给宋霁,让他快点回来把宋修远抓起来,逼问出解药。

    但送出的信依然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而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气已经虚到走两步就要喘的地步,心知这样重的情况,恐怕有解药也没用了,只怕正如宋修远所说,已经是最后的日子了。

    想通之后宋幼珺反而平静下来,平日里浇浇花泡泡茶,跟宋言宁讲一讲他从没听过的故事,偶尔还往宋言宁的宫殿走一走,质问他有没有好好种花,为什么快两年了他院子里还是光秃秃的。

    宋言宁委屈巴巴的说自己有好好种,不曾懈怠,就是养不出花来。

    宋幼珺叹了口气,说日后你把我宫里的话移过来,种在这里,就不显得光秃秃的了。

    宋言宁没听出端倪,笑嘻嘻的说好。

    奕国的兵马被全部歼灭,宋霁与姜沂川大胜。宋霁就此成为拯救南珑的大英雄,姜沂川也被奉为救世主,二人虽归心似箭,但经过一城就会被留下来朝拜感谢,以此绊住了脚步。

    好消息传来时,正是九月艳阳时,天气酷热宋幼珺身上却盖着毛毯,她捧着热茶对着棋盘,一边下棋一边跟宋言宁说话,听见宋霁和姜沂川大胜的消息,她高兴了许久,忽而感觉喉头一阵腥甜,似乎一口血往上涌。

    她连忙咽下,笑着对宋言宁道,“六六,我记得你宫里有上好的金丝线,你拿来给我,我给你三哥和川哥绣个东西庆祝他们凯旋。”

    宋言宁早就感觉下棋无聊,一听这话立马跳下去,屁颠屁颠的跑去拿金丝线。

    他前脚刚走,宋幼珺就忍不住咳出一大口血,血呛了嗓子,让她要了命的咳嗽,整张脸通红无比,吓坏了旁边伺候的宫人。

    宋幼珺将手中的茶放在桌子上,又吐了一口血,在几声惊呼中闭上眼睛,倒在软榻上。

    失去意识前她心说,幸好,南珑的结局,终是被她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启北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