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璁在宫中, 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然后被罚写一篇上千字的检讨检讨不是个事,问题是, 古文中上千字的规格, 不是现代文的上千字啊
宝璁愁得头发都要秃了。
这次昭帝确实是气得很了, 连他只是之前说过宝玉并未和青楼女子纠缠的话, 也要被罚。
被昭帝骂完,回家又被王夫人骂,所幸, 这次王夫人主要骂的是宝玉“当初我就说那个贱人不怀好意,你非要领回家来,幸而没有让这丧门星进门,便是如此,她还惹出现在的祸事来,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官帽都丢了我真真是作孽啊,竟生了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
宝玉低垂着脑袋, 大气不敢出,只偷偷斜眼瞄宝璁。宝璁也低垂着头,他倒是心不在焉, 这事和他没一点关系, 他只是个陪挨骂的出气筒而已。
直骂了一个早上,王夫人才歇了口气,直道看见他们烦, 将两人全撵出去了。
宝钗送了午饭来,伺候王夫人吃,遇见宝玉白眼也不给一个,显然也是生气的。宝玉忙拉住莺儿问了一句“宝姐姐可气得狠了千万叫她保重身体, 别气坏了”
莺儿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来关心了,当初做什么去呢你还是找你那个心肝肉云香去罢”
说完,甩了宝玉,掀翻着帘子,跟着宝钗进屋去伺候王夫人了。
宝玉顿时苦了脸,与宝璁道“这可怎么办呢她也生大气了”
宝璁摇摇头,道“回头我让黛玉来寻宝姐姐,好歹安慰她几回。你也多哄哄,以后可别这么作妖了”
宝玉扁扁嘴,也是一脸委屈,“那老汉我根本不认识,且云香也不是他女儿啊”
因宝玉在公堂上说的话,京兆府尹便以证据不足、老汉诬告定了案件,至于宝玉和青楼女子厮混一事,也以昭帝下旨斥责罢官为结局。
其中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老汉,显然有很大问题,但若说完全不关宝玉的事宝璁叹了口气,瞧着宝玉就像看一个蠢笨孩子一样。
明明宝玉的玉上,显示了神智加成,为什么他还是这么笨笨的不知人情世故这神智到底加成到哪里去了
多想无益,宝玉被罢官已经成了事实,宝璁便道“事已至此,你就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多念些书,等我寻到合适的机会,就想办法让你重新入朝。”
谁料,宝玉连连摇头摆手,小声道“宝璁,我不想做官,我想去咱们家的女学做教书先生。惜春成婚之后,不是要和阮成泽回山东嘛我去了女学教书,大家也不必担心女学里缺人接不上了”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眼里闪出了星光,连脸上也止不住笑意,浑身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宝璁心里咯噔一下,问他“你是不是早盘算着这个呢”
宝玉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王夫人屋子的方向,凑近过来,更压低声音道“你可别让母亲知道,她若知道了,定要反对的。”
说完,他又紧张兮兮地看着宝璁,生怕宝璁也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宝璁虽有些惊讶,但对宝玉的决定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原本他自己也很看好女学,更觉得教女学生这番事业也很了不起,若宝玉在这上面有建树宝璁一下子思绪跳跃,想到了千百年之后,学生不分男女,大家都在同一间教室,读一样的书,学一样的知识,长大以后能在同样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那是多么光明的未来,多么伟大的盛景
越想越觉得心情澎湃,宝璁眸中的光竟比宝玉还炽热些,他拍拍宝玉的肩膀,虽是压低了声音,却止不住语气的热烈“你若真心想在女学教书,我是一定支持你的”
