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宋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打包送往荔洲,还乐呵呵地捏着荷包去找潳苏。
这是她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熬夜才绣出来的荷包,为此秀禾付出了十根头发的代价。
宋暖对那十根头发表示惋惜,对每一个秃顶的人来说,十根头发是一笔巨款。
宋暖并非是一时冲动,她望了望手里的荷包,莽且勇敢,有些事,试试不就知道了。
潳苏被王爷调回了书房外,宋暖顺着小道走去,透过圆形拱门往里看,台阶之下,左边站着的是潳苏,右边是一个面生的影卫。
她探出头,朝潳苏笑得欢乐。
潳苏见此,偏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人,自己则按着刀走过去。
“你来这儿做什么”潳苏微微低下头,看着低自己一个头的人,她脸上挂着笑,双颊微红,看着像是方才一路过来时走得喘了。
他注意到她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扫了一眼,顿了一顿,若他没看错,那似乎是个荷包
他也算是陪主子一路走过来的,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了爬上主子的使了多少手段她也是这样吗
潳苏话语在心中酝酿许久,最终没有说出来,宋暖并不说话,一双黑亮的眼睛里仿佛含着细碎的光,在他看来,这就是默许的了。
他不知哪来的一股怒气,眸子一下子沉下来,本就幽沁的眼睛霎时变得幽深无光,心也沉甸甸的,面对宋暖时,冰冷无情地好像跟个陌生人似的。
宋暖被潳苏一下子变化了的脸色吓了一跳,他的目光直直钉在她脸上,像是被冰凌划过一样凉飕飕的。
“怎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潳苏面无表情,脸色隐隐发黑,像极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主子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可入内,你还是回去吧,没希望的。”
这是潳苏第一次在主子没有下令时擅自做了主。
他拿暖儿当朋友,就像七影一样,以往那些想勾搭主子的女人下场都不好,他不想看到暖儿也落到那样的境地。
宋暖瞠目结舌,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反应过来时忍不住一笑。
白色的荷包下挂着的穗儿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放到潳苏眼里简直是碍眼极了。
宋暖心里雀跃无比,她抬起头,眼里盛满了一人,无比勇敢地说“其实这是给你的”
潳苏心脏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努力绷紧下颌,不明白自己这还是怎么了,他迷茫地看了一眼宋暖,紧紧守着心里那根线,坚定又缓慢地摇了摇头“你我男女有别,私相授受着实不好,还是请回吧。”
宋暖一听这话要不好,急忙辩道“可是你前些日子,还送了我一尾瓷鱼呢,那算什么”
“那不一样。”潳苏微微瞪圆了眼睛,锋利的眼尾因着这个动作和缓一些,少了几分锐利。
“怎么不一样”
宋暖立马回问,急迫的样子让潳苏有一瞬卡了壳,好一会儿才低低道“上次外出,是我没有体谅你,害你受伤,那尾瓷鱼,是歉礼。”
听了潳苏的话,什么久久不语,心里的期盼和希望啪叽一下子碎了个稀巴烂,她不死心,仍挣扎着问了最后一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你和七影都是我的朋友。”潳苏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人,“还有阿贵。”
宋暖有些失望,原来在潳苏心里,自己只是一个朋友。
从他的视角来看,奇怪的或许只是自己,不过认识一两个月,就急着上前表明心意。
“我知道了。”她现在有点尴尬,有点难过又有些心酸。
她的初恋一下子就没了。
最坑爹的是,再往后不知道多久的日子里,她还要和潳苏共事。
日子已经过去几天了,潳苏到底没有收下荷包,这东西不尴不尬地留在她这儿,像是提醒着什么。
这几天她都是避着潳苏走,非必要不在同一个屋檐下。
虽说人家拒绝了自己,可毕竟是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要说立刻放下还是有点难。
宋暖第一时间想到了顾泠熙,想把满肚子牢骚说出来,可算算日子,她也该走了,宋暖叹了一口气,她都快伤感成林黛玉了,这不是她的画风
她忧郁地站在安王妃身后默默走神,秀禾一脸戳了她好几下,她才没精打采地提了提眼皮。
“王妃,林公公来了。”
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安王妃面露诧异,不待思索是什么事,就起身去迎接。
