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琴定定地站在房间门前,反复深呼吸几次,直到心中怒意翻腾不那般厉害,方才决意推门而入。
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陆景琴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房间,若无其事的轻愉模样。
她不想让云澈担忧为难,但若真的面对卫韶克制自己不翻脸,却实在是件有些困难的事情。
但出乎意料的,卫韶却并不在房间之中,只有云澈一个人在房间里。
待看清眼前的一幕之后,陆景琴不由得丽容倏地一红,然后回过神来连忙背过身去。
云澈原本背对房门而立,正缓着动作,施施然地解着略有些脏污的衣带。
此时听得陆景琴推门而入的开门声,云澈似是亦微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唇畔温和的笑意带着些轻轻的赧然,云澈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背身站着,一副“非礼勿视”模样微僵着的陆景琴。
看到陆景琴虽然背身,但却可以看到的红彤彤的白皙耳垂,云澈忍不住低低地轻笑出声。
陆景琴被他这声略带促狭的轻轻笑声,惹得越发恼羞起来,索性转过身去,带着些赧然地质问“子清,你沐浴怎么不关门呀”
被陆景琴气呼呼质问的云澈无奈极了,只得摇头含笑地任由她说完,方才语气纵容地解释道。
“阿景,我没有沐浴,只是那衣带有些脏,我将它换了下来。”
陆景琴方才反应过来,刚刚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丽容上瞬间红得越发厉害起来。
见陆景琴站在原地,丽容上的神情简直无地自容的羞赧,云澈不由得走到她的面前,轻笑着转移话题为她解围。
探出修长的大手来,云澈执着陆景琴的纤手,两人缓缓地往一方小桌的旁边落座。
“阿景,我有事要同你说。”
陆景琴见云澈言语时的神情虽然温和如常,但却带着与往常并不相同的郑重之色,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有些忧虑紧张的目光看向云澈,云澈见陆景琴这般,似是顿了一下,方才温隽地笑了起来。
云澈正要开口言语,却又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陆景琴连忙抬手为其抚背顺气,目光中的担忧越发深深。
过了许久,云澈的咳声方才止住。
看到陆景琴眼中一闪而过隐隐的泪光,云澈只得抱歉而无奈地笑了一下,模样孱弱又温和。
陆景琴不想让云澈因为自己的担忧,又要难过起来,遂转身为他倒了一盏清茶来。
接过陆景琴递过来的清茶,云澈浅浅地垂眸喝尽,觉得自己好些了,方才放下茶盏。
语气温然地开口,云澈说道“阿景,当初我们虽然当初三书六礼已有,但我实在不愿意委屈你”
陆景琴看出他眼中的怜惜,只是伸出手去,又去握云澈温暖修长的大手,摇头正色说道。
“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不觉得委屈,只会觉得开心。”
听到陆景琴这般坦率真挚地说着,云澈羽睫微垂地轻轻颔首,然后静静地听着她继续说道。
展颜一笑,陆景琴声音轻快地说道“若你真的怕委屈了我,不如我们便稍作准备,然后补上当初我们未行的拜堂之礼吧。”
云澈似是还想说些什么,陆景琴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像是这般抓牢永远便不会再分离一般。
目光温然地看着眼前微微沉默的云澈,陆景琴的语气极其轻柔,亦极其认真。
“我真的不在乎什么世俗规矩,只要我们两人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便觉得开心极了。”
陆景琴坐于铜镜之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铜镜之中,那个巧笑倩兮,眉眼弯弯的娇俏姑娘。
身后的陆宛琴,犹还在有些纠结地看着手中的两只金步摇,犹犹豫豫难以决断的模样。
自铜镜之中,见得陆景琴盈盈笑意的丽容,陆宛琴终是停住了自己的纠结。
想了想,陆宛琴将这两只金步摇,皆放于陆景琴的面前,方才笑着问道“新娘子,你想佩戴哪只步摇呀”
陆景琴听到身后的陆宛琴凑过来,这般问道,不由得转头去看她。
却见陆宛琴手中正执着两只金步摇,正一面笑着望向自己,一面脆声继续说着。
“阿景,你快选呀,到底哪一只更好看这可是我向我姨娘求来的,让她给你的添妆。”
陆景琴嫣然一笑,对着陆宛琴说道“两只都很漂亮。”
看到盛妆的陆景琴笑意嫣然,明艳妩媚的模样,陆宛琴似是看得忍不住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她这句实在是句废话。
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陆宛琴扫了陆景琴一眼,没有再问她,继续权衡比量着手中的两只金步摇。
只是依照陆宛琴的性子,要她一直便这般端着,实在是有些太困难了。
