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康熙手上正盘着胤禛呈上来活佛送给胤祚的佛珠。
“你说,活佛送礼单纯的讨好朕,还是见了什么提前打好关系”康熙看到佛珠的刹那思绪一乱, 忆起之前曾单独邀请活佛讲经测慧胤祚的事。
梁九功不敢吱声,明显感觉到皇上周边释放的寒气,头埋在胸前眼睛盯着脚尖装木头人。
康熙看不透活佛的想法, 手上的佛珠丢回到盒子里, “一个从不看佛经的人,会喜欢这玩意”可笑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心,实难揣测皇上不高兴的真正原因。
“收下去,就当不存在。”康熙看了佛珠心里不舒服,再一联想到老四手上同类型的东西,“成了家天天抓着佛经不放,也没见他从中汲取到平心静气的真谛。”
梁九功明知皇上说的是四阿哥, 更不敢言语, 老子说儿子天经地义, 何况四阿哥的确用功,却没能用到正事上, 皇上不满很正常。
一个月后,胤祚回到了尼布楚,兴高采烈的跳下马背, 奔向前来迎接他的大猫一家,抱起来挨个掂了掂,揉搓半天道“没瘦。”真好。
被无视彻底, 穆克登正与新来的陌生人大眼瞪小眼,“顾生呢”六阿哥,不对, 是宁郡王身边突然换人,非常习惯。
卫冬对穆克登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报之一笑,“做错了事后果自负。”明确点出人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胤祚像回到老家,自己的地盘上带着大猫一家巡视一圈,回去沐浴更衣叫上穆克登一同用饭,深入了解他不再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银子总有人想办法偷窃,软硬兼施收效仅仅一段时日,过后又故技重施死灰复燃相当头痛。”穆克登倒苦水,大事小情一堆活要忙,差点累倒爬不起来,好想撂挑子不干。
“你接手银矿,怎么管看着办,我不看过程只重结果。”差事直接丢给卫冬,希望其人能比顾生聪明一些,别让他亲自收拾烂摊子。
“是。”卫冬之前跟着宁郡王逛了逛大致的区域,结合拿到并了解到的消息,心里多少有了底。
胤祚提及“砖窑的产量提上去,水泥之前不是有工匠弄出来了,时常行走的区域铺路。”水泥可不是现代那种东西,有点像青砖泥一样,人为调制出的灰泥粘性强硬度高。
穆克登将宁郡王的话一一记下,用过饭就去忙。
胤祚偷了个懒,抱着已经不是小猫的毛球滚到塌上午睡,醒来后精神奕奕开始干活。
转眼就是秋收,胤祚带头去地里劳作,机器加人力忙活了一周,丰收的喜悦跃然脸上。
天气转冷,备上锅子热腾腾的吃起来,比在京城宫里自在得多,胤祚之前准备好的银子派穆克登走一趟亲自送回京中。
迁民的事胤祚写进了拜年的信中,希望康熙看后尽快落实,人力不足干什么都费劲耗时。
卫冬不常传信宫中,他比顾生更能抓住宁郡王的好恶,再说皇上可没让他天天上报,带来的鸽子每天飞怕是得累死一批。
尼布楚生活气息浓重,本地部族友善,就连沙俄犯人也跟着能说几句磕巴的汉话,远离政治中心少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日子过得分外舒坦。
所有的事情大部分都能尽快搞定,除了三只大猫,卫冬实在是拿它们毫无办法,喂食偶尔还会被挠,不就是煮鱼汤时刺没挑干净扎了舌头,这个不愿意的劲,又不是他煮的,记仇的性子简直了。
胤祚在一旁看大猫挠人的好戏,次次看次次乐,不同角度不同挠法,枯燥的基建日子里添了许多乐趣。
其实大猫攻击卫冬并不单单是鱼刺扎嘴,胤祚曾细心观察对比过,大猫一家对卫冬的不喜源自本能出于对危险的反应。
穆克登接手大猫一家从未出现过被挠的迹象,顶多不满意了耍个脾气吼一嗓子,也有将死老鼠放在穆克登床头恶心对方的时候,但这些小事屈指可数。
与生俱来的敏锐,判断出卫冬的危险程度高于穆克登,胤祚到不至于严防死守,目前为止卫冬的能力符合要求,不打算再换一个陌生人放在身边。
路铺得差不多了,胤祚下一个目标落到马车上,减震缓冲装置做出来,马车整体框架用铁制,再多加两个轮子。
仅仅是照搬西方早期的框架,打造还需要匠人发挥想象继续努力,胤祚一向只会动嘴皮子。
这天卫冬接到京中传信,看后去找在河边洗猫的宁郡王。
又是新一年的五月份,掉毛严重加上一冬天没洗了,胤祚自己给自己找了事做,揪了三只大猫下河,站在没过小腿的溪流中搓猫。
“皇上不日即将北巡,问您是否随驾”卫冬站在河边禀事。
