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一怒为红颜
屋内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然后便是人影闪动,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似乎是谁已经离去。
屋内方才声音低哑,他并没有听清楚那人说了什么,只模糊听到什么“惩戒”、“喊人”的字眼,而后便再无声响。
屋内寂静的可怕,窗外的楚中天心神一凛,忽然慌张起来,皱着眉头将耳朵贴近窗户,凝神听去,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他目光一动想进屋查看,但是又怕此行逾距,这种时候闯进去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可怎么办。
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深吸一口气,凑近了身子,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木窗棱,来吸引屋内人的注意。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哪怕是一声警戒的“谁”,都没有。
总不会已经睡下了吧。
楚中天摸了摸腰间,弯了弯嘴角,追风剑没
带,还好这把匕首还是随身带着的,于是悄无声息拔出匕首,竖着插入窗缝,轻轻向上一挑,“咔嗒”一声,笑了笑,将匕首插回了腰间的鞘中,拉着窗棱向外一开,迅捷翻身入内,人不知鬼不觉闯了进去。
翻身落地半蹲身子尚未抬头时,忽然听到了“滴答”的声音,耳根一动,目光向前瞄去,竟然看到了有血正从床沿滴落在地上。身子一僵,后知后觉地迅速起身冲到床前,却又急忙移开了目光,震惊之外还有不知所措。
床上的她衣衫不整、近乎半裸,让他吓得急忙移开目光。但是那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和床榻,又让他鼓起勇气移回了目光,蹲下身子迅速拉上被子盖住大部分身子,这才目光不再闪躲,注视着她。
一看之下,更慌了神。面前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面无血色,而左肩鲜血淋漓,染满鲜血的右手还捂在伤口上,但已经变得冰凉,毫无生气。
“聆溪姑娘,聆溪姑娘,你醒醒”楚中天低头看到了地上碎为几节,一端染血的碧玉簪子,恍然大悟,反应过来方才屋内的声响是发生了什么,后
悔自己来晚了。他探了下她的鼻息,还活着。于是轻轻拍着她的脸,低低地唤着,让她醒过来。
聆溪强撑着眼皮缓缓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楚中天的容颜时,心下大震,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这副样子怎能被他看到,他该不会认出自己了吧迅速躲闪开楚中天的目光,又惊又惧,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撕扯到伤口,剧痛之下本已近乎透支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姑娘你”楚中天不禁傻了眼,怎么看到他以后,反应那么激烈,最后还晕了过去,该不会把他当作采花贼了吧。
要叫人吗可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出现又怎么解释,恐怕只会越描越黑。此刻身上没有带伤药,带她去找大夫,也不妥当,毕竟男女有别。
不管了,先带她回罡气盟吧,司徒念在,方便帮她处理伤势。
他必须带她走,再留在这里,她不知道还要忍受多少羞辱和折磨。
做好了决定,半闭着眼睛掀开被子,目光躲闪着将她的衣衫粗粗拢上,脱下自己宽大的剑袍,盖在她身上,将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心翼翼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从窗户跳了下去,悄然落地,趁着夜色行人稀少使出追云步奔回罡气盟。
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还有那隐隐约约的胭脂香气,楚中天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能好好打量她面纱下的容颜。她长得如他所想那样好看,虽然没有那么令人惊艳,但是和小七一样,都是看起来很舒服的,和小七相比,少了一些英气,多了一些柔和。气质很干净,即使在风尘中,仍旧不改,也许这就是他昨夜那一眼准确的直觉。
不过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熟悉,昨夜之前他们应该素未谋面,但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无法言说。
连夜潜回罡气盟,已是亥时,大家基本都歇息了,整个院子也漆黑一片。
楚中天踢开自己的房门,火急火燎冲进去,轻手轻脚将怀中的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躺好,展开自
