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不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就是气不过,谁知道老六一句玩笑话能成真,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能不恨得咬牙切齿才怪。
换作别人身处他的位置上, 也会觉得老六拿话讽刺他, 而不是真正出主意为他着想。
“一失足成千古恨”胤禔坐下来叹着气,“就不该犹豫的, 不就一个策妄阿拉布坦死了便死了,要是早知老六被带走,将其救回结局说不定会改写,翻身有望。”
一切都成了妄想,胤禔气得是没有前瞻性, 容易想左多耽误时机, “很矛盾的心态。”
梁九功回去复命,只字不提大阿哥发疯, 衣襟上的水渍足够证明。
康熙看到后下定决心“回宫给胤禔找个师傅,太不像话了。”
梁九功退到门边,心里的火气一消, 大阿哥的新师傅值得期待。
胤祚让布木带着人先回京,他则跟着御驾一同起程。
“路上有匪患量力而行,沿途置办些礼物送人情。”银票给了布木,队伍中有京里的侍卫带路走不丢。
布木一一记下,带着人用过早饭打包行李出发。
三天后御驾启程,胤祚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打瞌睡。
晃得头昏脑胀胃液翻滚,掀开帘子透透气,胤祚被大太阳一晒刺得眼睛疼。
天太热骑马受罪,秋老虎的厉害一样能让人中暑, 再就是跑马尘土飞扬,路上可没地方烧水沐浴。
胤祚刚才看到老大在马上硬是苦苦支撑的模样,自找罪受。
马车对于胤祚一样不太友好,喝了凉茶仍压不下冒出来的酸水,忍不住敲车壁,“停下。”
马车一停,跳下去到边上阴凉地吐了一滩,人是越懒越散越娇贵,想当初从尼布楚一路长途跋涉怎么过来的,那样都能坚持,马车却越坐越不得劲,浑身上下长钉子似的,坐着躺下都不舒服。
小太监上前递漱口水,胤祚用了长出一口气,另找一个地方去解手。
完事回到马车边上,实在是不想上车受罪,胤祚脑子里全是减震的构图。
“六阿哥不舒服”福全远远就见六阿哥在树下弯着腰。
此次回京由福全领兵,这已经是第三次格外关怀他了,胤祚不是不接受别人的好意,而是觉得反常,老大才是那个最需要慰问的病号,盯着他几个意思
不是胤祚多疑敏感,而是他和福全真不熟,甚至可以归为仇家,回京之后福全可就成了光杆,子孙的仕途也会因过错受到牵连。
正常人的做法,遇到他眼下的情况,派个奴才问一句,或者直接让太医来诊脉才对,亲自前来说些让胤祚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关切之语,他真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福全命人叫了太医,一诊之下说是有点脱水。
胤祚的视线在太医和福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阴谋论三个字。
身边布木不在,顾生在忙后勤,每天大部队吃喝拉撒的事都得管,李光地有点忙不过来就需要顾生的细心调配。
假设有人打歪主意,真不好说谁吃亏,胤祚打起十二分小心,上一回策妄阿拉布坦的事就是次深刻的教训,看他不爽图谋不轨的人只多不少,不扒开表皮谁又能看清皮下的牛鬼蛇神。
“我不坐马车,走着走。”反正行径的速度并不快,晒着比吐强一丢丢,“找把伞来。”打着凉快些。
福全劝道“太医说您脱水,最好回车上养着,服一两天的药。”
胤祚真担心药里下了毒,真不是他草木皆兵被害妄想,福全做为长辈从未对他和颜悦色过。
他是三十岁的灵魂加上十岁的身体年纪,可不是真小孩,曾遭到过社会上的毒打,危机意识还是有的。
“不必了。”胤祚一口回绝,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福全发现多说无益便歇了车轱辘话,命人照顾好六阿哥,药还是按顿送到。
撑着竹伞走在平行于车队的阴凉地,视线落在靠近御驾的老大身上。
“真够执着的,不遗余力套近乎,不对,是当个孝子,只不知康熙耳朵起茧子了没有。”胤祚勾了勾唇角笑容灿烂。
康熙都快被胤禔时不时折腾烦死了,一会儿问用不用换茶水,一会儿问需要不需要取点心,身边又不是没有端茶递水的奴才,不是不知胤禔急于表现的心情,太刻意反到让人觉得格外做作。
“不用管朕。”康熙受不了,直接开口拒绝,把人打发走。
顶着大太阳,胤禔的心境比数九寒天里的气温还要低,外界的热度压根暖不透。
皇阿玛嫌弃他,胤禔知趣的没再往上凑,目光扫向身后,这几天老六安静的过分,不正常。
找到老六所处的位置,好奇又没下雨打伞干什么胤禔实在看不懂老六抽疯般的操作。
胤祚视线正巧同看过来的老大相撞,眼角微扬这么快就被康熙赶开了,看来业务依旧不太熟练。