虽然觉得宝璁的语气有点怪怪的,但宝玉得到了兄弟的支持,心里还是非常高兴,连对王夫人的惧怕,以及之后要面对宝钗和众人的反对,都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至于那个诬告宝玉的老汉,宝璁原还想仔细查一查这人,却不妨次日就被告知,那老汉因气愤喝醉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这下,宝璁更觉这个老汉有问题了。但查来查去,也只能知道,这人刚来京城三个月,是个混迹在小街小巷收人保护费的诬赖,听说确实有个女儿,但谁也没有见过。
至于老汉的住处是在京郊的一座破屋之中,家徒四壁,没什么好查的。
事情到此,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宝璁只在家里,费劲脑汁地写检讨书,抓耳挠腮的,瞧得林黛玉取笑了他好几回,道“平常见你稳重,办差写文章都利落,没想到写一检讨,竟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宝璁直苦笑,道“写检讨倒不难,难的是要圣上满意。”说实话,他觉得只要昭帝心情不好,他交什么样的检讨上去,昭帝都不会满意的。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朝廷的天气,就是帝王的心情。他能拿一个人的心情怎么办
难不成和哄媳妇哄母亲一样哄哄
哄不哄的都不重要,反正宝璁在检讨书中将昭帝的政绩和为人大夸特夸一顿交上去,昭帝收了之后也没啥反应。
反正没有再骂他一顿,于是宝璁心安理得地安分上差起来。
诧异的是,兵部尚书再一次约饭来了。
宝璁原以为又是兵部一堆人的聚会,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一次,只有他们单独两人。
他心里顿时毛毛起来,直觉得会被昭帝的眼线认为是结党营私。
但人去都去了,他在上官面前也不能扭头就走,只好装作平常寒暄,打算蹭一顿饭就赶紧走。
兵部尚书显然不是这么打算的,没说两句寒暄的话,就笑眯眯地直奔重点,道“你兄弟宝玉罢官这事,其实着实冤枉,不过是遇上后宫烦事,圣上心情不好,这才触了霉头。这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若你有心开口,本官舍了老脸,去为你们周旋周旋也无不可啊”
官场的老油条都明白,宝玉和青楼女子在一起时,并非朝廷命官,而那女子也已经赎身,根本谈不上罢官那么严重。
只是,当初宝玉科举排名时议过一回,昭帝点了他为状元,现在被打脸,深觉气愤,又恰逢心情不好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这风向标是什么
就是昭帝只骂了贾宝璁一顿嘛
当初可是贾宝璁在大殿上说的,宝玉并没有和青楼女子厮混若是昭帝真心追究,头一个便该论他的欺君之罪
想让宝玉恢复官职也不难,只需有人肯寻一个契机,给昭帝递上一个合适的台阶,美言几句,那宝玉官复原职也就是昭帝一句话的事情。
事情不那么费劲,但能拉拢一个家族的支持,这买卖绝对划算
兵部尚书心里一番小九九,宝璁耳朵里却只听见了,昭帝后宫出了烦事。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烦心事,竟引得昭帝连处置前朝之事都那么冲动了。
清霜吴茴最近都没有提起什么,应该与巧燕没关系吧
人毕竟是从贾家送进宫的,替元春吸引了众人视线,若她有事,贾家也不好不理会。
宝璁打算回家去问一问,至于并不尚书这里,说能让宝玉官复原职,宝璁心里并不感激,反而警惕了起来。
宝玉被罢官才刚一个月,兵部尚书就迫不及待地提起这个,又来拉拢他们了
原本他还奇怪,之前宝玉提起,在翰林院总有人陷害他,又有人暗中帮助他,宝璁就推断是皇后一派的人。
可是宝玉被老汉诬告这事,怎么就忽然冒出来,连个提醒的人都没有呢
皇后一派那么多人,总不可能一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没有吧
还是说,他们故意等着宝玉被诬告,被罢官,然后兵部尚书才跳出来,说要帮助他们
宝璁稍一深入想想,便觉不寒而栗。
要是他们果然在等这样的机会,借此收买拉拢贾家,那可真是一手好棋了
若非他根本不在意宝玉是否被罢官,而宝玉自己心心念念就想辞官回去做教书先生,那他们兄弟极为可能,会与王夫人宝钗等人一般,等宝玉官复原职之后,对皇后等人心怀感激,死心塌地地支持了
幸好,他没有被冲昏头脑。
但现在皇后与兵部尚书的橄榄枝,倒更像是棘手的威胁了。
他若不接受,那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施恩不成反成仇,也不否认,贾家如此油盐不进,很可能就此成了皇后的眼中钉。用不上,就除掉。
