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整件事情经过的七影,精准而又正确抓住了一个问题“你真的把暖儿当成朋友”
听见七影的问话,潳苏迟疑了一下,犹豫地点点头“她难道不是我的朋友吗”
七影仰天长叹“你给我或者阿贵买过什么东西吗”
“好像没有。”潳苏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
“你看,这就对了,你那么扣,却只给暖儿买了东西,什么时候想过我俩”
“我不扣,我只是攒下银钱买食水。”潳苏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又很快陷入迷茫,七影说得似乎是对的,他没有给除了暖儿之外的人买过东西,可那只是歉礼啊。
“就算是歉礼你以前揍我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什么表示”七影慢悠悠补上一句。
潳苏终于沉默下来,他的眼睛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见他沉下来思考,七影无声笑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潳苏眼里越来越清明,他看着身旁的好友“多谢。”
“你想明白了”七影闲适地问。
潳苏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不明白,我应该去见她。”
“宜早不宜晚,走吧”
两人结伴同行,回去后,寻遍了整个王府都不见人影,潳苏顿感不妙,她跳到秀禾身边,吓了她一跳,绷紧下颌问道“暖儿呢”
“潳侍卫不知道吗”秀禾惊诧地望着他,潳苏心里的不妙感顿时加重了。
“早在上午,暖儿就随着锦荣郡主一同离开了。”
潳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滞涩地说“她走了”
“是啊,这一走,归期不知猴年马月了。”秀禾有些唏嘘,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等她再抬起眼睛的时候,潳苏已经不在原地了。
城门附近,一道影子迅疾地在高高低低的房屋上掠过,城门越来越近,即将冲出去时,胳膊突然被拽住,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发现是七影时才渐渐放松下来。
知道暖儿走了之后,七影眼皮就跳得极快,好在他及时赶到,他把人拉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潳苏未经主子允许,你怎能随意出城”
潳苏恍然想起,他不能离开主子,可心里又像在一个无底洞不断下沉一样,摸不到边,看不到底,惶惶不安着。
“先回去,暖儿是王妃的丫鬟,肯定会回来的。”
潳苏挣扎片刻,沉默着点头。
入夜,他照常夜巡,每每路过暖儿的住处时,看着窗户里漆黑一片,脚下总是不自觉停顿了一下。
他开始思考,暖儿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七影和阿贵离开了,他会不会这是这样在心中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潳苏就知道,不会。
七影今日与其说是给他答案,不如更像引导,他要让潳苏自己想明白,否则一味地去戳破,只会像暖儿一样尴尬离场,他自己还不自知。
一行人走了一天,临近天黑的时候在下一个小镇上住了客栈。
宋暖刚在客栈坐下,还没舒缓口气,就听见外边有人喊“宋暖”,与此同时,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来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宋暖被这声震了一下,有气无力“顾泠熙,你就不能敲门吗”
“整个客栈都是我包下来的”她理直气壮,噎得宋暖无法反驳,“你刚刚竟然直呼我的名讳”
宋暖顿了一下,糟糕,不小心把她的名字叫出来了,面上却不紧不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顾泠熙挠了挠头,虽然有些惊讶,但心中也不甚在意,“从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丫鬟。”
余光瞥下去,看到她腰间挂了什么东西,“你腰上挂的是什么”
宋暖低下头,一手垫在荷包下,“荷包,我绣的,好看吗”可惜这么好看的荷包,却送不出去,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顾泠熙实在难以违心,决定实话实说“很丑。”
她忽地把荷包拽下来,怼在顾泠熙眼前,不可置信地说“秀禾你知道吧,王妃的嫁衣都是出自她手,技艺精湛,她可是猛夸过我的”
顾泠熙后仰,试图离那个荷包远一点,她没见过安王妃的嫁衣,也没见过秀禾的手艺,但是这么丑的荷包她是怎么昧着良心来夸的
她撇过头,决定避过这个话题“上京又不缺卖荷包的,你干嘛费心费力自己绣”
宋暖猛地把荷包收回来,脸上漂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你不懂,春天来了。”
“可是已经立夏了。”顾泠熙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整个画风,冷漠地说。
“出去我要睡了”宋暖恼羞成怒,连连把人往外推。
“我说的是大实话”
“砰”地一声,宋暖阖上了门,把顾泠熙隔在外面。
“经不起逗。”顾泠熙摸摸鼻子,嘟囔了一句,然后转了转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还要走半个月啊,好长啊”
