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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盏茶
    “我小时候也经常会在晚上的时候饿, 会吵着让外祖母用茶水泡饭给我吃,那时候也见不到父母亲,整日里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江枕月待说完这话,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在灶火的照映下, 那精致的脸庞显得格外温柔, 随后又见她将鬓边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她与原身相同的地方, 除了名字也只有她们都有一个对自己十分疼爱的外祖母了。想到自己在后世的种种经历, 倒也让她有些怀念。

    站在一旁的温檀瞧见了小丫头这般样子倒也有些失了神。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有了解过江家以往的事情, 也只知道知县夫妇伉俪情深, 姐妹俩是关系极好的,是颇为和睦的一家人。倒是没想到看似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竟然也有不在父母身边的时候。

    两人也在灶房里头聊了许久, 虽都是些陈年小事,气氛也颇为融洽, 如今竟也有种促膝长谈互诉衷肠的感觉。

    “在我幼时,家里人口众多,也只有婶娘会这般宠我。我和长归闯了祸, 她总会及时安慰,告诉我们叔父的良苦用心。会将我们一同哄睡,夏日的晚上,京中也是颇为闷热, 她会贴心的执扇为我们消暑。”

    江枕月听了这话也感触颇深, 这种事她也是经历过的。那闷热的夏日夜晚睡也睡不着,但身边至亲之人总会扇着扇子陪着自己渡过,那种感觉安心又幸福。

    两人谈到此处,也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笑, 随后又紧接着一同准备剩下的吃食。

    而此时在门外的赵青云,看见的就是两人欢声笑语的样子。他是猜到了温檀会来此,但眼下瞧着却让他有些踌躇不前。

    屋里头的温檀余光见此,倒是挑了挑眉。他自幼习武,早些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本应该碍于两人的名声一同邀请进来的,当他看清来人是谁时,便又想到了那日在赵宅看到的场景,这次便只当做了没瞧见。

    待到午饭时分,几人这才又回到了桌子旁,菜品是刘管事拿上来的,还贴心的在一旁的火炉上温了一壶酒。

    除了江与乐注意到了几人的动向,其余人也都被桌上的吃食吸引了注意力。虽大部分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只尝上一口就觉得别具风味,比旁处做的要好吃许多。

    “江姑娘的手艺是日益精湛,待到了苏州府,还请姑娘传授于我几个方子,想来必会卖的十分火热。”

    赵青云对好友的厨艺一直以来的认知,都只是停留在新鲜方子上头,哪成想家常菜做的也是十分可口,也让他有些没想到。

    余下众人闻言也纷纷赞同,随后除了几位女子,其余的便也小酌了一杯。在这初雪的日子里,温酒洽谈,与挚友谈论爱好,也实在是人生幸事。

    不过没人注意的是,寒塘有时的眼角会有些泛红,几人只当他是有些醉了,也没人会在如此融洽的气氛中想些旁的。

    第二日,巳时。

    这些日子以来因着事情众多,且又经历了斐故的事情,江枕月也没了兴致准备游学要用的东西,不过昨日的相聚,众人的心态也都好了许多,这才又约着今日一同去集市上准备要买的东西。

    如今院子的积雪倒还没融化,还有一些梅花也已是含苞待放的样子,红梅白雪的景色让人觉得甚是沉醉。

    江枕月见此也是饶有兴致。

    特地还让海棠给挽了个较为复杂的发髻,用着梅花发簪作为点缀。妆容也是贴合了这些,特地点了花钿。穿的是那日白底红边的交领襦裙,这一身倒是与外头的景色格外相符。

    待她准备好了以后,便披上了兔毛的披风,揣上了汤婆子,这才与自个儿姐姐一同出了门。

    而江与乐也穿的是身藕粉色的长袄,她甚少穿这种娇嫩的颜色,但毕竟正是十五岁的少女,这般打扮显得身姿格外秀美,举手投足间都是娇媚。

    两人走在一起,便也是绝色的风景了。

    待上了马车,也有温家兄弟一同等候,几人也说了昨日不少的趣事儿,就好比昨天也有人醉酒,回去的时候说什么都要在地上打滚的糗事,倒是让当事人脸红不已。

    一路上也显得颇为高兴和睦。

    集市上头的积雪此时也被百姓们清理了干净,路边的小摊卖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几人打算在路口与赵家兄妹相聚,随后便步行走了进去。

    街边的百姓在这种天气下也是不少的,虽然说句话都有些寒气,但喧嚣的叫卖声,和那热腾腾的包子气儿,倒是让这集市上头显得热闹非凡。

    几人买了些日用的东西,又特地多买了些普通料子的棉衣留作路上御寒,三位女子也都买了些现成的男子衣物。不过江枕月倒是留了心,瞧见有能做帷幄的布也来上了一块儿,又买了块兽皮的毯子以防万一,她虽然在北朝没出过远门,倒是也总怕会有留宿郊外的事情,因此也备下了许多东西。

    出行的马车是打算雇三辆的,也不怕放不下东西,整个集市逛下来,众人可谓是收获满满。

    在回去的路上,赵雪无经过云溪楼的时候,倒有些忍不住了,随后开口说道“我想在临行前再去看上寒公子一眼,与他道个别,不知大伙意下如何”

