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 康熙道了句“进。”
李光地走在最前面,梁九功、顾生随后,三人行礼跪下。
康熙叫了起, 端了桌上的茶吹开浮叶浅啜, “何事”一眼扫去三人脸上的神情微妙。
李光地先说“六阿哥、大将军失踪了。”
康熙脸色瞬间一变“还不快去找, 磨蹭什么”
顾生答道“已经派人快马加鞭折回去沿途寻找。”庆幸外面天变亮了,要不然大雨倾盆之下黑压压的又不便举着火把, 找起人来难度更大。
康熙搁下茶盏,思索一瞬“大阿哥可曾过问”胤祚的失踪第一个怀疑与之有矛盾的老大。
“回皇上话,奴才问过服侍大阿哥的下人,一路上大阿哥不曾靠近六阿哥所乘坐的马车,更不曾派人找六阿哥闲谈。”最后两个字梁九功用得甚是巧妙, 至于正主有没有做过别的事, 那得皇上亲自问才行。
“福全何时不见的”康熙心情糟糕透了,指尖摩挲着椅子扶手, 思索可能出现的状况。
李光地回道“有人看见大将军曾给六阿哥叫过太医,之后最近一次见到人是在停下休整的时候,或许天太黑急着赶路落下了。”
康熙太知道胤祚的性子, 绝对不可能单独跑掉,严重怀疑一同消失的福全,这两人也算有交集。
在人没找到前,一切臆测都仅仅是无实据的初判,康熙不愿意去质疑福全的人品。
“去把大阿哥叫来。”康熙压下翻腾的怒火,老大有前科不得不慎重。
梁九功退出去请大阿哥,心里直打鼓,要真是和大阿哥有关,无论六阿哥是不是真的出事, 大阿哥算计兄弟至此,之后将永无翻身之日,彻底的凉透了。
“皇阿玛找我什么事”胤禔纳闷极了,不是一路挺嫌弃他的,观梁九功不苟言笑的死人脸,突然一下子不好的预感上涌。
“大阿哥去了便知。”这种大事梁九功不方便透露,但凡大阿哥有些眼力界,必然能看出绝非好事。
胤禔清楚梁九功为人,这个时候保密一定有问题,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见皇阿玛,胤禔刚跪下就被问及。
“胤祚丢了。”康熙没叫起,死死盯着老大脸上眼里的神情。
“啊”胤禔听后巨惊讶,“怎么回事”大活人贼精贼精的老六丢了才奇怪,除非主动藏起来背后使坏。
“你真不知道”表现出的惊讶不似伪装,康熙语气平和再扔一记惊雷,“福全跟着也不见了,可有同你说什么没有”
直白的话让胤禔立刻明悟,皇阿玛怀疑他弄丢了老六,甚至是同福全密谋设计陷害老六。
“皇阿玛,儿臣冤枉”胤禔委屈极了,为什么要质疑他,再与老六不对付他哪里敢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发疯,不要命了
“好好想想,福全有没有奇怪的表现”既然老大看上去一无所知,那么值得怀疑的人便是康熙最不愿深究的那一个。
胤禔兀自思考片刻,“儿臣这一路上同福全接触过一次,说了两句家常。”原本是有利用福全的念头,周围的环境不适合谈话,由此做罢。
胤禔见福全对老六格外照顾,心有隐约察觉到一丝苗头,便打算静观其变不去搅局,巴望着结果能得偿所愿,如今看来实现了一半。
康熙心很烦,福全敢做出格的事一定经过深思熟虑,抛开可能支持胤禔这点不谈,实在解释不通针对胤祚的用意,尽快找到人再说。
“起来,等着。”人若是找不到这一晚上哪里睡得着,康熙头都大了,胤祚怎么就不能消停些,千万别把福全给解决了。
若是福全先起了歹意,无论目的何在康熙不可能含糊揭过,儿子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子,岂有兄弟打着冠冕堂皇旗号越俎代庖的道理
胤禔站起来候在一旁,内心无比希望老六出事,省得他琢磨法子算计人,至于福全在整件事中所起的作用,不重要,他只关心结果。
侍卫沿途找回去,远远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近前一看即惊又喜,“是大将军,找到了”
两人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去,发觉大将军面如金纸不似活人,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错愕当场。
“没气了”死了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小心点”侍卫将尸体翻了个身,没有看到可疑的毒虫蛇蚁,尸体僵直的程度死了有段时间。
“先带回去。”四周大致寻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六阿哥的踪迹,两人商量了一下即刻折返。
等待最是煎熬,胤禔站得双腿发麻,挪了挪步子缓解不适。
侍卫很快回来,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福全死了
胤禔心下一凛,差点脱口而出,是不是老六干的毕竟那家伙杀人从来不说一句,真就一言不合火铳高举。