只见不一会儿,便听她声音甚为欢喜地嚷了起来“不若便戴这只石榴瓒凤簪吧,我姨娘说石榴有多子多福之意,兆头刚刚好”
陆景琴听出陆宛琴充满笑意的话语中,发自真心的恳切与祝愿之意,心中不由得蓦然一动,然后抬眸去看自己的这位二姐。
手中拿着两只金步摇,陆宛琴正一面将步摇递给陆景琴,一面笑着看向她。
此时见陆景琴忽地抬眸看向自己,眼波流转的含笑模样,陆宛琴不由得笑着问道“看我做什么拿着啊。”
一向跳脱大方的陆宛琴,难得有这般语气柔软的时候。
陆景琴接过陆宛琴递过来的金步摇,笑着说道“多谢。”
见陆景琴接过金步摇,正要出门去看看外面布置如何的陆宛琴,不由得面色故意微沉,佯怒地嗔道“再同我客气,便将步摇还回来”
“给了别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陆景琴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将步摇放于铜镜之前的梳妆匣中。
转过身来,笑着又摇头说道“不还。”
陆宛琴终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方才说道“哼,看不出来你还挺财迷。”
看着陆宛琴浅浅笑着同自己说话时的模样,陆景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中生起一种莫名温暖安定的感觉。
虽然陆景琴觉得自己,其实在一次次的被伤害之中早已有些麻木,不再像小时候弱小之时那般渴求着亲情。
但在今日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能来,能为自己真情实意地祝福,真的好温暖,好幸福。
陆景琴与陆宛琴两人正说着话,忽听一道声音,人未到声先至地传来,带着娇俏的笑声。
“阿景,子清,本宫来向你们讨喜糖吃了。”
话音刚落,便见昭若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她身着湖蓝色交领襦裙,身旁跟着今日打扮得同小仙童一般的阿戚。
见到昭若走进房间之中,陆景琴笑着起身,正待要同她福身行礼,却被昭若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
昭若亲密地挽住陆景琴的胳膊,明媚地笑着对她说道“阿景,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且本宫此次出宫并无人知道,你不必这般多礼。”
一旁看着的陆宛琴,虽然并不知道来者的这位是谁,但见昭若衣着首饰低奢俏丽,又是自宫中来的,方才知晓这许是宫中的哪位贵人。
正待福身行礼,便见昭若看向自己,笑意浅浅地问道。
“你应该便是阿景的二姐了吧本宫是阿景的好朋友,你不必把本宫当成外人,行礼便免了吧。”
许是因为从小被母亲柳姨娘娇宠着长大,陆宛琴虽然不过是一个庶女,但此时听到昭若这般说道,她却落落大方并不拘泥的自然模样。
昭若看着盛妆之下越发明艳的陆景琴,与神情愉悦自然的陆宛琴,只觉心中越发为陆景琴欢喜起来。
阿景总算是苦尽甘来,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一切,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如是这般,那么今后,自己亦可以渐渐地离开阿景的余生之中了
不仅是为了避免阿景因为看到自己,而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昭若更是为了此生不再见到自己心中,努力忘却与克制,却仍旧喜欢的一个人。
这般想着想着,昭若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微微有些酸,眼中亦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察觉到陆景琴看过来的目光,昭若赶紧眨眨眼睛,让自己整个人看起来甚为喜悦,而无一丝伤感的黯然。
今日可是阿景的大喜之日啊,不能让她为自己担忧。
于是,昭若主动转过头去,对着陆景琴明媚地笑着说道“阿景,本宫祝你与子清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陆景琴看到昭若明媚粲然的笑容,仿佛刚刚笼罩于她身上,那种令人心生怜惜与忧虑的落寞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由得微微有些顿了一下,陆景琴方才笑意深深看着昭若,柔声说道“多谢殿下,今后殿下亦会遇到与您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人的。”
听到陆景琴这般真情实意的恳切祝福,还带着某种温柔安抚的意味,昭若似是愣了一下,方才抬眸去望陆景琴。
四目相对,两人皆于对方的水波明眸中,看到了然于心的通透。
昭若的心中,一时涌上好多的情绪与万般的滋味,原来阿景她竟聪慧至此,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