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愣了愣。
张婷芳问“你亲戚多长时间没来了”
阮青默默算起来。
她如今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 没什么记时间的必要,脑子都快上锈了,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似乎确实挺久的了。
她算着算着,心里有些发慌。
眉头慢慢挤在一起。
“怎么样”
张婷芳问。
“不清楚。”
阮青摇头,心情有些沉重。
“山阳村那个赤脚医生会摸脉,你去找他看看”
张婷芳觉得阮青应该是怀上了。
年轻小夫妻,结婚好几个月,身体没问题,怀不上才是稀奇事。
“再看看吧。”
阮青勉强笑了笑。
“也是, 反正怀不怀的,过两个月就知道了。”
张婷芳也没继续劝,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孩子都多,没那么稀奇。
阮青心里装着事,没听清张婷芳说了什么。
“不过要是真怀了还得早点准备好东西, 省的以后手忙脚乱。就像尿布, 少说得准备个十几二十条。”
张婷芳想起来“对了, 我家好像也有, 以前老四用完剩下来的, 你带回去, 反正早晚都能用。”
她说完起身回家, 翻找出尿布, 放阮青面前“喽, 就这些了,剩下的都送给别人了。”
张婷芳拿了半天也没见阮青接过去,有些不开心“你不要啊”
“啊”
阮青回过神,就看见眼皮底下颜色浑浊的布。
“这是什么”
“尿布,我儿子以前用剩下的, 你不要就算了。”
这尿片可能是用的时间太长,又或许是当初使用的时候清洗不到位,总之看起来脏兮兮的。
阮青确实不太愿意把这样的尿片拿回去用。
她笑道“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怀上了,不用急,万一是弄错了,我把东西拿回去,不是让人笑话嘛。”
张婷芳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那就算了,反正东西就在这,你什么时候找我要都行。”
阮青说好,看了看时间,和张婷芳告辞,说要回去做饭。
回到家,阮青撑着的一口气卸下来,忽然感觉无比疲惫,她失力地坐下,摸了下没有任何异常的小腹。
打心底,阮青对于可能有孩子这件事感到有些抗拒。
有了孩子,仿佛就证实了梦里的事情会变成现实,而且梦里的那个男孩她也不喜欢,既然只认一个人当妈,那就没必要到自己肚子里来不是吗
因为种种抗拒,阮青表现出了点鸵鸟心态,只当做没有这回事发生。
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躲了两天后,阮青也想通了,有些事不是你捂着耳朵就会消失的。
所以还是去看看吧。
她不相信什么赤脚医生,准备去县医院看看。
去县城依旧要蹭部队的车,巧的是,黄杜鹃也要去县城。
从乔迁饭那次之后,黄杜鹃和阮青两个就没怎么打过交道。
再见面也没什么话说,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
之后一路无话。
原本阮青对于新邻居是没什么感觉的,因为那个没头没尾的梦,倒是有了点好奇心。
她分析过了,按照梦里的情况,最可能收养男孩的人,应该就是黄杜鹃。
只是阮青有些想不通,就算陆向北出了事,她也不应该把孩子留给别人养啊。
难道是她也死了
那她是怎么个死法
阮青想不到,这会她有些希望再做个梦,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想着想着,阮青唉一声叹了口气,又偷偷看了眼黄杜鹃。
她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偷看对方,黄杜鹃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没发现。
被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么偷看,黄杜鹃心理压力也挺大,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不对。
她看了看衣服,没穿反,又摸了摸脸,问阮青“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
阮青偷看被人抓到,为了缓解尴尬问“黄老师今天放假吗”
没错,黄杜鹃选上了学校的老师,还是在教初中。
“今天上午没课,我想去县城看看,能不能买点可以用到的书。”
“黄老师真负责。”
黄杜鹃笑笑。
两人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很快把天聊死。
