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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新疆, 十三师柳树泉农场。

    土地广袤无垠,农垦战士与支边群众正忙着种棉花。

    “老阮, 你过来看看这棉籽怎么下不来了”

    阮清泉唉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拿起工具检修一番“好了,刚刚里面堵了一块土。”

    那人试了试“这工具真不错,好用。”

    阮清泉笑了笑,眼角折出几道皱纹,看起来有些沧桑。

    修好工具, 他重新返回自己的岗位上,抓了棉籽准备干活。

    “刚找你干什么”

    边上的人问。

    “工具堵住了, 让我修一下。”

    阮清泉弯腰拨开一个坑,数了三颗棉籽放进去,再用土盖上。

    “那些人”旁边那人嗤笑一声, 不屑道“脑子跟没长一样。”

    阮清泉闷头干活, 没有回话。

    他们这边的人, 都是被下放要求改造的。任务最重, 待遇最差, 干活全靠两双手, 任何工具都和他们没关系。

    哪怕这工具就是阮清泉自己捣鼓出来的。

    “你说你啊, 忙活那些天给别人做嫁衣。”

    对方嘲笑阮清泉的愚蠢, 觉得他吃力不讨。弄出再好用的工具又能怎么样上面不会记他的功, 工具出问题还全找过来,影响了生产,也不会有人来帮他,搞得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完成任务。

    阮清泉全当没听见,加快速度把之前落下进度补上。

    劳累了一天, 好不容易干完活,也不能休息,得去背诵主席语录,改造思想。

    语录不能背错,错了就是思想改造不到位,要关禁闭的。

    背了一个小时语录,阮清泉口干舌燥,终于听到干事说解散。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阮清泉张望着寻找妻子的身影,却又听到自己的名字“阮清泉,程逢珍,你们等等。”

    夫妻俩的心立马提起来。

    阮清泉走上前两步,把妻子挡在身后,谦卑地问“有什么事吗”

    “有你们俩的包裹,还有封信。”

    干事把东西拿过来,已经提前检查过。

    “你们女儿寄过来的,好大一包笋,这下有口福了。”

    边疆苦寒,什么东西都缺,像竹笋这种东西更是基本见不到。

    干事说话时有些羡慕,这些被打倒的干部,不管之前多风光,跌落之后都是落井下石的多,不管是子女还是夫妻,为了不被牵连,恨不得立马断绝关系。

    在他们农场,不怕有风险,千里迢迢寄东西过来的,到现在也就一个。

    阮清泉和程逢珍夫妻俩被巨大的惊喜包围,程逢珍掐了下丈夫的手,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主动提议要把干笋分一点给干事。

    干事心动“这不好吧”

    阮清泉也回过神来“要的,我和程逢珍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两人热情邀请,干事推拒了一番,到底同意了。

    “那我就沾你们俩的光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接过一大捧笋干。

    周围还没离开的人都对此非常羡慕,他们大多数人都与家人分散,不知如今在何处。

    阮清泉抱着剩下的笋干,对周围人说“今天晚了,改天有空闲,大家来家里吃饭。”

    “好啊”

    其他人纷纷应下。

    阮家女儿寄东西来的消息传的很快,一路上阮清泉都在跟人说话。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夫妻俩关上门,程逢珍便捂着脸无声哭泣。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一不是写信过来了吗快看看她说了什么。”

    程逢珍擦干眼泪,颤抖着手拆开信封。

    刚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程逢珍强忍住的眼泪又落下来。

    阮青改过许多遍家书,最后写成的这一封并没有多说思念之情,只是简单问了问二人那边的情况,又详细叙说自己最近的生活。

    程逢珍读着信,仿佛也能看到女儿的生活,不算多么富足,但安宁悠然。

    她边看边流眼泪,又哭又笑,弄得阮清泉没有办法,只能守在门口,让她一次性哭个够。

    一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程逢珍才放下。

    “怎么样”

    “一一说都好。”

    她笑着说。

    “我来看看。”

    阮清泉接过信纸,通读一遍“我就说向北这孩子靠谱,果然没错。”

    程逢珍也觉得庆幸“还好有他。”

    当时夫妻俩被打倒,又偶然得知是阮清泉的得意门生告的秘。

    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当然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陆向北愿意伸一只手。

    陆向北的父亲陆文林和阮清泉是同乡,家在一条街上,但因为两人岁数差的有点远,玩不到一块,要说关系也就平常。

    后来阮清泉去国外留学,陆文林参加革命,联系也就断了,还是后来建国后才重新续上的。

    对陆向北这个晚辈,阮清泉夫妻了解的更少,之前见过两面,知道是在当兵。

    家逢突变,阮清泉夫妻俩想保护好女儿,就想着给她找个军人结婚。

    夫妻俩把各自认识的年轻军人一一罗列出来,剔除品行不好和结了婚的,余下的都写了信,最后只有陆向北给了答复。

    而且一来,就带着审批过的结婚报告。

    当时阮清泉和程逢珍并不相信他,怀疑对方这么积极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可夫妻俩的处境越来越差,也没法挑三拣四,无奈只能逼着女儿和人结了婚。

    他们知道女儿的性格,年轻,读了点书,有很多不切实际的罗曼蒂克想法,性格又有些娇气,恐怕会和陆向北相处不来。

    没想到竟然也磨合好了。

    夫妻俩也知道信上的话不能全听,可一个人的状态如何,从细微之处就能观察出来。

    最起码从女儿寄过来的家书中,他们没发现想象中的苦闷。

    这就让他们放心了。

    程逢珍看着那些笋,感慨道“没想到一一也会做这些了。”