“木兰秋狝”胤祚所知也就这点事。
“是。”卫冬等着回信,去就立刻准备起来,不去便传信回京。
胤祚动作麻利的洗完三只猫,擦到皮毛半干,“去太阳地里晒晒。”踢了踢脚上的水上岸,“穆克登我带去,你留在尼布楚。”身边能用的就两个人,穆克登也该带出去放放风。
“是。”卫冬没什么不乐意,除了,“猫用不用带去”
“天太热了,外面人多且乱,呆在家里自在。”胤祚偏不如卫冬的意,猫留下还能帮忙盯着,非常好用。
胤祚拿了梳子去给三只梳毛,“去叫布木来一趟。”
“是。”卫冬离开去传信,路上用的东西提前拟单子备齐。
布木匆匆赶来行礼“主子。”听说出远门立刻高兴起来。
“这次秋狝想去的年轻一辈都可以跟着,三百人以内你看着安排,火铳和手\\雷带上,炮就不用了,马车多安排几辆,遇到不好的天气还能避一避 。”造出来就得用,显摆一下。
“是。”布木等了一会儿,没别的吩咐这才离开。
胤祚边梳毛边挠着猫下巴,“看好家里一亩三分地,北巡塞外过后未必能回来,都已经康熙三十一年了,三十二年如果没记错,有件大事发生。”
大猫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十分享受的翻身露肚皮。
挨个揉搓一遍,毛也干得差不多了,胤祚收拾东西带猫回去,懒腰一伸“最近好安逸,连梦都不做了。”
垂涎蒙古的金矿没个影子,此次出行塞外看能不能激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能力,胤祚换了身衣服洗手用饭。
坐在新式马车里赶路,总算能松口气,不怕路上颠簸胃里返酸水,不用骑马风吹日晒,车里宽敞又明亮,胤祚用上了透明玻璃,外面的风景印入眼帘。
塞外之行无外乎是为了威慑部族,与南巡的目的不尽相同,康熙把北狩作为团结蒙古各部并进行大规模演习,以巩固北疆政令的通达,每年必出行呆在宫里的时间估计还没太子多。
不知道这次太子有没有机会伴驾,到不是说胤祚想太子了,冷不丁觉得笼中鸟挺不容易。
“那是什么”远远即见一队黑漆漆的大家伙驶来,惊了出来玩的胤禟一跳。
此次出行太子、胤祉、胤禟随驾,两天前刚到行宫,好奇心旺盛的胤禟偷偷跑出来游逛,被没见过的事物吸引。
“老九。”受老五所托,胤祉接下了看顾胤禟的差事,正好他不愿意同太子呆在一个屋檐下,出来找人。
胤祉刚走到老九身侧,一辆辆黑色镶金边的马车驶来,要不是认得最前面马上的禁军统领穆克登,就眼前这副阵仗一准误以为洋人使节来访。
梁九功得了信赶忙出来迎接“宁郡王大安。”恭恭敬敬行礼,“皇上等急了。”
车门一开,胤祚从里面下来,理了理衣服下摆的褶皱,施施然跟着梁九功越过老三、老九进入行宫正殿。
“皇阿玛万岁。”胤祚拜完起身朝太子行礼问候。
“许久未见又长高不少。”太子正与皇阿玛下棋,赶巧最不愿见到的人来了,嘴上说着客气话。
胤祚回了一句“人总要长大,九弟眼看着没几年成家立业,太子的嫡子是不是该有影了”
太子喉头一梗,可恶的老六专往他心口上插刀,他现在最急的就是嫡子,奈何新晋太子妃石氏一直没有动静,已然开始用调理身体的汤药,老六身处尼布楚消息够灵通的。
“儿臣带了一些特产,太子若不嫌弃挑些回去。”胤祚礼数周全,不给太子挑理的机会。
太子落下一子自嘲道“儿臣输了,心服口服。”收了棋子起身打量老六,笑问,“尼布楚有什么好,巴巴的跑去小半年,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别是一时疏漏忘了。”
“太子言重,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希望太子再接再厉不负皇阿玛期许,毕竟太子妃石氏可是皇阿玛挑来选去最为满意的儿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胤祚俨然一个笑面虎。
梁九功死死抿住嘴忍着快要喷出来的笑意,宁郡王一来就和太子杠上,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两个互相捅刀子的劲头简直了。
康熙嘴角上扬斜了胤祚一眼,“过来,陪朕手谈一局。”
剑拔弩张含沙射影的两个瞬间熄火,针锋相对的话咽回去,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太子特意亲手倒了杯茶递过去“路途遥远想必累极,喝杯茶解解乏。”
“多谢太子美意。”胤祚从善如流接过茶盏,当着太子的面喝了,手一伸递给上前的梁九功。
太子让出对弈的位置,搬了把椅子坐在一侧观棋。
