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着晕晕柔光的灯盏倾泻,静谧安好地洒在案前的两人身上,影落于碧色纱窗之上。
陆景琴垂眸,羽睫如轻扇一般地落于眼底,徒留一片小小的阴影。
此时她正全神贯注地拿着手中的绷带,为面前的云澈包扎着伤口,手上的动作轻柔而认真。
伤口上被涂好了伤药,再缠绕上一层绷带,自然疼痛非常。
饶是云澈怕陆景琴担忧,一直轻轻咬牙忍着,此时亦不免发出一道些微的吃痛声响来。
听到云澈轻轻地呼痛声,似是控制不住一般,陆景琴不由得抬首去看他。
却见云澈面色苍白孱弱,微皱起的眉心之间,隐隐可见痛苦之意。
陆景琴微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再继续包扎的动作,已然放得更加轻柔缓缓。
缓声开口,陆景琴抬眸又看了云澈一眼,手中轻柔着动作问道“还疼吗”
听到陆景琴这般问道,语气中似有心疼的自责之意,云澈只是温然笑着,弯了眉眼轻声说道。
“不疼,甘之若饴。”
陆景琴只觉耳朵微有些烫了起来,抬首去看,却见云澈白皙的耳垂同样红彤彤的。
她轻哼了一声,忍不住小声嗔道“没正经。”
唇畔却微微勾起一抹浅浅上扬的弧度,甘甜若蜜。
云澈没有言语,便只是这般目光宁静柔和地望着陆景琴,不知过了多久,他正要开口说话,陆景琴却亦恰好抬首言语。
“阿景”
“子清”
看到陆景琴出口唤自己之时,明眸中似闪过一丝浅浅的忧虑之色,却在发现自己正看着她便止住了,云澈不由得怔了一下。
见云澈神情虽然温隽,但却带着些要说什么的郑重与认真之色。眼中那丝浅浅的忧虑之色,便被陆景琴转为盈盈的笑意婉转。
她抬手一面收绷带,一面看着云澈说道“子清,你先说吧。”
柔和的灯影之下,云澈似要言语,却苍白着面色轻轻咳了一下,方才温然笑着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仿佛有些瘦了”
陆景琴顿了一下手中收绷带的动作,旋即有些无语凝噎地看向云澈,带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要同我说的,便是这个”
云澈轻轻颔首,笑意清浅地缓声说道“是啊。”
听到云澈这般说道,陆景琴虽然心中悄悄地暗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十分没好气地说道“我啊,当然是因为担忧言而无信,不告而别的某人才会消瘦”
被她一席话数落得越发赧然与窘迫的云澈,只是笑中微带着几分苦意,温和地摇头说道“这次是我思虑不周,阿景,抱歉,以后我绝不会这般了。”
他的眸光乌润润的,有几分坚毅执着之色,此言更是带着几分承诺的意味。
思索地沉默片刻,陆景琴抬手,盈盈笑着戳了戳云澈额角的乌发。
开口,陆景琴脆生笑道“这次便先饶过你,下次若你真的还敢这般做,我便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哦。”
听到陆景琴笑着这般说道,云澈只是目光柔软地望着她,浅浅笑着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乖巧极了。
陆景琴抬手,以一旁桌上的一只木盆中的干净温水,浸了一方柔软的帕子,上前轻柔地为云澈擦去其面上微微的污迹。
“好啦。”
站起身来,陆景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面准备出门去,一面又笑着问云澈说道“子清,你可要沐浴我去给你叫水来。”
见陆景琴似是要走,若无其事的模样,云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许久,方才开口问道“阿景,你刚刚要同我说什么”
陆景琴手顿了一下,方才满不在意地随口答道“哎呀,都怪你打断了我的话,我竟然不记得刚刚我要说什么了。”
双手端起木盆来,陆景琴笑着看向云澈,安抚一般地说道“不过既然能忘记,便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没关系的。”
云澈没有继续再追问,只是以手做拳,掩于唇畔轻轻咳嗽了一声,方才温和含笑地颔首说道“多谢了。”
回应他的,是陆景琴正要出门去,顿了一下的脚步,与略带愠怒嗔怪的声音“你再这么客气,我便打你。”
出了门去,面上一直故作的笑意,方才可以微微消退了一下。
陆景琴想她大概是想通了,哪怕有短暂的温情与欢愉,总好过将所有的来龙去脉皆问清,却只剩满目疮痍。
正自怔怔出神之中回神,陆景琴的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扫,然后便看到了站于一旁墙边的两人。
被站着的陆宛琴与其身侧的卫韶简直唬了一跳,陆景琴将自己面上怔怔思索的神情飞快收好,方才恢复平日那般淡漠的神色。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虽然声音一如往日那般淡淡的,但语气却不自觉,微微有些不自然。
陆宛琴一向性子跳脱大方,没有那么多细致入微的察觉能力,自然更没有发现方才陆景琴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此时听到陆景琴这般问,陆宛琴只是神情有些纳罕地望着她,非常莫名其妙地疑惑说道“我们一直在这儿啊,我们正要进去,你便出来了”
陆景琴“哦”了一声,无视陆宛琴身旁的卫韶,便要往过廊的尽头走去。
仿佛是察觉不到陆景琴刻意忽略自己的冷淡一般,卫韶看着脚步飞快同自己擦肩而过的陆景琴,似是愣了一下。
方才如从前一般,轻声出言唤道“阿景”
陆景琴心中冷笑,面上的神情却更加地冷淡,且不带一丝的笑意。