也对,以前可是皇长子身份被人捧惯了,哪里懂得照顾人,想必老大连康熙的饮食喜好一无所知,胤祚发现梁九功也是个蔫坏的玩意。
在康熙身边伺候,也不提醒一下急于表现的老大,就这么看着胤禔白费力气还被骂,啧,胤祚不得不同情老大一秒,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胤禔因老六明晃晃的眼角笑意梗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得紧,调转马头去找福全,尽可能看看还有没有利用价值,别真步上明珠的老路,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累了就上马车歇一会,吃的用的都让身边派来的小太监试过之后才敢动筷,把怀疑大刺刺的摆在明面上,懂得人自然懂。
走走停停半个月,掐算着时日布木一行应该快到京了,希望一切顺利。
这天,天空阴云密布干打雷不下雨,外面小风吹着格外凉快,胤祚打着伞往林子里走去,解手。
“六阿哥,别往深处去,有蛇小心脚下。”福全一脸担心几步追上去。
胤祚心下一凉,预警机制拉响,嘴上硬要说“少管我”
“太黑了,小心”福全紧跟着六阿哥,“伞给我。”
不让往深处走偏要往里去,这不正是福全希望看到的结果,反话激将法都用上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越往林子里走越黑,胤祚知道有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隐患不解决随时有可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爆炸,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一说。
胤祚也不希望是最坏的结果,找不出福全非要对付他的理由,若说为了老大也太扯了,背后一大家子人难不成舍得全搭进去除非脑子进水不正常。
先小解完,脖子夹住伞柄,胤祚一边放水一边留神听背后的动静。
“六阿哥。”福全纠结思忖了半个月,终于下定决心朝一无所知的六阿哥伸出罪恶之手。
胤祚没应声,伞一收挥向找死的福全,一把年纪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没长,就不要怪他还以颜色。
雷声下掩盖住了不正常的动静。
福全只想把六阿哥打昏扔在原地离开,让六阿哥自生自灭,纵然皇上问起短时间内找好了借口搪塞,缺少食水的野外,六阿哥凭借两条腿追不上急于避雨赶路的队伍,可运作的间隙大得多,等奉命折回来寻人,人估计快不行了,皇上即使起了疑也不会因此过于大动肝火。
意外发生的突然,人没敲昏他先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竹伞扫来的力道福全万万未曾料到,重得像一根木头。
胤祚只是将人打晕了,一时半会死不了,他得找个地方问上一问,即使多有得罪那也是福全本身有错在先,对一个孩子下死手脑回路怎么长得
除了福全还有谁参与其中实在不行一锅端了干净,胤祚绝不会留下隐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胤祚在考虑要不要把人拎到康熙面前治个罪
福全毕竟是康熙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和信任程度非同一般,胤祚担心此事暴出去也仅仅雷声大雨点小,福全能文能武有两把刷子,朝中能臣干吏真挑不出几个可用,明珠、索额图皆已亡故,朝中需要有身份贵重的人充当风向标配合康熙做事。
福全贤王之名不是白叫的,的确能让康熙放心将一些事情交给对方处理。
论信任度,胤祚不敢打包票,康熙儿子有很多,听话的不在少数,亲兄弟明事理的福全只有一个,这种豪赌尝试的后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之前打好的底将会付之东流。
再就是福全不死,有一就会有二,仗着康熙顾及兄弟之情,备不住福全已经找好脱身的借口且有理有据,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好不容易摆脱六岁之前的身不由己,难道非得再添一重枷锁负重前行
凭什么他又不欠任何人,胤祚深思熟虑趁着天黑沉沉的甚少人注意到他和福全双双失踪,拖着昏死过去的人离开原地换个地方。
雷声炸响,队伍加快行径的速度,前面有驿站,在大雨下来前必须赶到。
胤祚望着队伍远去,折回将人从树林里拖到外面大路上。
踢了踢地上的福全,胤祚没那么多耐心浪费在无耻之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