胤祚坐到康熙对面“没学过围棋,要不来一局五子棋”
跟康熙下棋输了赢了都不落好,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人,庆幸打小没学过这玩意,用五子棋到是能搪塞一二。
且不说刚刚太子下棋都能输,他要是真的侥幸赢了康熙,两人加起来迸发的死亡视线就够他受的,这也是为什么胤祚不爱在宫里尤其康熙眼皮子底下的原因,太废脑子不说,还得防小人作祟,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
“五子棋九弟都嫌幼稚没意思。”太子可算逮到奚落老六的话柄,绽开的笑容中不单单是打趣,还有掩饰过的轻蔑。
“琴棋书画用来陶冶情操,素日用不上怎敢同太子比肩。”胤祚暗指太子闲得蛋冬,哪像他忙得没功夫附庸风雅。
太子差点梗出一口老血,论口才他是不如老六能言善辩邻牙利齿,堂堂一国储君谁敢给他气受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强压下沸腾的火气。
康熙静默的看了一出戏,指尖把玩的棋子落到棋盘上,“朕教你,学不会挨顿板子,越大越没规矩。”
太子脸色一变,端起桌上的茶盏遮住面上的惊然,皇阿玛看似在教训老六,实则最后一句点的是他,为什么回忆此前种种不记得做错或是言语不当。
胤祚瞥了一眼险些失态的太子,心下狐疑太子莫不是又捅到康熙心窝了,不然也不会借他之故顺手敲打太子,有点意思。可惜老大此次没来,冷嘲热讽的一出戏只能做梦实现。
从盒里取了一枚白子落下,胤祚无所谓道“您先打我一顿,再教。”反正康熙现下心气不顺,他则倒霉成了出气筒,这和能不能赢学得会学不会是两回事。
一旁的梁九功稀奇不已,这就认怂了宁愿先挨一顿打少见宁郡王如此,望了眼外面的天气,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天上更不会下红雨,这是中了哪门子邪
太子全副心神都在回忆过去中,老六说了什么压根没入耳。
魂不守舍不在状态的太子落入康熙眼中,“胤礽。”
“啊”太子瞬间惊醒,“皇阿玛吩咐。”
“退下。”康熙撤掉原本的话打发人离开。
“儿臣告退。”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太子行礼告退,回去查查是不是身边的人背着他做了不好的事。
胤祚认认真真下棋,落子毫无章法,康熙一看就没心情教他,瞎胡乱下着玩,反正一顿骂少不了。
康熙脑子里全是太子的事,落子方向略显零乱。
“尼布楚银矿的产量如何”要是没有银矿储备,户部真要捉襟见肘,连此次出行的花销都拿不出来,此事归根结底在太子身上,户部全是太子的人,康熙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没想到太子尽然胆大包天挪用库银以做私用。
“尚可,卫冬在管理任用方面有一手,多几个这样的人尼布楚会更稳。”说起银子不难引申到矿工,即而提出移民的事,到现在康熙也没个准话,胤祚说不心急是假。
康熙嗯了一声没了下文,抬手收了棋盘上吃掉的白子。
“迁民。”胤祚扔下手上的白子看向康熙,给个准话就这么难,到底在顾虑什么
康熙不是回避而是从多方面深思熟虑“现在不是迁民的时候,你有地方给迁去的百姓住每次迁丁光是路上横死卖儿卖女的人不计其数,劳民伤财怨声载道。”
“路我都铺好了,走水路一船一船运送,山上不缺木头,多烧几炉砖总能一点点盖起来。”胤祚要的是人力,不会拿迁民的性命开玩笑,既然提出此意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康熙就是不松口“再等等。”有些事没必要同胤祚说。
胤祚憋气,站起身道“儿臣路途疲乏先行告退。”行礼后直接走人,心里破口大骂。
梁九功吓得浑身一哆嗦,宁郡王敢给皇上甩脸子,这
康熙背着手起身,居高临下观察棋盘上的棋局,忽然笑了,“人才”
梁九功听得是莫名其妙,宁郡王无状在先皇上居然笑得出来说好的打板子没落实,反而盯着棋盘看,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凑过去一瞧。
“这棋局”有点门道,梁九功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多少知道点围棋的路数,宁郡王无师自通入门了还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