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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六盏茶
    扬州城外, 福来客栈。

    江枕月拖着那早被雪覆盖住的大氅吃力的行前着,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手冻的已经皲裂了口子,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了。

    看见那随着风雪摇曳的灯笼, 还有那客栈院子里的马车, 终于让她松了口气。

    只见她将手中的衣带放了下来, 俯下身将大氅打开, 少年郎也已经被冻的昏了过去,那后背上的血迹也早都干了, 那精致的脸庞如今说不出的安静, 但一路上她也时常看看少年郎是否有事,眼下也知道暂且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客栈里的掌柜正巧着出来想要办事, 看见那满身血污的小姑娘也着实吓了一跳, “这位姑娘打哪来的怎么成了这般样子”

    “掌柜的,不知你可认识昆山县的孙镖师我与祖父一同出来游学, 路上遇到雪灾躲进深山,无奈在里头走散了,如今兄长重伤, 掌柜可否着人找个郎中”

    齐掌柜一听这话也就认了出来,孙镖师一行人如今就在客栈的楼上,官兵们也去山上搜查过,竟没想到这姑娘家的自己能回来, 也是吓了一跳。

    随后连忙喊道“小二, 快去城中请个郎中,再让人告知楼上的赵家公子一声,就说人找到了。”

    说罢,又赶紧让人将眼前的小姑娘扶了进去, 再看见地上那少年郎时,也是吓了一大跳。江枕月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听见这话也就知道山洞里的众人早就到了,也就放下心来,还未等走进客栈里头,便倒在了地上,惹得院子里头一片混乱。

    其余的人在两个姑娘失踪后,也没有人能坐得住了。弃了车马,用布匹都缠在了一起,一路来跌跌撞撞的顺着竹林那条路下了山。

    短短两天之内,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寻得到的,众人也都慌了神,可当他们经过那石头和树林时,恰巧发现了燃过的火堆还有那已经冻得僵硬的死士们。

    这让他们有了几分希望,同时又有了担忧。

    赵慎年岁大了,经过这么一遭,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也都撑不住了,如今躺在床上满脸忧愁,也是极为自责。

    “青云,官府可曾派了人”

    “祖父放心,新任扬州知府曾是父亲旧友,听了事情经过后,便派了官兵们上山搜查,如今大雪已停,江姑娘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他说完这话后,又仔细的给眼前的祖父喂着药,从神情来讲,如今的他是极为淡定的,倒是让赵慎看了也有了几分放心,随后叹了口气后就没再言语。

    而赵青云哪里又有看着的那般镇定,在头一天没找到他们后,就已经有些崩溃了,如今也是为了让其余人安心才装出来的模样。

    待他从屋子出来后,那丹凤眼也有些红了。

    辰时的时候,温长归就带着自个儿妹妹回来了,妹妹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还有那遭遇让众人听了都后怕不已,可官兵到现在还未搜到其余两人的消息,这又如何是好

    “栓子,姑娘可醒了外头可有别的消息”

    栓子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又抬眼看了看他的神情,也不免有了几分叹息,随后说道“姑娘还未醒,若是少爷放心不下,不如去楼下问问看看掌柜那头有没有消息。”

    赵青云闻言也点了点头,随后便穿上了大氅往楼下走去。

    福来客栈的掌柜是江湖人,在打探消息上也是颇有造诣。他们刚到客栈时,还未等开口求助,那掌柜就已经看出来他们是遭了难,二话不说就吩咐小二找了郎中医治他们,如今过了一晚倒是所有人都挺了过来。

    他想着这些事儿,也就更想抓紧问问了,下楼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如今因为雪灾,客栈除了他们一行人,也并没有其他客人,大堂里头还是冷冷清清的,但他走到拐角处却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那小小的人儿就这样摔在了雪地里,而后头是那一席白衣不知生死的少年郎。

    “江姑娘”见此他也来不及再做别的反应,连忙跑到院子里头,看着那昔日明媚娇美的姑娘如今成这般样子,让他心里也难受极了。

    “栓子,快去楼上告诉大家伙一声,就说人都找到了。”

    一旁的栓子也没想到这般小巧的姑娘能自己回来,听见旁边掌柜的和小二的谈话更是为之震惊,这姑娘竟还拉着温家公子,心里满是敬佩,连忙应了转身就上了楼。

    赵青云见怀里的小人儿没了反应,也来不及多想,抱起来就往楼上走去,小二见此也赶紧背上了少年郎跟在后头。

    待进了房间,江与乐这头也是刚得了信,难免手都是抖的,看见自个儿妹妹那般模样更是一下子就落了泪,“赵公子,我家妹妹这是怎了可也是受了伤”

    赵青云把她放下后摇了摇头,“掌柜的说是她自己带着温兄回来的,想来身上应该是没伤的,若不然山路难行,想要带着人下山是极为不容易的。”

    说完这话后,他也就行了个礼带着栓子出了门,姑娘家肯定还要换衣梳洗的,他再呆着也是不合规矩的了,况且另一间房里,还有那满身是伤的少年郎需要人照顾。

    江与乐听见这话也就放心了许多,待他走后,连忙和玉兰忙乎了起来,只盼着自个儿妹妹能早点醒过来,照顾的也是极为细致。

    郎中是孙镖师亲自去请的,快马加鞭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人带到了,不过平日里的郎中又哪里骑过马,一路上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待进了客栈也已经是两股战战,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人在哪儿呢,快带我去瞧瞧。”

