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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个小世界(8)
    傅温衍主动请缨前往豫州协助姜荀赈灾,皇帝考虑到其身份,竟也同意了。

    临行前,姜霁特意嘱托他“谨行,你能多拖小荀一时便多拖一时,让他越晚回来越好。”

    等姜荀回来的时候,大概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再无法挽回了。

    傅温衍没有明确承诺,只是表示自己会尽力的。

    他也不想少年回来蹚这一趟浑水。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姜荀对此一无所知,他本打算推了这个任务的,可皇帝这次态度格外强硬,说什么也不允许他任性,他便想着快去快回,谁知傅温衍竟会主动要求和他一起同行。

    姜荀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还道“此次路途遥远,你那小身板撑得住么。”

    傅温衍奇怪这人每次和他说话都不正眼瞧他,以为是少年道完歉后拉不下脸,便也没多想,闻言淡淡回道“殿下都撑得住,草民为何撑不住”

    姜荀噎了片刻才偏头嘀咕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对方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哪有他习武的人身强力壮。

    其实姜荀是带了点自己的偏见的。

    傅温衍虽然平时在大皇子一党里充当的都是谋士的角色,却不代表他真的毫无自保能力。

    起码正常男子的体魄他是达到了的。

    从长安城到豫州,骑马最快也需要二十天的时间,还不包括中途休息,所以行程就比较赶。

    一路风吹日晒的,姜荀肤色都晒黑了不少。

    他倒是不在意,烤好了一条从周边河里打捞起来的鱼,便凑到了傅温衍的身边“喏,给你。”

    他们带了一小批人抄小路先行,留下了大部队运送粮食。

    附近都是山脉,方圆百里都没有村庄,夜色晚了赶路也危险,索性便露宿山林。

    傅温衍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烤鱼,有些讶异道“殿下何时学的这手艺”

    姜荀朝树干上一靠,唇角向上挑起“你没来之前本殿下天天在院子里烤鱼,熟能生巧,烤得多了不就会了。”

    傅温衍“哪里来的生鱼”

    姜荀“”

    他“啧”了声“你到底吃不吃”

    傅温衍轻笑了下“吃。”

    他伸手接过树枝,树叉上的鱼已经被烤得很熟了,上面撒了调料,闻着味道还不错。

    “殿下随身带了调料粉”

    听到傅温衍的疑惑,姜荀不以为意的点了下头“是啊。”他从腰带里陆陆续续拿出了好几个白色的小型玉瓶,“我只撒了其中一种,你要是吃不惯可以每个都尝试一遍。”

    傅温衍愣愣地看向少年的腰间。

    继袖中果子、怀里话本,现在又多了个腰间调料瓶。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荀特意离了傅温衍两棵大树的距离。

    这番举动让傅温衍一头雾水,他想询问,但随即又觉得这好像没什么好问的,于是只好忍下心中微妙的异常。

    他好像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为何姜荀自行宫那次后避他如蛇蝎一样。

    想到这儿傅温衍笑着摇了下头,可能是他想多了,许是少年单纯喜欢那位置呢。

    傅温衍下意识忽略心中那一丝不适,大概是最近的情势太紧张了,使得他也开始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了。

    其实姜荀只是怕自己离得近了会忍不住再做梦,到时不得尴尬死。

    两人都默契得没有再搭话,安安静静的休息了。

    这一路多亏了姜荀的调料粉,就连干粮都有滋有味起来,赶路的途中倒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豫州的灾情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灾民们看上去仍然不是太乐观,个个都面黄肌瘦,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过城内城外都有粥铺在施粥,情况还算稳定。

    最严重的时候灾民们和疯了一样,只要能找到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就连官兵也完全不怕。

    姜荀生来就是尊贵的皇子,又极受宠爱,吃穿用度均不用发愁,他最顽劣的时候也只是长安城内到处窜,长安城作为皇都,盛荣繁华,又岂是现在豫州可以比的

    姜荀在来之前便已经预想过场面会怎么样了,但他发现真正的场景比他想象得还要惨烈。

    傅温衍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神色微怔的少年,轻声唤道“殿下,我们该进去了。”

    姜荀被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点了点头“嗯。”

    道路两旁有不少百姓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有的甚至还想扑上来,被一旁的官兵给拦住了。

    “各位大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哇呜呜呜娘,我饿”