己的棉被给她盖好,掌了灯,便又急冲冲地去找司徒念。
然而摸黑循着记忆找到司徒念的房间时,他却有些尴尬,木然地站在门前,看着屋内已经漆黑一片,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明显,她已经睡下了。
若大声呼喊叫醒她,一定会惊动很多人,那就不妙了。破门而入,也非君子行径,声响也会很大。该怎么办好呢,聆溪的伤势不轻,若不及时处理,他怕她受不了。
捏着鼻梁在司徒念屋外徘徊着,忽然,他发现有扇窗户有一丝缝隙,竟然没有关牢,更没有别上。心头顿时一喜,轻笑一声,这丫头,果然做事大手大脚,也还好,不然他也没办法偷偷进去了。
轻轻从外面向上抬起木窗,向屋内打量,正好看到床的位置,于是忍住笑意,轻手轻脚利落翻身进去,将窗户关上,走到床前,蹲下身子来打量着睡得正香的司徒念。司徒念混江湖终究是太少,警觉性一点也不高,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闯入,还蹲在她身
旁,此刻正抱着被子惬意地翻了个身,正好转了过来,面对着楚中天。
还好她睡觉穿着中衣,没有裸睡,不然那就麻烦了
“喂,醒醒,司徒念”楚中天伸手拍了拍司徒念的胳膊,压着嗓子低低唤道。
司徒念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一缩胳膊,再次翻过身去继续睡。
“”楚中天有些汗颜,不知道这丫头这种警觉性是怎么顺利活到现在的。
再次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这次的力气大了些,势必要把她给弄醒。
“烦死了”司徒念不满地嘟囔一声,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身子僵硬不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楚中天缩回手,默默地看着司徒念。
司徒念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时间停滞了一瞬。
“啊啊啊”司徒念大声尖叫起来,惊飞了屋顶旁树梢上打盹的一只寒鸦。
“叫什么叫是我楚中天”楚中天大惊失色,一把捂住她的嘴,急急解释道。
司徒念根本看不清楚中天的脸,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对面前的人拳打脚踢,逼着他松手。
“看清楚”楚中天凑近司徒念,让她看清楚他是谁。
“色狼流氓”楚中天一松开手后,司徒念便将枕头砸向了楚中天。
“别闹了我有要事需要你帮忙,所以才这么晚来找你的。”楚中天将枕头塞回了床上。
“什么事”司徒念低头迅速看了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抱住被子,向后一缩。
“”楚中天深吸一口气,“大姐,我对你没兴趣,你不要想歪了。”
卓辰和唐川柏听到司徒念半夜的尖叫声,迅速起身穿好衣服赶往她的房间查看。而还在练功室练剑的楚子钰听到了声响,不为所动,擦了一把汗,继
续练习罡字决。那伙人整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真是无聊。不过这几天都没有看到靖七,不知道她又去哪里了。
卓辰和唐川柏来到司徒念房门前,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一切恢复了正常。
“念儿,你没事吧,刚刚听你”唐川柏关切地在门外问道。
“没,没事。”司徒念答道。
“有没有事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卓辰说罢,直接推门而入。
“喂喂喂卓兄这样不妥吧,这是有失礼节的。”唐川柏急忙阻拦,然而也没拦住,于是也只好跟着卓辰进了屋。
一进屋,只见司徒念端坐在桌前,神色阴晴不定,而旁边竟然还坐着楚中天,撑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闯入的两人。
“你怎么在这里”唐川柏和卓辰异口同声问道。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司徒念方才还发出尖叫声
“她睡不着,让我给她讲故事,结果我讲了个鬼故事,把她吓着了,所以刚刚就惨烈地尖叫了。”楚中天一摊手。
司徒念气得牙痒痒,但也只能配合他撒谎,于是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睡不着,能找你来讲故事”卓辰抱起胳膊来,“到底什么事。”
“真的没事,你们也赶紧回去睡觉吧,谢谢关心。”司徒念起身推着二人离开。
“散了散了吧,我也走了。”楚中天伸了一个懒腰,率先走出了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唐川柏虽有疑惑,但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叮嘱了司徒念几句,便回房了。
卓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默默看着司徒念。
“你怎么还不走,我要回去睡觉了。”司徒念瞪眼。
“就你俩这演技,还能瞒过我”卓辰嫌弃