思量再三,宝璁只好笑着打太极,道“大人的好意,下官感激不尽,只是圣上下旨罢官已成定局,下官又怎么敢让大人涉嫌违逆圣意宝玉之事,还是等过一两年,他自己做出些成就来,再求圣上宽赦吧”
说得再委婉,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兵部尚书一听,脸色就冷了下去。眼中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笑肉不笑的冰冷眼刀。
“也是老夫莽撞了,既你们兄弟有如此打算,那老夫也不必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气氛彻底冷了下来,宝璁正待说些什么缓和,兵部尚书却站起来,拂了拂自己身上并不明显的灰尘,傲然道“今日不巧,老夫另有要事,这饭改日再吃罢”
说完,便随意点点头,走了。
宝璁真是目瞪口呆,明明是对方约他来吃饭的,现在却说有要事先走了
这甩脸色也太明显了一点吧显然是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算了算了,人家是朝廷一品大员,还有皇后做靠山,手下心腹上千。他一个贾家的小年轻,在朝廷前无长辈照拂,后无贵人靠山,别人能看得起他什么
自我安慰了一番,宝璁掏出了钱袋。
是的,这顿还没开始吃的饭,他得自己付钱,整整一桌十八个菜,全是好料
昔日荣国府摆宴,整上最好的一桌酒菜,也就这个水平了。
宝璁望着一桌子的大餐,觉得自己就算有八个肚子,也吃不进那么多的菜。于是挑挑拣拣,选了五六个给王夫人打包送去,又选了三四个给林黛玉打包回去。自己随意吃了几筷子,就觉得,膈应得慌。
从窗户望下去,正瞧见七八个乞丐在巷子里歪着讨钱,宝璁扔了几个钱给店小二道“这剩下的饭菜,你收拾收拾,拿去赏了他们吃罢。”
这可是最上等的席面,用的最精致的食材,十来个菜竟都要拿出赏给乞丐
店小二都傻眼了,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京城奇怪的贵人多了,贵人爱赏谁就赏谁,他一个跑堂的想那么多干嘛
只是有点可惜,还不如赏给他呢
但宝璁这么说了,店小二只好去寻了旧盘旧碗,把一桌精致的菜肴倒进去,端给巷子里的乞丐吃。
乞丐们都围上来吃得欢,只有一个角落里瘦弱的女乞丐,好似饿得动不了了一样,店小二便将一碗没动过的牛肚金丝面端给她,指指正从大门离开的宝璁道“今儿你有福,那位贵人赏的,你赶紧吃吧”
女乞丐倏然抬头,瞧瞧宝璁的背影,而后默默接过面,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店小二瞧得新奇,心里直嘟囔没见过乞丐吃面这么斯文的,不像乞丐,倒像个小姐千金。
过了几日,京城又在谈论纷纷,听说昭帝的一个妃子,因为嫉妒陈贵妃,要毒死她儿子,幸而被发现了,皇子躲过一劫,那妃子反被昭帝杖毙了
这事果然和巧燕有些关系,不过她当然不是下毒的人,而是发现毒药,让皇子躲过一劫的人。为此,昭帝更喜欢巧燕了。
皇后虽然面上夸赞,但心里怎么想众人就不知道了。陈贵妃呢,原本是看巧燕如眼中钉的,但巧燕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她也不得不对巧燕和颜悦色起来。
宝璁知道巧燕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还惊诧了好久。时而靠近皇后,时而靠近陈妃,谁都得对她和颜悦色,却又谁都不能完全将巧燕拉到自己的阵营。这种滚珠一般的操作,直叫宝璁赞叹不已,十分欣赏。
之前宝玉的案件闹得纷纷扬扬,现在京城也无人记得谈论,宝璁便让宝玉收拾收拾行李,搬回家去住。
宝玉在柳巷的东西本也没几样,只是念着云香,心里惆怅,因此流连了好几日,拖着不肯回去。
他想的是,云香是孤苦无依的,先前不知跑哪里去,怎么无端端会被一个陌生老汉拿来陷害他云香这样善良的人,若是知道那老汉做这种事,必不会同意的她没有出来阻止,或许正是被人抓起来关起来,又或者已经被人害了
宝玉越想越心疼,直骂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云香。要知道,云香是他带回来的,一心只想着他,这么柔弱的人,若因此出事,他这辈子可怎么过意得去
茗烟哐哐收拾了东西,来催宝玉“二爷,都收拾好了,天色也晚了,咱们赶紧走吧”
宝玉又流连了一会,瞧着空荡荡的房间叹息几声,终于舍得出来关好房门了。