    粮食紧缺,一顿只有一碗粥,显然不够挨饿的。

    大人还好,小孩子扛不住,饿了便哭,哭得眼睛鼻子红通通的,再加上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一样,看上去可怜异常。

    不少人见到生人来,纷纷开始祈求吃的。

    拦人的官兵们都一脸不忍地转过了头。

    姜荀和傅温衍一行人快步进了豫州主城内,城内的秩序比外面好了许多,沿路都有官兵把守。

    听闻皇帝派遣了六殿下来监督豫州后续赈灾之事,州牧领着手下早早等候在了城门内,刚一看到姜荀便上前拱手道“下官蒋汶青见过六殿下。”

    姜荀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一幕里,此刻只是随意摆了下手“起来吧。”

    “谢殿下。”说罢蒋汶青做了个请的手势“住处下官已经备好了,请殿下移步。”

    姜荀率先迈步,傅温衍跟在后面,路过蒋汶青时二人对视了一眼。

    傅温衍若无其事地朝他颔了下首。

    蒋汶青是大皇子一党的人,可以信任,只不过其余人就未必了。

    贵妃的势力大多集中在长安城和边疆,此时此刻应该管不了豫州了,却不排除有其余皇子想趁乱当渔翁。

    蒋汶青把姜荀他们安排到了自己的府上,因为灾情缺粮,所以置办的酒席也比较简单。

    对于姜荀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

    蒋汶青面带歉意道“请殿下恕罪,现在豫州属实没那么多粮食了。”

    他也听闻过这位六殿下的性子,有些怕对方发火,便赶忙解释。

    谁知姜荀只是“嗯”了声,再未说话。

    傅温衍及时出声道“蒋州牧能否和我们说一下豫州现在的情况”

    蒋汶青看了眼姜荀,见人似乎对身旁的青年很信任,并不准备开口,他才回道“先前送来的粮食已经每天都发放下去了,现在粮库里大概只能再撑上五天了。”

    豫州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下雨,现在又正逢夏季,田地都干枯裂开了,再不下雨,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傅温衍温声安抚道“粮食两天后便能到,届时麻烦蒋州牧暂且先调动人手把所有豫州百姓都安置好,另外还有几名随行太医,为了防止民疫,还请州牧安排豫州所有的大夫配合太医例行检查。”

    蒋汶青恭声应道“这是应该的。”

    傅温衍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所有会出现的因素全都考虑了进去,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姜荀目光微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用完膳,他们便去了蒋汶青安排的住处。

    姜荀没有带元宝来,一应穿衣洗漱全都得他自己来了。

    好在姜荀也并不是那种离了服侍的人就什么也不会做的瓷娃娃。

    傅温衍给姜荀倒了杯水,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自从进了豫州城内便一直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姜荀喜爱穿红衣就是因为他性格太张扬,用目无王法无法无天八个字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但现在的姜荀,往常习惯性上扬的唇角此刻抿得直直的,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气压。

    傅温衍坐到了姜荀的身边,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他。

    说实话,他还真看不得少年这副模样。

    姜荀摩挲着茶盏的边缘,上面的花纹被他的指腹反复抚摸。

    许久,少年才压低声音道“这里和长安城的差别好大,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些难民。”

    十六年里,他只见识过长安城的繁华,从不知晓原来也有人生活在苦难里苦苦挣扎。

    这一切都给了他巨大的冲击,可以说是颠覆了他十六年以来的所有认知。

    傅温衍顿了下,伸手轻轻搭在了姜荀的肩膀上“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殿下一样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安城只是表象,一个虚假繁荣的表象。”

    姜荀没说话,想起他曾经带傅温衍去束星阁眺望整个长安城,那时候的傅温衍其实神色很平静,或许对方早已知道,表面昌盛的王朝私底下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少年情绪低落,傅温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比起看到这个残酷的世间,他更希望对方能一直做那个潇洒肆意的六殿下。

    姜荀感觉到肩上的那只手,他抿了抿唇,侧身一把抱住了傅温衍。

    傅温衍对突如其来的拥抱呆愣了下,他感受到对方身躯的温热,不由僵住了整个身体,不知该怎么动弹。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少年有些发闷的嗓音“傅温衍,让我抱一下。”

    心脏仿佛因为这句话而陷下去了一块,傅温衍不知道密密麻麻在心上蔓延的情绪是不是心疼,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情愫,总而言之,他心软了。

    傅温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少年的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知道姜宝从哪里顺来的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