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檀去了二房院子的时候, 天色已见晚。而温长归早就在石桌旁等着了,大老远的瞧见兄长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样就急了。
“兄长我可等你半天了,母亲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了,婶婶她们说了江姑娘的不好, 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婚事她们也想着插手, 这些年来越发的过分了”
“月儿蕙质兰心, 容貌绝色, 自然并不是她们三言两语就可以编排的。再者婚姻大事,作为长辈关怀两句倒也无妨, 她们说什么倒也不要紧的, 反正已然订亲了。”
温檀见到弟弟这般模样倒也笑了,随后颇为打趣儿的接着说道“可是想知晓她们有没有提起赵姑娘”
他这话说完后, 温长归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还没等接话,只见十分温婉的云氏就带着下人从后头走了来, 面上的神情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阿檀回来了,进屋吃荷花酥吧,顺便给婶母讲讲你们订亲的姑娘。我和你叔父都没见过她们, 这事儿当初确实有些突然了,如今仔细想来倒是颇为好奇,哪有孩子们订亲,父母都没见过的道理。”
云氏的性子本就十分的善解人意, 但在儿子订亲这上头,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乐意的。原本她觉得无论是大伯家的孩子还是自家的长归,都要配个名门淑女才好的,甚至已经有心思在京中相看姑娘了,哪成想几封信的功夫, 就订下了未来儿媳。
但后来知晓是自家儿子愿意的,那股子不乐意倒也烟消云散了,更多的是好奇。
只不过这话却让温长归颇为不好意思,随便说了两句话想着搪塞过去,最后没了办法只得跑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关于赵雪无的话却是一个字没说。
“阿檀,这孩子在昆山县也是这般模样我怎么记得他从未把感情当回事的,怎么现在这般别扭了”
云氏说完后倒是挑了挑眉,神情虽然没怎么变化,但是还将那琉璃盏上的荷花酥往少年郎的眼前推了推。
温檀随后便拿起了一块荷花酥,只不过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浓厚,“赵姑娘是赵慎先生的孙女,模样甚为娇俏可爱,读过不少书,其余的我倒也不甚了解了。”
两人是欢喜冤家这事儿,倒是他有意瞒下来的,只挑着会读书这上头说了。
这是因为二婶母最为喜爱的就是会读书的姑娘,她自个儿便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听到赵雪无喜爱读书,自然会十分满意。
而云氏听了这话果然不出他所料,瞧着笑容都浓烈了几分,虽然不再提订亲这事儿了,但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赵慎在京中文人间的名号还是极为响亮的,多少人都想着能被指点上几分,云氏自然也觉得赵公的孙女在学问上头不会差,正好压压儿子的性子。况且这种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无论在何事上头都能识大体,与他们家倒也相配,这下倒成为她得意的亲事了。
这事儿前些日子她倒是逼问过自己夫君,听说江家姐妹都是师从名师,与两个孩子一同学习的,想来学问也差不了,这番下来,倒是阴差阳错的遂了她的意愿了。
温檀见此倒是把自己心中那几分笑意隐了下去,随后和云氏聊了些家常后这才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弟弟这般跳脱的性子,确也只有那姑娘能制得住了,不过是用满腹经纶说教,还是用娇俏的性子,这倒不得而知了。
待走到院中的竹林时,温檀便听见了肥鸽子的“咕咕”声,将折扇收回后,借着竹叶便一跃而起,随后将鸽子攥在了手中,当看见那脚上的小筒时,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小丫头那秀美的脸庞。
这是他的月儿来信了。
打开瞧见信中内容时,倒让他原本温柔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只见那秀白的耳垂和眼尾都红了起来,里头不过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乱了心神。
原来她在想他,很想很想。
这让他原本温和的笑容中也多了几分情意,随后几跃之下落在了书房前,下人们见到主子这般回来虽然有些惊讶,但都是伺候了他许多年的人,连忙就进去磨了墨,颇为周到仔细。
可温檀现在的心里想的却都是该如何回应他的小丫头,如果也这般回应这封信的内容,会不会显得他太过于孟浪了些若是回些旁的,恐怕要令她失落了。
思来想去,便拿起了桌上还未雕刻完成的墨块继续刻上了她最为喜爱的岁寒三友,还有在这之上的明月。
直坐到了第二日寅卯交界之时,外头的旖旎月色才有了几分消减之意,而温檀也才将那十五块墨雕刻完成,并在纸条上写上了他要回的话。
“相思以墨,绘满月清辉。”
随后将竹筒放回肥鸽子的腿上后,这才净了手,拿起了一个名为载月书的册子开始提笔写下了两张纸条的内容。