顿下脚步,陆景琴手中端着木盆,却仍身姿端正地对着卫韶福身行礼,不卑不亢的冷漠模样。
卫韶只觉她那冷淡疏离的目光与言语,皆是最会戳人的锋利刀刃。
“民女同侍郎大人并不相熟,实在配不上侍郎大人这般唤民女。”
饶是陆宛琴一向神经大条,亦察觉到了陆景琴话中冷冷的凛冽之意,似是极寒冬日最冷的寒冰一般。
下意识的,陆宛琴出声要去叫陆景琴“阿景,你”
出乎意料的,几日以来关系已有缓和的陆景琴,却同样冷着面容,直接打断了陆宛琴的言语。
“二姐,我先告辞了。”
陆景琴说罢,便转身往过廊的尽头快步走去,她的背影挺直而纤瘦,带着几分倔强如竹的清冷。
但是于无人可见的背面,她丽容上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悲戚。
腾出一只手来,陆景琴以宽袖潦草地擦着面庞上的簌簌清泪,却泪如雨下,根本止不住汹涌的泪水。
索性端着木盆匆匆走着,直到穿过过廊靠在一面冰凉的墙上,方才任由自己控制不住地掩面而泣。
想到方才云澈那般苍白孱弱的模样,陆景琴心中便不由得,复又生起冷怒与伤痛来。
伤害过云澈的人,陆景琴想,此生此世,她皆不会原谅。
目送着陆景琴快步愤怒远去的身影,陆宛琴看出卫韶直直望着那道身影,目光似有悔恨的悲伤之色,眸光亦忍不住微微黯淡。
想了想,陆宛琴终是声音微扬,佯装平日里跳脱的模样,对着卫韶展颜而笑道“阿韶表哥,我们进去吧”
听到陆宛琴这般欢快地说着,卫韶方才将自己看着陆景琴远去身影的目光收回,然后面色沉静地“嗯”了一声。
卫韶抬步走到房间门前,轻轻而略带一丝迟疑之色地敲了下门,陆宛琴紧随其旁。
房间之中的云澈,以为是陆景琴回来了,尚还有些淡淡的疑惑,她怎么回来的这般快。
清浅笑着,云澈转身去看,却于在看到来者之时,微微顿了一下。
卫韶恍若未觉,只是面如冠玉地从容笑着微一拱手,温文翩然的模样“我可以进来吗”
淡淡地收回视线,云澈轻轻咳嗽着,颔首温声说道“自是可以。”
亏得云澈一向性情温善,断然不会如清冷倔强的陆景琴一般,见人不喜便要冷嘲着赶人。
于是卫韶竟全然不客气,便这般缓步走了进来,陆宛琴跟在他的身旁。
卫韶坐于云澈的对面,看着云澈执着一盏清茶轻呷,虽然面上神情看起来温和平静,但卫韶却知道他这是拒人千里的疏离。
想到方才陆景琴见到自己,亦是这般的清冷疏离,卫韶的唇畔终是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来。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未卖关子,卫韶直接简明地开口,表明此行来意“子清,依我之见,你同阿景还是快些成亲吧。”
云澈垂眸,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卫韶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言语,遂又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
“此番你得以出来,陛下虽未阻拦,但却并非代表他不会做什么。”
顿了下,卫韶的声音微僵“子清,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实在担心你与阿景今后会如何。”
云澈神情平静地放下手中茶盏,好似这些他已然十分明了,而全然不惧的从容安定模样。
而卫韶,却仍旧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还有你数十载的寒窗苦读,难道便这般付之东流了吗你真的会甘心吗”
陆宛琴听得卫韶这般直白地便将未来撕扯开,放于云澈的面前,心中不由得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来。
阿韶表哥,同云澈与阿景,当真是决裂却依旧相知深笃的旧友。
哪怕此时,他们已然分道扬镳,却仍旧会为对方着想。
云澈静静地听着卫韶的言语,却仍旧平静从容的模样,他忽地笑了一下,唇畔浅浅地勾起一抹笑意温和的梨涡来。
从前陆宛琴并不明白,皇上是那般清冷俊逸的一个翩翩公子,且对阿景又是真心一片,阿景为何会那般厌恶他。
此时见得云澈浅浅笑起来,面色虽苍白孱弱,但却那般温和坚定地说着“我不会后悔”时的模样。
蓦然,陆宛琴心中一动,方才觉得自己真正明白了阿景。
能遇到这样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的温文郎君,阿景可真是幸运啊。
皇上虽然亦很好,可当真如古人所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感情是不能转替的。
便如
陆宛琴有些怅惘的目光,悄悄地看向一旁的卫韶。
只见卫韶并未察觉陆宛琴悄然看过来的目光,只是又道“今后你与阿景还有很久的时间要在一起,你真的可以,真正地放下从前的那些,而不会于很久之后与阿景渐生嫌隙吗”
云澈未加思索,便温隽说道“我确是有过年少轻狂之时,希望圆满自己建功立业,为苍生立福祉的心愿。”
“可是现在,我的心愿只有阿景一人,总归一生很短,我实在不能辜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啊,怎么回事有点儿虐的样子悄悄对手指
不过结局真的是he,现在的磨难,会让来之不易的幸福更加美好,更加令人珍惜哒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小天使不要弃文呀后面真的是圆圆满满如假包换的甜蜜蜜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