    眼下除了温长归反应慢些,其余人也都是知道了两人的心意,这个时候她提出来道别,显然也是有些不合礼数的。

    因着这也算赵家的家事,温檀本没想着搭话,但想到昨天强颜欢笑的寒塘,也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开口说道“临行前告知朋友一声,倒也没什么能不能的,都是寒公子的挚友,自是没有规矩一说的,不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赵雪无闻言不禁十分感激,见自己兄长没反驳,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高兴。

    斐故死后,因着家产没有被抄,所以宅子就一直是寒塘住着,空闲的时候他才会去原来的云溪楼里面指教现在的小戏子,其余的时候也都会在家里呆着。

    如今的斐宅也还是如原来那般模样,只是听街坊们说,有个瘦弱的小书生会经常来打扫,平日里也只能见到寒塘一人,如往常一样是有些落寞的宅子,并不如其他百姓家里那般有生气儿。

    现在也已经是午时,正好着是饭点,众人也没觉得会扑个空,可叫了许多次门倒也也没人应,而云溪楼那头也是经过的,并没听说他在里头。

    “寒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甚少出门,如今家里和戏班子都找不见人,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真是令人担心。”

    赵雪无见此不免也有些慌了神,全然忘记自个儿兄长还在身边,便把心里所想也说了出口。

    一旁的姐妹俩闻言也赶紧安慰了一番,又等了一会后,待众人上了马车,才听见了里头有着瓷器碎裂的声音,虽声音极小,也让人心头一紧。

    温檀与自个儿弟弟对视了一眼,随即便一跃上了墙头,待进了院子里头,才发现里头的积雪竟然纹丝未动,想来里面的人应该是没出过门,又给几人开了大门,这才往里面走去。

    待众人走到了正院,才发现是碎了一个花瓶,只不过那些碎片上还染了些血迹,倒是让人看着就会难免多想。

    此时的赵雪无也有些难以控制情绪,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显然已是怕极,握着自己好友的手念叨着,“月儿,他不会有事吧怎就会有血,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也没个声儿”

    江枕月也是没想到会见到这个,只见众人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答应后,也才有些慌了。她一直觉得昨日的寒塘看起来甚是高兴,原以为他已经打开了心结,可眼下这场景,倒让她不得不多想。

    几人顺着血迹又往卧房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便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而卧房的地上,有被摔碎的药碗,里头的汤汁还混合着血。

    再往里一些就是那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寒塘,浑身上下也都是些污秽,这一幕让人瞧了就觉得格外惊心。

    走在前头的温家兄弟见此也停下了脚步,“寒公子,你这是喝了什么”

    “长归,快把他背在身上,咱们去城外找老先生,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后头的几人被这话吓的脚步一顿,还未等过去,只听见寒塘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长归勿碰,我已经没救了,恐怕还未等出城我就要咽气了。”

    温长归见此也眉头紧皱,显然眼前人是服了剧毒的,如今这般模样只怕已经是撑不住了,他也从未见过人这般样子,不免也有些愣住了。

    没有人想得到,前一日还好好的人,今日竟这般想不开了。

    后头的赵雪无听见这话只觉得被当头一棒,连忙往前跑去,但姐妹俩怕她吓着,也就将她拦下了。

    “好姐姐们放开我吧,寒公子怎会没救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屋里的寒塘听见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肚里头更痛了,但还是想让她能放下自己。

    “赵姑娘,在下已是将死之身,还请勿要过来看我了,我今日服毒,是因为我把那日故意引诱斐故杀人的王齐杀了。”随后又听见他咳嗽了两声,“雪儿,答应我,不要进来看我好不好”

    “我这一生都是未能如愿的,年少时家贫,双亲因着饥荒去世,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在走投无路时进了一个戏班子学戏,因着自幼容貌就十分出色,便被安排了旦角,这一学就有十年之久。像王仁这样的屈辱我受过不知多少次了,第一次救了我的人就是斐故,当后来与哥哥走散后,我与他这些年来便如亲兄弟一般相互扶持。”

    话音刚落,只见寒塘又咳出了一口血,模样甚微凄惨,里头甚至还混合着像是内脏的东西。

    只听他那颤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斐故为我而死,而今日我也做了这潇洒畅快之人,替他报了仇,也就心满意足了。唯一亏欠的就只有你了,但我死了,不要念我、想我,要找个为你能遮风挡雨的君子,就此将我忘了吧”

    话音到这儿,余下的话便再也让人听不清了,只见他吐出一团血污,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胳膊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门外的赵雪无早已经泣不成声,如今听不见声音便隐约知晓了怎么一回事,随后便再也忍不住挣脱开来。

    一转头,便见到那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的人。

    只见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他身前,随后摸着眼前人的脸,颤抖的说道“寒塘你醒醒,醒醒啊你不是昨日答应了还想见我吗你真是个胆小鬼,如今我在你眼前你都不肯再看看我,还说什么要我忘了你,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把我的心偷走了,如今说走就走,叫我怎么忘”

    “寒塘,你好狠的心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如今竟这般决绝毫无留念,该叫我如何是好”

    说罢,便只她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再也组织不出来一句话。

    他们昨日里是单独说过话的。

    当她听见心上人亲口承认也心悦自己的时候,是娇羞又欣喜的,就算知道两人如今绝无可能,他也拒绝了自己,但她也是愿意等的。一年、两年,甚至是一辈子,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不信真的就会没有机会。

    可如今,他却连这个念想都不给自己留下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又怎会不知眼前的少年郎这辈子都过的辛苦,如今这般是解脱和救赎,可唯独却没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将他拉出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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