林公公是陛下身边最得信的人,一般常伴陛下左右,轻易不做些小事 这次来王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王妃边走便想,一入厅堂,便见了背对着她的林公公,听到声响,林公公转了个身,笑着对安王妃深揖了一下“咱家见过安王妃。”
“林公公不必多礼,请坐。”安王妃虚虚扶了一下,随即朝旁边的座椅一摆手。
“咱家就不坐了,宫中事宜繁多,还要赶着回去呢。”林公公笑着答道,看起来和蔼可亲极了。
“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陛下打发咱家来这一趟,确实有件事需得王妃同意。”
安王妃面色一肃“公公请说。”
“陛下要王妃身边的得力丫鬟随着锦荣郡主去一趟荔洲呢。”林公公笑眯眯地转达了陛下的话。
安王妃愣了一下,她身边和锦荣有关的人除了暖儿就没别人了,她微微蹙眉,锦荣要暖儿去荔洲是为何
她轻轻偏头唤了声“秀禾”,秀禾极为上道地塞了一荷包银子过去,林公公表面不动声色,手上却自然地接了过去。
“还请公公指点。”
“王妃说笑了,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太后长姐要见暖儿姑娘这件事,咱家已经把该带的话都带到了”
安王妃在心中思忖了一下,随即点头“何时出发”具体的事,只能等暖儿回来再问了。
“马车已在门口候着了。”
“这么赶”安王妃心中一惊,倏而想起锦荣郡主在前几日就在收拾东西了,如此算来,日期上的确差不多了。
宋暖被叫出来时一脸懵,她背着个秀禾临时收拾出来的包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秀禾,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要收拾包袱啊”宋暖被秀禾拉着一路赶往王府外,急匆匆间问道。
“锦荣郡主要带你一同去荔洲,陛下已经发话了,如今你是不去也得去,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了。”
秀禾这一番话听得她一愣一愣的,她方才还在想以后见不着顾泠熙了,转眼间就要和她一起走了
她心中还有许多话要问,可两人已经走到了府外,安王妃和林公公在哪儿站着,听着脚步声俱是把目光转了过来。
宋暖一下子咽下口中的话。
“此去山高水远,你自己多保重。”安王妃依旧沉稳,特意叮嘱道。
宋暖滞涩地点了点头,她回过头,看着身旁的秀禾,秀禾眼中带了些不舍,低低说了句“保重”。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上了马车,宋暖掀起帘子,一直看向王府,像是在期盼什么,可直到看不见了王府,出了上京,那里的一切都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她才失望地放下帘子。
马车里就她一人,此番离京的马车总计三辆,最前方的马车是顾泠熙乘坐的,第二辆则是她,第三辆是太后为顾泠熙准备的东西,满满当当塞了一马车,这还是在顾泠熙要求轻装简行下的结果。
看马车行经的速度,大约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左右无事,宋暖决定还是先睡上一觉,指不定一觉醒来,那些烦心事都消失了。
潳苏觉得自己好像病了,从暖儿那天来开始,他的心脏就一直跳个不停,他自觉暖儿是个姑娘,不收她的东西是在维护女儿家的名誉,但这几日心里萦绕的烦躁感究竟是为何
尤其是潳苏回忆暖儿那天离开前脸上掩不住的失落,心里更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一样憋得呼吸不过来。
他的心不在焉早就被七影觉察到了,往日但凡有只苍蝇,他都是反手劈成两半,但这几天他有时都走到潳苏身后了,他也没个反应。
不对劲,相当不对劲。七影在心里暗暗想。
每过几日,潳苏都回去小破庙那里,除了带些食水过去,偶尔得空了他还会教破庙里的人一些身法功夫,潳苏不要求他们练出个成效,大多是强身健体用的。
他寻了个两人得空的时候,一把把手拍在潳苏肩膀上,得了他一瞥。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儿”七影扬了扬眉说道。
潳苏就着水囊喝了一口水,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我我”
我了半天,愣是说不到重点上,七影重重拍了他一下“你想想再说”
潳苏纠结了一会儿,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说了。
七影听得眼睛瞪的溜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内心复杂,这么好的开局,竟然被你搅和成这样,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