话虽如此,一路上顾泠熙找了个乐子,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的,但被找乐子的宋暖就不太好了。
旁边还有一个一脸苦大仇深的乐桃,在角落里时常幽怨地盯着她。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的夜晚,宋暖实现了她当初许下的诺言,没有麻袋,她钻进顾泠熙的马车,把她胖揍了一顿。
当然,顾泠熙也不是好惹的,懵了一会儿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把宋暖胖揍了一顿。
两个人鬼哭狼嚎的声音成功吵醒了所有人,然后在侍卫长的火把之下,露出了两张鼻青脸肿的脸。
当然事后顾泠熙也没把她怎么样就是了,只不过两人一旦离开马车,都是幕篱不离头,打死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等熬到荔洲的时候,宋暖几乎喜极而泣。
反观顾泠熙却越来越老实,规规矩矩得好像大家闺秀。
荔洲城门前,知府带着顾夫人翘首以盼,远远地看见地平线出现的马车,两人面上俱是一喜。
等马车走进了,他们才迎上前,马车停下来,顾泠熙一掀车帘,隔着幕篱看到了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的娘亲,愣了一下。
随即跳下车,拉住她“娘,你不是病了吗”
顾夫人笑意吟吟的脸上忽然翻了个白眼“不装病,怎么把你弄回来去上京几天,我想死你这只小崽子了。”
看见娘亲没事,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顾夫人见她始终戴着幕篱,刚想开口,顾泠熙就打断道“总在城门口待着,影响不好,咱们快回府吧。”
停滞的马车缓缓动起,向着府衙行去。
顾泠熙待在马车上,大呼完蛋了,按照她娘亲的性格,要是知道她做了什么才变成这副样子,她肯定又要挨揍了,顾泠熙冷静下来一想,她娘亲在信里承诺过再不动手,心里又安定几分。
“崽子”
顾夫人突然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她已经掀开车帘钻了进来。
“娘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崽子了我都多大了”顾泠熙抗议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顾夫人敷衍道,然后把转向了目标,“人带回来了吗”
“后面马车呢,乐桃和她一起。”顾泠熙漫不经心地说,手指搓着幕篱垂下来的帽裙。
她眼前突然一片明亮,顾泠熙傻愣愣地和顾夫人对上了眼。
顾夫人眉心跳了跳,忍着眼角的抽搐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磕的。”
顾夫人瞪了她一眼,转身下车,隔着马车都能听见她在喊乐桃,顾泠熙想去阻止她,却又想起幕篱没带,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去做那个。
顾夫人自顾自走到第二辆马车前,乐桃冒出头,同时钻出来的还有一个同样带着幕篱的姑娘。
她的嗓子卡了壳,按她对自家闺女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她家姑娘先动的手,再不然就是先招惹人家的。
宋暖正犹豫着要不要摘下幕篱,马车忽然轻微一顿,府衙到了。
顾夫人扭头“到了,先回府。”
说罢,朝正在向她招手的知府走去。
府中早已备好了洗尘宴,就等她们回来了。
不是顾泠熙,而是她们。
顾泠熙在去观音庙后,给顾夫人回了一封信,就是这封信,让顾夫人发现了端倪。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一开始他乡遇老乡的惊喜过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则是对这她整个人的考量。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她的身份,接触到顾泠熙又是否有别的目的她需要仔细辨别。
她在这里虽然过得不错,但到底不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如果有一个人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即便不相认也可以,前提是她没有别的心思。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总之,她要见到人再说。
洗尘宴里,宋暖不再作为下人,而是顾泠熙的朋友,一同出现在饭桌上。
洗尘宴并没有宴请很多人,只有知府一家。
知府知道女儿回来,一整天都是乐呵呵的,在饭桌上也不例外,使劲给她夹菜。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他已经对女儿肿如猪头的脸免疫了,对宋暖也是一样。
“吃完饭后,医师送来的药记得抹。”知府叮嘱了两人一句,宋暖莫名有些愧疚她把人家女儿打成这样,都没有受到谴责,多开明的家长啊。
宋暖不知道,顾泠熙从小到大是一路打上来的,招猫逗狗更是家常便饭,鼻青脸肿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夫妻二人早就习惯了,也就是她长大后规矩许多,猛一见她这样子,才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