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克登接了旨, 原以为这一路上六阿哥最需要照顾,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发现,小瞧了这位仅有十岁之龄的六阿哥。
路上必会露宿野外, 吃的自然比宫中差之千里, 长时间骑马正常人都受不了,六阿哥第一次出远门, 适应能力好到令人刮目相看的程度。
五百名精英组成的护卫队,无一不对六阿哥产生新的认知,好感度直线上升。
胤祚只是不把苦表现出来而已, 差事是他一立坚持拿下的,喊苦喊累没必要, 一想到尼布楚日后将归他管理, 心情澎湃抵消掉赶路的所有不快。
粮种的事胤祚放在收回尼布楚之后, 东西当然得提前清点出来以备后用, 已命顾生通知过季勇。
随行人员中胤祚只带了两名善于制作地雷的匠人, 给他们看了奇器图谱上的制造图, 不求有多专精只要能用一时便足矣。
“六阿哥, 休息一下,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进城。”穆克登眼看跟着的两名重要匠人体力不支, 开口提醒。
胤祚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要感谢老天爷赐予他的力气,不至于在匆忙赶路中累垮。
拿出食物原地补充消耗的体力, 胤祚津津有味的啃着略硬的烧饼,里面夹着烤肉。
沿途的驿站有好有坏, 有的废弃不用被人占了去,还有借着驿站做掩护,光明正大打劫的。
训练身手的时候到了, 胤祚杀过人不是菜鸡,由于个子不及成年人高大,用的都是巧劲,实在落了下风还有火铳可以补一枪。
第一次出门不识路途的胤祚,全靠有着丰富经验的穆克登指明方向。
化整为零进城,租下一间客栈,众人急需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整一日,明早还得赶路。
吃了两顿好的,胤祚满足的倒头就睡,太累了一夜无梦。
索额图一行人走了一个月之久,再有一个月就能到达尼布楚,为了追上前者,胤祚一行人一路上说不辛苦是假。
宫中久不见老六的身影出现,太子起了疑,其他兄弟少不了每日问一句。
“老四,你去永和宫没见到老六”太子直接了当问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人,甚至怀疑老六的失踪是皇阿玛又许了什么诺,心里酸水直冒。
胤禛比任何人都想弄清楚老六的踪迹,去过永和宫多次,隐晦的在德额娘面前提到过,怎么不见六弟
德额娘的回应十分奇怪,即惊讶又忐忑甚至是不安占据眼底,这让胤禛感到十分不解,难不成连生母都不知老六失踪了
胤禛不死心,在几次去逗弄十四弟时,旁敲侧击问及身边的奴才,得到的消息令人大失所望。
谁都清楚若无皇阿玛首肯,老六使出浑身解数出不了宫,问题是谁都不敢当面问皇阿玛,太子要是有胆子开口就没他什么事了,胤禛如是想。
“真不知道”太子有私底下查过,一无所获甚感糟心,总觉得老六在下一盘大棋,很有可能对他的地位产生一定的威胁。
底下的兄弟虽说一个个有了出息,没有哪一个能给太子带去说不出道不明的危机感。
老六的张扬起初太子以为是皇阿玛刻意捧杀,对老六放任自流,回过头来仔细思量就会发现,皇阿玛的纵容是真的。
太子绞尽脑汁无从解答,老六不在宫里能去哪里何事能让皇阿玛交给老六去做
为什么不让他去太子醋缸翻倒在地,这几日没怎么合眼,满脑子全是老六的行踪,以及皇阿玛的态度。
胤禛再次摇头“问过了,比我还惊讶。”指得是谁一听即明。
太子眉头紧锁,事情重要到需要保密,连德妃都不知情立刻联想到会不会来不及说一声,或是担心走漏了风声,离开的太过匆忙
兄弟几个憋了整半个月,实在是忍不下去,在皇阿玛又一次驾临尚书房抽查课业时,太子开了口。
“皇阿玛,六弟有段日子没来上课。”太子直接了道问,“文渊阁也看不见人。”他曾亲自去找过压根连毛都没有,更加确信出宫的猜测。
其他阿哥竖起耳朵听,非常想知道答案。
康熙考虑过胤祚失踪的借口,“夜里起了疹子挪出宫外静养。”
胤祚前往尼布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即是一种保护也是康熙有心算计的一环,他要看看胤祚离开皇宫之后,能钓出哪些跳梁小丑。
自从索额图官复原职,朝堂之上的平衡眼见即将分崩离析,曾经聚集在索额图身边党羽有死灰复燃之势,康熙不希望看到旧事重演,哪怕索额图此次带队出使办成差事,亦不准备再度重用。
朝堂之上找不出能与索额图分庭抗礼的奴才,康熙曾思忖过重用提拔佟国维,加上举足轻重的佟国纲帮衬,佟家的实力便可掣肘索额图一党。
但是,现实打了康熙一个措手不及,佟皇后去世后留下的奴才,手伸得未免太长,居然把歪心思打在胤祚身上,岂能容许此等卑劣小人。
上次的巫蛊事件,牵扯出太子身边的奶嬷嬷,同样的招数又出现在佟皇后留下的奴才身上,康熙断了让佟家更进一步的念头。
倘若佟家一遭得势,不先掣肘索额图一党,反而联手对付胤祚,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后果可想而知。
“天花”太子及众人吃了一惊,怪不得连夜挪出去。
康熙略过话题不答继续抽查课业,点了胤禩的字,“字写得不错有进步。”
老六得了天花部分人即高兴又忐忑,太子巴不得天花要了胤祚的小命,至此隐患根除大快人心,又怕那小子有造化逢凶化吉。
