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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一百一十盏茶
    自那日过后, 江枕月便被绿檀说的那些话乱了思绪。这事儿仔细想来说不定是朝廷故意这般记载,少年郎是知晓其中原因的,但也有可能是不知的。毕竟温总兵吐血身亡时,就连长归的父亲都不在。

    而她因着思虑过多, 又仔细询问了绿檀关于这上头的事情, 才知晓参加那场战役的北朝士兵, 只要出城杀敌者竟无一生还, 就算是当时回了城的,有许多在后头也因为旁的事情去世了。

    无论怎么想此事都是疑点重重, 使得江枕月颇为在意, 所以就让柱子找人打探了一下当年的事情,只不过好些天了, 也没有任何音讯。

    “姑娘, 姑娘,京城那边回信了。”

    正当江枕月坐在窗前愣神时, 海棠的这话才将她拉离了思绪。

    “给我吧,再去问问柱子那头可有了音讯。”待说完这话后,小姑娘便伸手拆开了那封信。

    不过眼前的海棠却颇为担心, 自那日在亭中烧烤后,姑娘便一直对温总兵的事情颇为在意,但在这上头她也并未了解,眼见着好不容易心情好了许多的姑娘又因着这事食不下咽, 可真真让她急坏了。

    待得了话后只能再出去找柱子问问, 不过在院子里瞧见绿檀的时候还是有些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这人那日提了,姑娘定不会如此。

    “绿檀,温总兵那事儿究竟有何不对姑娘被你这几句话可扰的整日里茶饭不思, 彻夜难眠了。”

    正在修剪茉莉的绿檀闻言倒是有些愣了,她是个心大的,平日里若不是姑娘叫她,她倒是没怎么琢磨过别人的情绪,听了海棠这话才知晓姑娘竟这般在乎。

    只不过神情中还是有了几分迷茫,“海棠姐姐,这事儿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了。姑娘年纪这般小,怎会和温总兵扯上关系,竟这般在乎此事若说起来温总兵的死的确和朝中记载有出入,但总该不是姑娘会操心的呀”

    说完这话后,绿檀还是颇为不解的挠了挠头,随后才把那几颗开得正好的茉莉插在瓶中,这插花还是她和海棠学的呢,每日里都仔细琢磨这个,如今已经能弄得极美了。

    可海棠却“哎呀”了一声,随后愁眉苦脸的说道“怪不得姑娘会这般,你切记以后不要在姑娘耳边提起这个。你来的晚些,家里有些事情没曾告诉你知晓。但事已至此,你且记在心中,咱们姑娘是和温家大郎订了亲的人,只不过还未走了明面,待姑娘及笄,这事儿多半就成了。你提了温总兵的事情,只怕姑娘又多想多虑,不知多害怕呢。”

    绿檀听到后头,拿着剪刀的手都有了几分颤抖。

    姑娘竟是总兵将来的儿媳她竟还把知道的事情藏着掖着若是父亲九泉之下知晓,定能气个好歹。她原也想过将其中之事告与温家所知,可这些年来竟连户籍都弄丢了,连京城都进不去,更别说告知温家人了,但如今机会竟就在眼前,怎能让她不激动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正巧着江枕月拿着那封信走了出来,她本来想着透透气,瞧见绿檀和海棠蹲在院子里倒是一脸好奇,不禁就唤了出声“绿檀,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

    前头的绿檀听见姑娘那软糯的声音便回了头,可不知不觉间竟是落了泪,倒让江枕月吓了一跳。

    随后只见绿檀直接跪在了地上,言语间具是哽咽,“姑娘,绿檀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将绿檀所闻告知小公爷,希望小公爷能替温总兵及家父报仇。”

    待说完这话后,绿檀便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江枕月听见那句“小公爷”哪里还不知这说的是温檀,不由得连指尖都有了几分颤抖,“你且说吧,只要不是诓骗于我,定会告知温家。”

    “绿檀对天发誓,奴婢接下来句句属实,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温总兵受伤之事家父便一直觉得蹊跷,总兵武艺高强,阵中无人能敌,但那次受伤实则是被手下之人误伤,随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多日,战事便由得昭勇将军顶替。后来不知谁说江南有神医,昭勇将军为了医治兄长,便千里单骑相请。这期间虽然鞑靼骚扰不堪,但城中也能坚持半月,等待将军归来也是可行的。但不知从何处来了个云游的神医,将军中许多人都医治好了,总兵就想着早日能回归战场,所以就让那人医治了,但后来却莫名其妙在战场上吐血身亡,而那神医却也没了踪影。除却这些,父亲手上归来后本也能苟延残喘,但却书信一封让我和母亲远走,只说会有杀身之祸。在这之后,那日出城迎敌所有士兵全部意外身亡,甚至连家属最后都开始了无音讯。”

    “而我是逃到了塞外,才捡了一条命。”

    绿檀说完这话后,已是满襟的泪水,随后抬头看向江枕月说道“父亲的那封信我到现在还留着,我这就去找出来给姑娘瞧瞧,只不过年份久远,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堪了。”