茗烟正锁屋子呢,宝玉却似乎听见厨房里有动静,拔腿往厨房里去。茗烟忙叫他“二爷,你去厨房做什么那里脏兮兮的,又油腻,您可别脏了衣裳”
宝玉却脚步不停,直打开厨房门往里走,“我好像听见些动静,是不是云香回来了”
茗烟哭笑不得道“二爷,怎么可能云香姑娘就算回来,是该是从正门回,哪有钻厨房的再说了,她还回来么”
宝玉却不听,闷头在厨房里找。天色已晚,屋里昏暗昏暗,根本看不清路,宝玉撞到灶台,腰上狠磕了一下,顿时哎哟起来。
茗烟拗不过宝玉,只好道“二爷,您走慢点,我点个蜡烛,您别动,别再磕着了不然回去太太又打我”
宝玉站着没动,只等茗烟点了蜡烛来,两人把厨房角落细细都瞧了一遍,宝玉才死了心。茗烟就嘟囔“我说吧,云香姑娘哪会在这呢您还是别记挂她了,说不定她现在正吃香喝辣呢”
楼里出来的姑娘,哪会委屈自己定是又攀上哪个贵人去了
京城有权有势有钱人多,以云香的姿色,路上捡个还不容易
“二爷,走吧”茗烟拉着宝玉往外走,经过柴房,宝玉却又挪不动脚了,他定定地站在门前,专注地望着。
茗烟问他“二爷,你看啥呢”
宝玉指着那门缝道“茗烟,你看那,是不是有人”
茗烟顺着手指看去,霎时疯狂地压低了宝玉的手,小声道“二爷不会是家里进了贼吧咱们快走报官”
唉呀妈呀要是个贼,他和宝玉两人都细胳膊细腿的,可打不过啊
茗烟吓得要命,直祈祷这贼别是个壮汉才好
宝玉却焦急又迫切的,反而往柴房走了两步,还大声道“云香是你吗你回来了”
茗烟大张着嘴,差点没把尖叫吼出来,他扯住宝玉,一个劲儿拦住他,道“二爷,你小声点云香姑娘哪里会回来,那是贼我们快跑吧”
宝玉却不管,使劲挣脱了茗烟,往柴房跑去,道“是云香是云香”
他没有闻错,厨房里和柴房的味道,就是云香身上那种淡淡的香甜味儿。那是云香自己调的香味,据说用了好多年,现在浸润在身体上,便是许久不用调香,那香味也不会轻易散掉。
没等茗烟反应过来,宝玉就从柴堆里扯出一个脏兮兮,浑身酸臭味的乞丐来的,大笑道“云香是云香回来了”
茗烟“”好像捏住鼻子,没见过这么臭这么脏的花魁
他怀疑地望向宝玉,深觉宝玉不是鼻子坏了就是眼睛坏了,他不是最喜欢漂亮的女人,最讨厌丑女人吗
这个乞丐一样的人,他从哪里瞧出漂亮来了可真受得了
云香回来,宝玉就不肯马上走了。
使唤茗烟烧洗澡水,又让茗烟去小酒馆买了饭菜回来给云香吃,他自己则亲自去房里找了衣服出来,与云香道“我知道你总有一日要回来的,怕你回来没有新衣服穿,这里都备着呢”
云香接了衣服,看傻子一样看着宝玉,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为什么总有一日要回来”
宝玉理所当然道“你的亲人都没了,是我从扬州带你到京城来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回这里,还能去哪呢”
这里是她的家吗
云香听到这,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别过身去嗔道“傻子这是我哪门子家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也没进你家的门”
这倒是事实,宝玉曾说要带她回家的,她既没进贾家门,自然不能算是贾家的人。
宝玉没有做到许诺,心里十分愧疚,但又因王夫人和宝钗不同意,不能说接她回家去,只好结结巴巴道“这、这房子是你的,自然这就是、就是你的家”
这回,换云香傻眼了,道“你说什么这房子是我的”
宝玉点点头,拉着她翻房契出来看,道“看,这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云香,你就是房主。”
云香瞧着那房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没想到宝玉置办宅子时,一开始就将这房子写了她的名字
这、这可真是若她不回来,那便永远不会知道这事了
宝玉还在说“这是我给薛家兄长出主意做生意,他赚了钱买来谢我的。我想你在京城无依无靠,有了这房子,就当是嫁妆也好,产业也好,或出租或卖了,总归有个进项。”
云香终于止不住眼泪,扑在宝玉身上呜呜哭了起来。宝玉惊诧道“你哭什么可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云香呜呜呜道“是我太傻了,竟放着你这样的好人不要,非要去”非要去干嘛,云香没有说,宝玉也没想问个明白。
茗烟烧好了洗澡水,又买了饭菜回来。云香吃饱喝足,收拾一番,再次是个香喷喷的美人了。
只是瘦了一圈,瞧着越发引人怜惜。
茗烟本以为宝玉要住在柳巷了,谁料晚上收拾收拾,宝玉竟又要回贾家去了,惊得他差点掉了下巴。