“命太医来验。”康熙面沉如水,同样疑心胤祚,混账玩意绝对干得出来,只不知这一次又是何因由
太医仔细检查后上报“大将军死于毒蛇咬伤,伤口在后背,衣服上也有蛇的牙印。”
“没别的伤口”胤禔忍不住开口,难道这一次不是老六发疯内心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老六要是真动了福全,皇阿玛再宠纵无度定会严惩不贷,终归是信任以及的亲兄弟,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死了就死了,胤禔压下即将溢出的失落,福全也太背了。
太医道“后脖颈位置有击打过的淤青,尚且构不成致命伤。”这种事他不敢乱说,要担责的。
“老六打的,为什么”胤禔一开口问出所有人大为不解的地方。
太医哪里清楚谁先下的手,沉默不言。
“下去吧。”康熙猜是福全先动手,胤祚还以颜色,没有第一时间弄死福全而是打昏,显然手下留情。
人死了可以说死无对证,胤祚又没能找到,康熙这心七上八下不安稳。
“不找了”胤禔小心翼翼询问,极想主动请缨去找老六,只当还之前两次的救命之恩,心知皇阿玛不可能同意,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咽下。
知子莫若父,以胤祚的心性绝对吃不了亏,没见福全都难有好下场,康熙猜测臭小子肯定藏起来了,估计正寻思着找出幕后真凶。
挥退不相干的老大、李光地,留了顾生听用,门一关下令,“你去找胤祚。”
“嗻。”顾生心里苦,六阿哥铁了心躲人,上天入海未必能找到,只可能主动出现在人前,这差事可不好办,庆幸皇上没规定时日,要不然干脆自裁了事。
康熙又命梁九功多多留意大阿哥,“给李光地悄悄带句话,注意福全手底下那些人的异常。”想不通福全对上胤祚出于何种目的。
“嗻。”梁九功寻思了一个办法悄悄递了话,三人分头行动内心无比紧张,人要是一直找不到,皇上雷霆震怒没一个人能逃得了。
官船上,胤祚要了两大壶热水擦了擦身上的汗,换洗的衣服没带只能忍一下再穿几日,到了地方找家成衣铺子买几身。
吃了点东西到甲板上吹风,官船不需要等客满员,半路会停靠接人。
第一次乘船对木质船体的构造十分好奇,胤祚精力旺盛的到处溜达。
“小少爷慢些,切勿到甲板边缘探出身子。”负责船上安全的皂吏见一个孩子独自乘船,思及家中小辈难免多叮嘱几句。
“知道。”胤祚心道还是有好人存在。
新鲜劲过去胤祚老实了,经常向话多心好的皂吏打听消息。
这天一尾乌篷小船上传出一声惊呼,伴随着重物落水的扑通声,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的胤祚转过身去,只听到有人喊救命,乌篷船上好几个精壮男子却无一人下水施救。
再水里扑腾的是个少年,胤祚惊奇的发现在船边焦急大喊的男子准备跳下去,身后一位妇人死死揪着不放,有点意思。
“造孽啊”皂吏看不下去,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胤祚拉住要走的皂吏“劳烦找个会水的人去搭救一二。”没让人白忙活,拿了银子出来当辛苦费。
“您这是”皂吏没接,“这事可不好管,明显是对方遭了继母毒手,没瞧见那男的脸上连荒乱之色皆无。”看多了也就麻木了,以前曾管过闲事,结局不算美好。
胤祚把银子硬塞进皂吏手里,“看见了岂能视若无睹,晚上怕是睡不着觉。”
皂吏再劝“救回了一次还能救第二次”出门在外得多留个心眼,不是谁面善就都是好人。
“去吧,再不去救人真没了,就当是日行一善。”胤祚就是见不得别人手那么脏。
“唉。”皂吏没法子,去找了个水性好的人下河,银子提前给了分文未贪,大家都不容易。
人救上来送回到乌篷船上,胤祚没兴趣看家长里短的无脑争斗,回去休息。
当晚,开着的窗外传出两声不同程度的重物落水声,胤祚一下子惊醒,坐起来穿鞋下地,透过窗子望向黑漆漆的外面,停靠在不远处的乌篷船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胤祚犹记得皂吏说过的话,不会又被扔下去吧这次没听到呼救声,极有可能打昏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相当败坏心情。
“不管了。”死不死与他无关,胤祚回到塌上接着睡。
一大早半睡半醒,胤祚忽然听到一声呼喊,“着火了”立刻惊坐而起,披上衣服拿好东西开门冲出去。
官船没着火,起火的是昨天遇到的乌篷船,大火一起烧得只剩下底层的木板好不惨烈。
没人去救,也救不了,烧成渣了船上的人不见一个跳河逃生的,想必生还的希望渺茫。
“可怜呦”好好的只一夜全没了,皂吏感慨世事无常。
胤祚听罢过耳即忘,就像花瓣落在水中掀不起波澜,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