    阮清泉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多学点总是好的。”

    数千里之外的芜城,阮青在整理房间。

    之前陆向北父亲寄过来的巧克力,因为太苦,一直没人吃。

    这巧克力挺大一盒,放着占地方,扔了又有些可惜,于是阮青决定想个办法让它别那么难以入口。

    巧克力太苦,一般是因为可可脂含量过高。

    让它变好吃也容易,往里面加其他东西降低可可脂含量就行。

    她抱着巧克力和之前一桶寄过来的奶粉,再找出家里没吃完的白糖。进了厨房,往锅里倒一点水,再放一只碗,巧克力掰开放碗里,小火加热。

    锅里的水很快烧开,热气蒸腾,使碗里的巧克力也渐渐融化。

    阮青等巧克力化成液体,往碗里加了几勺奶粉,再加一勺糖。搅拌均匀。

    加了糖和奶粉的巧克力看起来有些发白,闻着味道也有变化,多了奶香和甜香。

    阮青用筷子挑起一丝尝了尝味道,感觉还行,就灭了火,把碗端出来。

    家里没有模具,想给巧克力定型有点苦难,她只能等巧克力凉了一点再倒出,用刀背摁扁,再切成方块。

    天气渐热,部队里换了夏季的作息时间,陆向北晚上回来要比之前晚半个小时。

    他到家的时候,阮青正在做饭,香味飘散,还没进院子就能闻到。

    陆向北在门口的溪边洗了手,到家直奔厨房。

    “在做什么”

    “回来啦”

    阮青打了声招呼“今天向春嫂子做了豆腐,给了我一块。”

    阮青把豆腐在手心切成块,放进锅里。

    锅里在煮一锅鲫鱼汤,汤汁浓白,鲜香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面钻。

    陆向北的肚子不争气叫了声。

    自从家里厨房弄好,阮青就正式开始学着做饭。

    她也不是天天做,毕竟地里的菜都没长出来,去县城又太远,所以大多数时候夫妻俩的午饭和晚饭还是吃的食堂,只有早餐固定自家开火。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阮青跟着菜谱,学会了怎么做馒头,如何煮粥好吃,竹笋的十八种吃法,如何腌制爽口的咸菜,厨艺突飞猛进。

    这道鲫鱼豆腐汤是她第一次做,因为过程简单,她也很有信心。

    鲫鱼汤想煮白,得先煎鱼,煎得两面金黄,再加热水大火煮开,滚两滚后转小火慢炖,就能炖出这种浓白的汤汁。

    阮青跟陆向北说了这道菜要怎么做,又叹气抱怨“就是要用不少油,家里的油快用完了。”

    相比短缺的粮食,其实现在更缺的是油。

    阮青每个月能分到五两油票,陆向北多一点,有八两,加起来也就一斤出头。

    虽然后世都宣传少油少盐的健康饮食,但实际上,在油脂摄入不足的时候,人是很容易饿的。

    她也不想和别人家一样,做饭的时候用布沾点油擦锅,做出来的饭菜没滋没味。

    陆向北说“我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阮青眼神一亮,猜测会不会要去传说中的黑市换。

    但现在武斗这么严重,真的还有黑市敢开吗

    陆向北不准备说,揉了下妻子的脑袋“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还要等等,豆腐要多煮一会才好吃,你要饿了吃点这个填填肚子。”

    阮青打开橱柜,把装着巧克力的碗端出来。

    “给。”

    “巧克力”

    陆向北皱眉,说不吃。

    “尝尝吧,我加了糖,应该不会很苦了。”

    他没动,眼神抗拒,显然是不相信。

    “吃一点看看。”

    阮青拿起一块巧克力递到他嘴边。

    两人僵持了下,陆向北抵不过妻子期待的眼神,无奈张嘴。

    阮青把巧克力送进去,问道“怎么样”

    陆向北抱着嚼药片的心态咬了一口,吃着吃着,眉头渐渐松开。

    嘴里的巧克力苦味比之前吃过的减轻很多,舌尖刚尝出苦涩,就有甜味蔓延抵挡,巧克力本身的香与奶香混合在一起,产生一种极为特别的味道。

    “好吃吧”

    阮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陆向北点了点头,表情透着一股满足,引得阮青也有些馋。

    她说“我也想尝一尝。”

    陆向北拿了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阮青压住他的手“不想吃这个。”

    对方露出疑惑的神色。

    她放下碗,冲陆向北招手,对方顺从地弯腰,含混不清问“怎么了”

    阮青楼主她的脖子,踮起脚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因为之前被巧克力压过,使得唇瓣也带上一些巧克力的味道。

    阮青慢吞吞吸允掉残留的余味,又用舌尖撬开唇瓣,往里深入。

    陆向北迷茫一瞬,很快便转守为攻,一手捏着阮青的后颈,尽情地吻上去。

    每次到这种时候,阮青都觉得很不服。

    明明都是新手,凭什么这家伙的技术就要比自己好

    难不成自己不够聪明吗

    好胜心强烈的阮青决定要扳回一城,用尽手段想要把陆向北比下去。

    一番长吻,两个人气喘吁吁。

    阮青有些晕乎,被放开后靠着陆向北肩膀,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勾出一抹特别风流浪子的笑“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