    孙镖师本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情急之下也未能体恤老人家身子不好,但见他强忍着难受惦记病患,倒也让他十分佩服,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就在二楼,这一路辛苦老先生了,主子遭了雪灾,但背后可能受到刀伤,现在也是隐约见骨,也耽误了许久。”

    老郎中听见这话也知道耽误不得,摆了摆手就跟着他上了楼,昨日那中箭的姑娘也是他处理的,不禁也在心里犯了嘀咕,这群孩子们究竟是让什么样的人盯上了,才会都受这么重的伤。

    但医者仁心,他不过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这些恩恩怨怨自然也寻不到他头上,也就看不得这些孩子这般模样。

    待看见床上那少年郎时也不免吃了一惊,背后的伤口已经是血肉模糊,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剪刀剪开衣物,可难免还是带了些血肉下来,屋内的众人见此也都倒吸了口凉气。

    而温檀似也被这般剧痛惊醒了,那好看的剑眉深深皱着,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迷糊之间他还以为是小丫头在帮他上药。

    “月儿别管我了,自己走好不好”

    在场的几人听了这话也难免有些惊叹,特别是那赵青云,眼中的情绪似波涛翻滚。少年郎神智还不算清醒,但能说出这般话来,想来江枕月必然是帮他上过药的。

    赵慎也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可该怎么和江知县还有昭勇将军交代两个孩子都迟迟不醒,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更何况还”

    后头这话他也有些说不出来了。

    如今几个孩子都能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待回去后又该如何是好眼前的少年郎和江家小女一道儿回来的,路上还不知两人发生了何事,算起来也是孤男寡女在那深山之上,自古以来救命之恩为何会以身相许,也就是因为名声的问题。

    而且也不止他们,自己的孙女也同样如此,这种事儿从来都是女子吃亏,难道真要秘而不宣

    想到这儿,赵慎难免也多了一声叹息。

    赵青云前头一直惦念着几人的身体,倒也没往这上头想,如今听了祖父这话更是连拳头都攥紧了。他的妹妹和自个儿喜欢的姑娘竟然被温家兄弟给救了。

    救命之恩他自是十分感激的,但旁的他是不愿见到的。

    “祖父勿要多想,想来温兄和长归都是君子,必然不会趁人之危,若不然江姑娘也不会拼命将他救回来了。只不过名声这头,还是先勿要声张了。”

    赵慎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他儿女不多,但是家族里面也曾走过遇到这种事儿的姑娘。都是一开始没让外人知晓,后头去男方家里问了意思,愿意娶的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愿的,女儿要没受到什么侮辱,疼爱女儿的家里自然是当做没发生这档子事儿,后头还是正常订亲。只不过就怕男方是没品的,不愿娶还要外传坏了女儿家名声的,这般基本上遭了灾的姑娘也就只能去庵里当个姑子了。

    郎中处理完伤口后,众人也才出了门,只留下了栓子照顾还未清醒的温檀。

    待江枕月醒来时,也已经是亥时了。

    她在睡梦中也是极其不安心的,手中没了那熟悉的衣带,让她慌了神,梦中大雪纷飞四处都不见人,她好像把那少年郎弄丢了。

    “温兄,温兄,你在哪儿”

    一旁照顾她的江与乐听见这呢喃声也叹了口气,随后轻声唤道“月儿快醒醒,温公子已经没事了,怎还做了噩梦,要是被魇着了就麻烦了。”

    她也是听见了赵公的那些话的,如今也知晓自个儿妹妹和温檀怕是做了些越矩之事,就算是情急之下的救人,但也是不合规矩的。

    而床上的江枕月听见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才有了些神智,瞧见自己姐姐那担忧的神情才反应过来她是到了客栈的,不禁也舒了口气,随后强撑着难受一下子扑到了姐姐的怀里,那语气也有了几分哽咽和委屈。

    “好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其他人可都回来了现在可都还好”

    江与乐见此连忙抱紧了她,随后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也是极为温柔,“大家伙都回来了,咱们运气好些,都是没事的,只不过是温公子的伤重了些,月儿可真是厉害,能从山上将他带下来。”

    眼前人听了这话倒是也放下心来,温檀的伤她心里也是极为忧心的,但也知道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皮肉伤,如今能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是极好的。

    “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待她说完这话后,姐妹俩又说了好一会儿心里话,也都对彼此这几天的经历惊叹不已。

    到了最后,江与乐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月儿可是喜欢温公子的如今你们一同经历了这般事,无论如何可能父亲都要书信一封给辅国公了。只不过结果可却是未知的。辅国公已是位极人臣,温公子作为嫡长孙想来后头就是不继承爵位,前途也不会差,我只怕身世的差距可能会影响了你们。若是温家愿意娶你,我也怕是平妻亦或者是妾室,正妻这头怕是有些难了。”

    江枕月闻言倒是愣住了,拿着玉兰刚递过来的药也不知作何反应。

    这些事她都是从未想过的,救人之时她从未多想,就算后头两人心知肚明是不合规矩的,但也从未深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