往后这两年里怕是两人都无缘相见,可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以及她说过的话,他都想要仔细记下来。
待江枕月再次看见肥鸽子时,都是下午未时了。
她本来是想着将给赵家兄妹的礼品和书信一块儿去寄走的,哪成想刚要出门的功夫就看见了那歪着头呆呆的鸽子,模样颇为憨态可掬。
“姑娘可要现在看上头的书信”海棠见到这鸽子也是喜欢的紧,伸手就将竹筒拿了下来递给了前头的姑娘,还不忘顺手摸了摸那柔顺的毛。
江枕月没成想少年郎的回信竟然这么快,想来应该没写什么太多的内容,闻言便接过了竹筒,待打开纸条一瞧,雪白的小脸瞬间就有了两片红晕。
里头的满月清辉,可说的是她
而那攥着纸条的手不知不觉倒出了细汗,这该如何回应才好但仔细想来,好像先说了那般孟浪话的人是她。
想到这儿,小姑娘连忙就把纸条收进了袖子中,随后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不过那眼神却还有了几分缥缈,“咱们先去驿站寄信吧,这事儿倒不好再耽搁了,只怕雪儿等急了。”
海棠瞧她这般模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连忙点头应下,就要着人准备马车出门。
不过待她们走到前院的时候,正好见到门房的小厮连忙跑了过来,那模样瞧着甚是着急,不过五月底的天儿,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见过二姑娘,城中驿站的管事来了,据说是有人从京中快马加鞭寄了物件给你。小的想着姑娘正好要出门寄信,不如让这管事一同带走也省得姑娘再费事了。”
江枕月瞧见眼前小厮这般模样不由得也笑了,这好像是后头姐姐选的下人,年龄虽然小些,但是十足十的机灵,倒是把主子们吩咐的事情都记下了。不过他这般提议倒也好,确实更为省劲些。
“你叫什么名字瞧着怪机灵的,以后找齐婆子给你换个差事吧,专门为主子们传消息可好那管事你且叫到我院子来。”
“小的名叫柱子,多谢姑娘抬爱,我这就去告诉那掌柜。”
柱子显然是极为高兴的,说完这话后,嘴角的笑意便也藏不住了,连忙就行了礼往门外头跑去。
一旁的海棠见此难免嘀咕了句“狗腿”,这几天新的下人们都喜欢卖乖讨便宜,倒让她颇为不爽,但为了不让姑娘看出来她的情绪,连忙就扶着江枕月往院子里头走去。
不过江枕月本就是个人精,身旁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在瞧着,哪里会看不出来心中所想,倒是也没恼她。随后吩咐了几个小丫鬟将要寄送给赵家的礼品拿了出来,而自个儿却坐在了池亭中欣赏着那才露头角的荷叶,倒是颇为怡然自得。
但其实心思却有些百转千回。
如今仔细想来,才发现自个儿那句话有多么冲动,这是在北朝,女子们都以矜持为主,万一他瞧了觉得自己不正经又该如何是好不由得还是有了几分后悔,但那纸条里回信的内容却又让她心里有些甜滋滋的,这份相思之情,是相互之间的。
而那从京中寄过来的东西,想必也是她的阿檀送的了。
正当她想的出神的时候,便听见了后头通传的声音。映入眼帘的就是个颇为精明的中年男子,后头的随从拿着个瞧着料子极好的木盒等候着。
“姑娘,这是从京中国公府寄来的物件,里头的东西应该是极为贵重,所以小的怕在驿站存放有误,这才亲自送过来了,还请姑娘亲自过目。”
掌柜说完这话后,连忙就招手让随从递上了木盒。能让国公府亲自寄送物件的姑娘,又这般貌美,想来并不是俗人,而且又是这新任知府的女儿,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江枕月看着他这幅神情便也猜到了心中所想,不过这种办事态度又不能说人家特殊对待,随后便让海棠打赏了些银两,这才让外头候着的丫鬟们将要寄到苏州府的物件拿了过来。
在给赵家的礼品这上头,她和姐姐自然是用了许多心思的。首先赵慎身为她们的先生,是万不能怠慢的,思来想去选了个墨玉做的砚台,还有一套库房里名贵的文房四宝。而送赵青云的则是前些日子留下来的青梅盏一套,还有从京中来的全套的律法书,这可耗费了她许多银两,不过想来这个对那少年是颇为有用的东西,若使用得当,想来日后必然大有用处。
赵雪无这头就更为有意思了,姐妹俩不但选了许多北地有的点心吃食,什么人物小传、新鲜话本子,当地的胭脂水粉,能想到的东西全都罗列了起来,足足装了一大箱。
因此当丫鬟们抬过来那一口大箱子时,驿站的管事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
“劳烦管事了,这东西寄到苏州府的赵宅,地址具体一会儿让丫鬟们给你,里头也有不少名贵物品,甚要注意。”
管事虽然还有些惊讶,但闻言也不敢怠慢,连忙就点头应下,让随从清点了里头的物品,若在寄送途中出了闪失,倒是还要赔偿一部分的,随后这才收了寄送的费用。
不过临走之前,管事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姑娘可要往京中再寄些东西”
在他看来,那国公府可是世人高不可攀的地界,眼前这小姑娘却不慌不忙的先处理了旁的,而那箱子到现在都没打开,倒让他有些想不通了。
江枕月闻言倒没什么反应,淡淡的说道“暂且不用,管事请回吧。”
这哪里是她不想寄,而是不知该如何回了。
待这些人都走后,她才打开了那檀木做的盒子,里头放的是十五个刻满明月与岁寒三友的墨块,上头的明月是由新月到满月,整个过程都不少。
而这些纹路,这些日子她已经极为熟悉,都是她的阿檀亲手雕刻出来的,她的少年郎是如此的用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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