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本就肃重的朝堂变得更安静了。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太后和宁王,两边都得罪不起, 满朝文武心照不宣, 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不禁替萧丞相捏了吧冷汗, 只听见宁王不紧不慢道“军饷乃是送往边关抚慰军心, 意味着皇上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我朝沙场战士,军队才能为皇上效忠效命什么叫做寒了本王的心, 萧丞相这是何意啊”
“哎呦, 宁王这话可就冤枉老臣了,老臣的意思是, 谁不知道现如今带兵打仗的是宁王的嫡公子,临珺世子, 要是旁人也就罢了, 临珺世子可是皇上的嫡亲侄子, 说到底那也是皇上自家人以前镇北将军声名在外,也是半年一送军饷, 可这临珺世子刚打仗两个月, 如此军饷一送再送,在旁人看来, 知道的以为皇上心疼侄子, 哦, 不, 体恤沙场战士,可这不知道的私下可就该议论皇上偏心了而宁王您不免落个私吞军饷之嫌,不是老臣多嘴, 宁王这个时候应该避嫌才对呀”
萧正廷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看着推心置腹,打心眼里为宁王考虑周全,实则把宁王话里话外的那点心思扒了个一干二净。
本来,宁王刚冒气的咄咄逼人的火焰,硬是被萧正廷一把凉水浇的冒都冒不出来。
“皇上,臣绝无此意。”
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和嘴上把意思表现的已经淋漓尽致了,别说皇上,陶妧都不相信。
听谢桓说,这宁王是有谋反之心的,手上还握有兵权,若是军饷和兵器都给他,来日他羽翼丰满,势必会成为皇上劲敌。
可是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呀,既然丞相说了,应该用不着她再说了吧
昭德帝“那既然丞相都不知道话,宁王你还有何话要说”
宁王“”
他不过说了句往前线拨军饷,今日谢桓和萧正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带着满朝文武百官反对他,再说下去,就是公然叫板了
宁王瞪了地上趴地像鹌鹑一样的陶妧一眼,咬了咬牙“臣也不知道。”
“好,既然都不知道,那朕来告诉你们,我朝国库虽然充盈,但每月送一次军饷未免劳师动众,若送到沙场战士手里还好,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半路截胡,那便是后患无穷粮草不够,朕自然会派人送,绝不耽误军机,其他人还有和话要说”
众人“臣无话可说。”
直到皇上身边的总领太监喊了句“退朝”
于是,陶妧跪在地上,和大臣一起送走了昭德帝,都没有起身。
众人准备回家时,谢承渊见谢桓还在地上跪着,特意走到跟前喊了声“桓儿”
陶妧听见有人叫她,这才抬头看了谢承渊一眼“父亲,儿子刚才没闯祸吧”
此时,陶妧脸上一脸木然,仿佛受了惊吓的样子,谢承渊没觉得陶妧是后怕,而是觉得在怕他,都怪他前几日太严肃了,大理寺少卿就少卿吧,好歹儿子这么年轻就是正四品官,比他可强多了,他也不该训斥的儿子上朝连话都不敢说,安慰道“没有,你说的正合为父心意”
这孩子锋芒太盛,现在整个朝堂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刚才,皇上问话的时候,他生怕儿子得罪人,没想到他一个字没说,还把事情给圆过去了。
对此,谢承渊也松了口气,难得伸了把手,把儿子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陶妧腿软,正愁站不起来,被谢承渊拉了一把,才勉强站直了身子,陶妧再不敢乱说话,整理整理衣摆跟着谢承渊一声不吭的往外面走,全神贯注,生怕出什么差错,顿时像只躲在老鹰后面的鸵鸟一样,只想着赶紧回家睡一觉,松泛松泛。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一群人就围了过来,纷纷打招呼道“谢侍郎,谢大人。”
陶妧才知道,原来大家喜欢叫谢承渊谢侍郎,叫他谢大人,所以每次提到谢大人,她都会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结果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
”谢大人。”
“谢大人”
“谢大人”
陶妧“”
他说的没错,他果然很受欢迎,箭靶子也有人欢迎
虽然大家对她很尊重,但自己毕竟不是谢桓,陶妧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都是点头为止,不敢随意认人。
可能以前谢桓也是这样回应的,她一句话不说,大家也没觉得失礼,还挺自然的就跟谢承渊攀谈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借着跟谢承渊说话,夸赞恭维谢桓的。