“二爷,云香姑娘一个人住在这,你怎么不留下陪她呢”
宝玉敲了茗烟一脑门子道“你没瞧见她回来都躲着我吗我只是想她好好的,又不是非要同我在一块若以钱财为由,非要她嫁我,那我成什么人了”
宝玉也不是真傻的,先前云香莫名其妙就跑了,又许久时间没有任何联系,现在回来也是偷偷摸摸,显然不想让他发现,他又怎么不知,其实云香心里并非真心爱慕他
算了算了,人好好的就行。
宝玉摇摇头,上了马车,往家里赶去。与宝姐姐说了今日搬回去,他自然是要今日回去的。
云香偷偷摸摸回来了,除了宝玉茗烟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宝钗倒发现宝玉偶尔往外跑,但只以为是他去与国子监的先生们聚会的缘故。是的,国子监的先生们。
宝璁觉得宝玉既然要做教书先生,那就要一本正经坐起来,于是拜托了好友,为宝玉引荐几位在国子监有声望的先生,向他们学习如何教书。
当然,不止国子监的先生,还有一些书院私塾的先生,一些官宦人家请来的宫中姑姑,毕竟是教女学生,不好绣花礼仪之类的东西一点都不教的。
对于普通人家的姑娘来说,读孔孟庄子,不如先学会绣花算账管家,将来不做文章,也能凭借各种技能,或是嫁到好人家,或是用手艺混饭吃。得考虑现实环境综合教授嘛
宝玉在女学里适应之后,就到了惜春出嫁之时。阮仲文因年纪大了,不便长途远行,便派了自己儿子与阮成泽的父母一起上京迎亲。
惜春虽是远嫁,但两家算是故交,阮成泽也是她中意的人,对方又是书香世家,知礼守礼,家风很对惜春的脾气,因此她除了稍有些不舍之外,心里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宝璁只将惜春送出了京城,接着就是宝玉一路跟去山东,直到婚礼结束再回京城。一切顺利,惜春也很高兴,阮家也很高兴。
这回婚事是最省心的一次,宝璁实在欣慰,连喝了好几天的酒,连见到讨厌的忠顺王也不那么讨厌了。
这年秋收之后,昭帝祭天祈福,定在皇觉寺。
皇后与宫中位份高又受宠的妃子,也跟着到皇觉寺祈福,这个说为昭帝抄经祈福,那个说为皇子点长生灯不过嘛,是不是暗中来看元春的笑话,又不一定了。
元春已经挪到别院去住,昭帝皇后来了皇觉寺,她与公主也得来觐见。已经两岁半的璇儿生得粉嫩可爱,正是跌跌撞撞走路,咿咿呀呀说话的时候。
璇儿聪明,不仅说叫人认人,连说的句子也时不时抖点小机灵,逗得昭帝十分开心。若不是被皇后提醒,璇儿是要在佛前伺候先帝佛祖,恐怕昭帝都想要让元春与璇儿回宫了
元春暗暗松了口气,低眉垂眼。昭帝看她衣着朴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华贵首饰,年纪大了,虽然保养不错,但毕竟有了岁月的痕迹,再加上她一脸念佛的虔诚模样,就没了兴致。
只是暗叹,从前美人吟诗笑靥如花的光景,再也不复存在了。
璇儿倒是很不错
昭帝抱着璇儿又逗弄了几番,十分严肃地叮嘱元春“虽说要侍奉先祖与神佛,但小孩子不可太拘着,公主也毕竟是公主,莫要养得和出家人一般,还是要活泼些好。”
元春深深拜下,道“诺。”依旧是平静无澜。
对比起孩子的活泼,越发显得无趣。
昭帝不禁摇了摇头,开始担忧起小公主的性子来。可千万别像元春这样古板才好
皇后也跟着逗弄璇儿,仿佛是不经意,道“听说冯家有个同月生的姑娘也养在元妃膝下,怎么不见那个孩子”
元春吓了一跳,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镇定道“那孩子身体弱,动不动就爱哭,怕惊扰了皇上皇后。正巧这会儿哄睡了,因此没让她过来。若皇后要见,臣妾就让奶娘收拾好抱过来。”
皇后还未说话,昭帝便阻止了,道“小孩子本就身子弱,何必一来一回折腾,既在睡觉,就让她好好休息。”
一个冯家旁支的姑娘,何必非要见能比得上他的小公主可爱
昭帝很不在意这个,依旧与璇儿开开心心地说话,听她一句一句父皇,心都要软化了。
瞧着昭帝稀罕公主,陈贵妃不自觉地撇撇嘴,瞄见躲在人群后,远远站着的巧燕,忽然笑着接了一句“皇上,燕贵人与元妃许久不见,她们定有许多话要聊吧”
众人目光,齐刷刷,全都看向了巧燕与元春。
这会儿都想起来了,巧燕原先是伺候元春的嘛
宫中不乏有嫉妒巧燕的人,现在巧燕是旧仆见了旧主,仿佛多在巧燕的出身上踩一脚,大家就能多舒坦一分,都纷纷劝昭帝,让巧燕与元春叙旧。
昭帝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慢慢道“也好,听说你们从前感情很好,是该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