    而站在廊下拿着信纸的江枕月更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瞧着绿檀远去的身影不禁觉得心里堵得慌。

    少年郎的信中明明写得是温总兵不治身亡,全然和朝中记载一模一样,信中句句都是对贪官的恨意,志向不过就是有朝一日能将这些人治罪,还有找出害了母亲的人。而绿檀所说的这些,都是少年郎不曾知晓的呀。

    温总兵的整件事情都说不出的诡异,好像是有人从中设了局一般,就为了取那战神的性命。

    可究竟是何人会这般做若是鞑靼从中作梗根本又说不通,因为那一场仗,就算是没了温总兵,鞑靼也不算赢,毕竟北朝的土地一分一毫都未曾让出去。而让士兵家人灭口的事情,好像就是在掩盖什么一般。

    若是本国之人所做,该是什么样的狼子野心温总兵和那些士兵的身后,可是北朝千千万万的子民,甚至还有这个朝廷的皇帝

    江枕月想到这儿,便犹如掉进了冰窖一般,只觉得周身都是寒意。

    温家自始至终都被这般埋在鼓里,还是已经有人得知从未告知阿檀若是他知晓此事,那私底下锋芒毕露的人,怎会甘愿从文呢

    可信中的温夫人,好像是被逼上吊而亡,那金贵的国公府,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地方

    待绿檀将那已经泛黄残破的信纸拿过来的时候,江枕月脸上的愁容更甚,就连平日里那好看的杏眼里都有些泛红了。

    “绿檀,我想你定不知晓国公府现在是何种境况。温檀到现在,圣上都没有让其承爵之意,因着府中妇孺迫害,温夫人上吊自尽,阿檀自幼是被二房养大的,后头从了文,若你说的句句属实,他想报仇也是极难的。”

    后头的话她不愿说得太清楚,她甚至已经在怀疑温总兵之死是否与圣上有关了,若不然少年郎怎会沦落到从文的地步整个北朝谁人不知温家儿郎天生就是习武的料,甚爱贤才的圣上竟会让明珠蒙尘,怎么能让她想得通

    绿檀显然没想过国公府如今竟是这般境地。

    温总兵去世时,家中长子确实年龄尚幼,但在她心里头,怎么都该是温檀承爵才对,竟会从了文那她父亲的死,和那几千士兵极其家属,又该怎么算就像一群士兵没了将军一样,不知该何去何处了。

    这让她本来悲痛的脸上多了几分迷茫,随后还是将手中的信纸交给了眼前的姑娘。

    江枕月见此也伸手接了过来,抬眸的那一瞬也有了几分悲痛,“我会将这件事告知温家,但后头发生何事并不是我能左右的。只不过我既然和温家订了亲,无论如何都是站在总兵这头的,但我人微言轻,若是以后真发生了什么,我只愿你和阿檀都能够好好的。”

    底下的绿檀闻言又重重地磕了头,随后说道“绿檀必不负姑娘所愿。”

    还未等江枕月说话,只见一脸严肃的江与乐从院门口走来,而旁边的玉兰也是一脸焦急的给她打了眼色。

    “月儿,若绿檀所言属实,咱们和温家的亲事可能要与父亲重新商议一番了。”

    她这话犹如惊涛骇浪,一下子拍得廊下那主仆二人都愣了神,绿檀刚想着说话,只见江与乐摆了摆手,随后往两人身旁走去。

    “若是再与鞑靼开战,自然是匹夫有责,咱们整个江家在大同府献上所有钱财都不足惜。但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家国大义,我没有理由瞧着你嫁进去送死。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晓温夫人的死和府中人脱不开干系。父亲自母亲去世未曾续弦,除了对母亲深情,也是怕咱们姐妹两个在后宅里有了继室受欺负,但你要是为了个男人眼睁睁的跳火坑,那又对得起谁”

    她这话说的极重,让江枕月只觉得心头被狠狠地锤了一下。

    国公府如今看来就是龙潭虎穴,根本不是什么富贵世家,嫁过去不是享福的,而是赶过去送死,姐姐这话说得是对的。

    可少年郎能将这些事仔细的写在信中,便是不愿将她蒙在鼓里了。

    她问的不过是他的志向,只需说贪官之事即可,但温夫人这事儿却是后宅妇人的事,少年郎告知于她,若是她怕了,毁约便是了。

    “姐姐,我自知国公府不是个好地方,但就算是龙潭虎穴我都愿意为他去闯一闯。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原来也是觉得此事极为荒唐,报恩的方式许多种,嫁给恩人显然并不是上策。可我与他终究是不同的,相知相识都似天注定一般,这些日子里我已不知被他救过多少次了,我看不得他自个儿在那群豺狼虎豹间周旋。我欠他的太多,唯有此般才不会让我心中有愧。”

    若是姻缘天定,那她便觉得和少年郎是天作之合。只有她这般别扭的人,才会甚得他心。也只有他这般心心念念全是她的人,才是她能为此甘之如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