太子一想到皇阿玛能被看重坐上皇位,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出过天花,老六若是后者别提多膈应人。
康熙临走之前丢下一句“过段时日都去种痘。”
阿哥年纪小康熙怕出问题就没让种,这次借胤祚的事一并办了。
恭送皇阿玛,众兄弟眼神交汇,同情有之更多的是深埋的复杂情绪。
六阿哥出天花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欣喜有人忧。
德妃不信胤祚得了天花,第一次心慌意乱去见皇上。
康熙的解释是“宫中人多眼杂,胤祚身边已派去最好的大夫。”
德妃不傻,一句话中漏洞百出,若是派太医前去,太医院半个月来毫无动静,又是谁在给胤祚看病
要不是皇上神情平静不像有事发生的样子,德妃不禁要怀疑胤祚是不是被厌弃的那一个。
回到永和宫,德妃挥退所有奴才,一个人静下心思考。
之前老四好几次打着探望十四的名义,不止一次问起过胤祚为何不在的事。
甚至连十四身边的奶嬷嬷都不放过,德妃对老四的关心消磨的只剩下一层皮。
面上不见丝毫担忧,这就是送出去给别人养大的好儿子,不止一次在她心口上插刀,德妃自觉对不起胤祚,生恩确实不如养恩。
“或许是没能像佟皇后一样,给予他高贵的身份。”德妃心中恨及,“当年从也得从不从还得从,现在报应来了。”
感伤之余德妃突然记起胤祚最后一次来永和宫,抱着十四说过那样一番话。
如今细品,德妃眉头皱成川,“当时只觉得胤祚在吃十四的醋,如果是意在指失踪这件事,值得推敲。”
“皇上没说胤祚移出宫外所居何处。”德妃忽然笑了,“保护,对,是在保护胤祚,都在传索额图起复朝局要变。”
突然之间茅塞顿开,起伏的情绪趋于平缓,德妃喝了一杯茶,让奶嬷嬷将吃饱喝足的十四抱过来。
“我的儿,你哥哥不希望你太皮。”德妃笑着亲了亲十四的小脸,“快点长大。”
小豆丁十四张着嘴傻乐,伸着手去抓垂下来的珠子。
德妃抓住小胖手,不让十四扯她的耳坠子。
索额图一行人半路遇到了双重考验,一个来自已然不稳定的人心,一个是眼前必须面临的困难。
一路走来实在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源于心里上的不确定。
面前是一条温达河,因连日暴雨水位上涨迅猛,很多两岸的人不小心被湍急的河水卷入其中,眨眼间淹没看不到人影,众人多有畏难情绪表露。
身子骨走下坡路的索额图同样心惊,改道就怕耽搁时日,万一不幸遇上噶尔丹后果比直接淹死在水流中不逞多让。
其他人动摇了,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年纪,急流涌进十分考验人。
马奇也知改道未知险境不可预估,只有最惨没有更惨,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丧气话。
打退堂鼓的人不在少数,皇上的差事固然重要,前提是你得有命活着抵达尼布楚。
“扔绳索到对岸”索额图不缺脑子,怕的是行动跟不上脑子。
佟国纲摇头“上哪找这么长的绳索,空手投掷难度不小。”法子是不错,架不住准备匆忙带的东西以食物兵器为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个决心非常难做,趟过去的机会有多大
“一人找根棍子试水深浅,绳子系腰上一个挨一个排队过。”马奇提出意见。
佟国纲再次摇头不赞同,“一个倒了,一连串都站不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站在河边干瞪眼吧马奇看向索额图,到是拿个主意也好。
佟国纲道“拿出满人的勇武,不能让沙俄看了笑话,河都过不去何来谈判一说。”
好话谁不会说,索额图暗嘲佟国纲,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跳进去徒步过河,绝不说一句不是。
马奇充当和事佬,吵起来人心更不安,同僚之间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较真。
佟国纲没有漏掉索额图眼里的讽刺,手一甩袖子一抖,带着一队人去找能渡河的东西。
“实在不行”马奇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见佟国纲不知从哪找到一头牛,后话一时打住。
佟国纲要了绳子系在牛脖子上,赶着牛就要下水,被马奇一把拦住,“你这是要干什么”
佟国纲自有一套说辞“牛要是能渡到河岸另一边,借着绳子不难过去。”
索额图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已派人前去查探有无别的路可行,对佟国纲的行为不抱任何希望。
马奇不再拦着,站到一旁看佟国纲草率的做着试验。
牛被赶下河,趟着湍急的水流没走两步,脚底一滑侧摔在河中被无情的大水冲走。
索额图开口打击异想天开的佟国纲“就算人过去了,赶路的马匹,吃的用的东西难不成全舍弃”
沙俄若是见到狼狈不堪的大清使节,还不得当场笑掉大牙,别忘了还有一个月的行程,徒步而行脚不想要了,饿都能把人饿死。
勇武出了名的佟国纲尴尬的脸红脖子粗,暗骂索额图无耻,好人全让对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