阮青吸收了之前的经验,没敢再偷看。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继续想之前的问题。
万一她真的死了,她帮父母保管的那些钱会被没收吗
阮青还挺担心的,毕竟那是他们俩一辈子的存款,他们年纪也不小,熬过这十年还不知道身体怎么样。
如果自己出意外,他们没了存款,又没了子女,晚年生病了怎么办
阮青东想西想,一会想要不要把家里的箱子换个地方藏,再给西北那边写个信隐晦通知下,一会又想她要是真死了会葬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要跟陆向北埋一块。
竟然也没有多少恐惧。
这么漫无边际地瞎想,很快县城就到了。
阮青下了车,找到医院。
县城唯一一所医院面积也不大,和后世的社区诊所差不多,有两层楼,医生护士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人,也没有专门的妇产科科室。
只有一个医生帮忙把了把脉,问了几个问题,没给准确答复。
“现在时间太短了,还摸不准,等过段时间再看看,最近注意要多休息。”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阮青有些犹疑“这样就好了,不用验血什么吗”
“验什么血”医生的也有点愣。
原来现在还孕检项目啊,那看起来和赤脚医生也差不多。
阮青有一点失望,起身说“没什么,麻烦医生了。”
因为没给开药,医院也没找她收钱,阮青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心里的疑惑也没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站在医院门口,叹息一声。
出来之前预备着可能要抽血,所以没吃早餐,这会感觉有点饿了。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吃食,决定去吃第一次来县城时买的烧饼。
天热,很多人不愿意吃干的,烧饼店外面没排队,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
阮青去买了一个甜口、一个咸口的烧饼,又要了一碗豆浆。
烧饼店的对面是一家小小的新华书店,小地方的书店除了书,也卖一些报纸。
见到有报纸,阮青就想去看看,毕竟在张婷芳那看到的报纸总是会迟两天。而且部队里订购的报纸只有那两种,都是全国性的,不是每一个被打倒的官员都能够上去。
她三两口吃完早餐,走向书店。
黄杜鹃也正在里面找书。
因为社会活动的影响,如今的书店卖的书种类很少。
黄杜鹃在里面看了一圈,没找到满意的,两手空空往外走。
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黄老师。”
“你也来买书”
阮青说“我随便看看。”
两人错身而过,阮青走进去,到放报纸的架子上,看今天新到的报纸。
书店的报纸种类还算多,除了像xx日报新华x这种权威性报纸,还有地域性更强一些的报刊。
报纸不买也可以看,阮青翻找了下,真的找到了南方某省的报纸。
像这种外省的地区性日报,一般不会每天都有。
阮青找到的这份就是三天前的。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鼓励继续革命的指示,阮青快速翻到下一版,眼睛一扫,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她定睛看去,脸上血色一点点消失,心里沉得像压了秤砣,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慌乱。
阮青感觉一阵眩晕,眼前模糊一片,浑身力气被抽空,站不稳,也喘不过来气。
书店店员见她蜷缩地蹲在地上,以为是生病了,赶紧过来看“同志,你没事吧”
阮青抬起头,盯着店员的脸,视线逐渐有了焦点。
“没事。”
她摇摇头,看了眼手里的报纸“这个多少钱”
店员说了价格。
阮青把钱付过去,试了试想起来,发现还是没力气。
她有些歉意道“我能在这多待一会吗”
“可以。”
店员瞅着她的脸色,觉得实在不太健康“要是不舒服可以叫我,医院就在前面。”
“好。”
店员重新回到桌子后面,阮青低头,重新看那篇报道。
报道其实很短,豆腐块大小的文字,能看出的事情实在有限,只说又打倒了一个,是革命的又一胜利。
她多看了几遍,渐渐冷静下来。
如今她几乎可以肯定梦里的事情会发生了,这其实是好事,毕竟提前知晓的意外,就不叫意外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意外发生是什么时候,好想办法避过去。
她想到这,身上瞬间来了力气,恨不得立马回家躺床上,好多梦到点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