地看了一眼,轻叹一口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吧,那小子找你干什么,一定是要你帮忙什么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司徒念有些讶然,楚中天跟她说此事不能声张,然而卓辰怎么猜到的。
“我好像猜到了他做了什么。”卓辰无奈地摇摇头,大步流星朝楚中天房间走去,而司徒念则急忙关上房门,追去,“喂喂喂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屋内,楚中天和卓辰相对无言。
“臭小子,大半夜的你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姑娘啊”司徒念见到楚中天床上竟然躺着一个陌生女子,一边走过去一边冲楚中天凶着,然而在看清她的面容时,却愣住了,趴在床前,“哎这姑娘好生眼熟,我好像前不久在哪里见过。”
“我也觉得很眼熟”楚中天连声附和道。
“你不认识她就把她弄来这里了”司徒念大惊,她原本还以为是楚中天的朋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受了伤,只有你方便帮她处理伤口,所以我才把她带回这里的。”楚
中天从柜子里找出一堆瓶瓶罐罐,还有止血包扎用的粗布,一股脑塞到司徒念怀里,转身又要去打水来。
“别告诉我,她是那个聆溪。”卓辰拦住楚中天冲向屋外的身子,一挑眉问道。
“”楚中天默默咽了口唾沫,“没错,不过我可不是闯祸,如果我不在的话,恐怕就出人命了”
“算了,一会儿再听你解释,先救人要紧。需要我做什么吗”卓辰松了手,再次叹了口气。
楚中天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卓辰,然后把手中的铜盆一下子塞到了他怀里,“一盆热水,谢谢。”
“那你呢”卓辰眯起眼睛来。
“我要主持大局。”楚中天郑重拍了拍卓辰的肩膀,然后转身回了床前。
“”卓辰默默地端着铜盆去打热水了。
司徒念掀开被子的一角,将楚中天的剑袍也掀开,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聆溪的衣衫还有仍然在慢慢向外溢血的伤口,不由得头皮一麻,先用干净的白布轻轻按在了伤口上,勉强止个血。
聆溪昏迷中肩膀一颤,蹙起眉头,呼吸也有些急促。
楚中天远远地看着,有些心疼,别过头去,闷声问了句“哎,你说你不久前见过她是怎么一回事呀。”
“我想起来了,是试剑大会的前夜,中秋灯会,我猜灯谜的时候,见过她。说起来这个我就生气,当时你竟然拉着薛大哥丢下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司徒念转头盯住楚中天。
“别跑题你说是中秋那夜遇见的她”楚中天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距离那夜,今天是第九天,卓辰说算上今天才八天这么说就是试剑大会那天出的事”
“你在说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司徒念一脸迷茫。
“你那夜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楚中天语气急促起来。
“啊”司徒念愣了愣,“什么样子就,就这个样子啊”
“我是说,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相同吗”
司徒念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聆溪的模样,“确实有细微差别。那夜见到的她,穿着浅黄衣裙,长发只是简单地用发带系住,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看起来像是寻常百姓的打扮,但是却有些与众不同,让人印象深刻。冰雪聪明,人也很温柔,是个很好的姑娘。”
楚中天再次焦虑起来,那便是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遭此变故,还没有变成这个样子。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楚中天再次发问。
“确有一桩。当时有个不要脸的想要非礼她,非要让她陪着他提灯游湖,我看不惯,就扇了他一巴掌,把他赶跑了。”司徒念一脸嫉恶如仇的神情。
“那个不要脸的,是不是叫郑齐,是知府的公子。”楚中天面色阴沉地问道。
“哎好像是这个名字,我都差点忘了,你
是怎么知道的”司徒念越听越疑惑。
“畜生。”楚中天回想起今夜郑齐对她的所作所为,就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将司徒念吓了一跳。
“楚中天,你怎么了”司徒念奇怪地问道,今夜的楚中天,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整个人都处于焦虑和暴躁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热水来了,我先回避了。”楚中天抬眼见到卓辰端着热水走回来,于是先冷着脸出了门,只留下怔怔的司徒念。
她从未见楚中天如此生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