谢承渊对此也觉得特有面子,“这小子就是这样,在家里也不爱说话。”
陶妧盯着谢承渊眼角笑出来的褶纹,原来公公在外面竟然这么随和。
或许陶妧明白谢承渊为什么在家里总是跟谢桓吵架,或许他对谢桓给予了深厚的指望,所以才总是生气吧。
陶妧觉得谢桓这会儿不应该跟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就这么离开,于是就等着谢承渊跟其他人打完招呼,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的。
谢承渊被同僚羡慕心情好,看到儿子今日是等着他一起出宫门的,心情就更好了,“桓儿,今日怎么如此谦卑”
陶妧闻言,恭敬道“儿子是觉得,应该和父亲一起回家的。”
况且,她一个人走也不认路啊。
谢承渊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仿佛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今日之事,似乎不是他谦卑,而是宁王上次太过蛮横霸道,把自己抓到王府灌酒,儿子是不想得罪宁王连累自己,所以才在朝堂如此谦卑,还特意等他一起回家
儿子虽然叛逆,但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亲的。
想到这里,也许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谢承渊的话突然就变少了。
一路无言,俩人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直守在外面的副总管公公突然神秘兮兮的走过来道“谢大人,皇上请您到御书房回话。”
谢承渊一听是皇上传召,二话没说,回头对谢桓道“既然皇上传召,快去吧。”
顿了顿,他见陶妧似乎有些犹豫,怕儿子太过担心自己,补充道“为父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
陶妧愣愣看着谢承渊“”
怎么把她一个人落下了
她不认路啊
待会儿怎么出宫,往哪儿走啊
陶妧正在原地纠结时,副总管公公已经走到她跟前带路了,“谢大人,宫里人多眼杂,您跟我到这边来。”
陶妧“”
还要走小道
许是,她站在原地太久没动弹,对方试探着喊了她一声“谢大人”
陶妧这才缓过神来,“烦劳公公带路。”
“谢大人,咱们走的是侧门,可能有点远。”
“没关系,公公只管带路就好。”
穿过一道道红墙绿瓦,陶妧只想着再远一点就更好了。
她原以为今日只要上朝就好,她还没做好见皇上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私下传召了。
万一皇上问她国家大事,她只知道大臣之间的那点八卦之外,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到时候怎么办,说不知道
这样会不会被皇上看出端倪
毕竟,谢桓是高冷,又不是傻子,总说不知道怎么应付的过去
想到这里,本就战战兢兢的心,变得更窒息了
副总管回头看了他一眼问“谢大人,这么好的天,您头上怎么出这么多汗”
陶妧闻言,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冷吧。”
副总管“我看您身上穿的也不薄,却一个劲的抖,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传个太医给您瞧瞧”
他来之前,师父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好好招待谢桓,不得疏忽。
要是谢大人生病了,他还这么怠慢,待会儿恐不好跟皇上交代,要是因此被皇上迁怒他更担待不起了。
突如其来的话,吓了陶妧一颤,太医是给皇上治病的,还能给臣子医治吗,
岂非大不敬
何况,她一点事没有,完全是被她自己给吓得,陶妧连连道“不用,我走几步就没事了。”
“谢大人,小心石子。”
副总管见他连路都看不好,忍不住又问“谢大人,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我看您精神恍惚的,真的不用给您找个太医瞧瞧吗”
他记得以前,谢大人进宫,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走在路上,和风霁月,不少宫女和妃嫔都要偷看几眼,现在怎么瞧着跟筛子似的,一个劲儿的抖
说了几句话后,陶妧放松了几分,也没那么哆嗦了,“不用,我只是只是昨晚没睡好。”
“怎么了”
陶妧见他说话亲切,又年纪轻轻,眼皮子倒是挺活的,还知道搀扶他一把,似乎是皇上身边的副总管小安子,好像这俩太监和谢桓关系还不错。
于是解释道“我夫人她食物中毒了,昨晚照顾了一宿。”
“可是陶家的大小姐”
陶妧听见这位小太监还知道她,不禁问“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