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都是第二日的事儿了, 只不过天还是阴沉沉的,完全没有放晴的意思。姐妹俩见状也不敢再耽搁,只怕错过这次机会,后头这雨下个没完就坏事了。
可下山的路还是极为难走, 山间的路泥泞不堪, 家中普通的马儿到后头根本就拉不动了。还是将傲霜、银霜换上后, 这才得以前行。柱子骑着原本的马儿随行, 绿檀在前头赶车,剩下的人都挤在了马车中, 这让原本宽敞的马车显得拥挤不堪。
江枕月见到此般场景心头还是有了几分后悔, 若来时没带这么些东西,如今也能轻快赶路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城内, 刚才她出来时, 天色昏暗,显然又要下一场大雨, 只期望众人不要遇到这倒霉的事情。
小姑娘想到这儿,便想着挑起帘子瞧瞧,顺便问问柱子, 还有多久能到城中。可还未等她开口,只听得天上一声闷雷,声响极大,吓得马车中的小丫鬟们惊叫连连。
“坏了, 这雷声离得极近, 恐怕一会儿就要下起雨来。姑娘们,正巧着山脚下有个村子,咱们先去那头休整一番等雨停了再走吧。”
外头骑着马的柱子显然也吓了一跳,随后脸上都是担忧。前头下山就已经费了许久的功夫, 就算是快马加鞭进城,恐怕也得一个时辰,这雨在路上遇到又不知会发生何事,他可不敢再往前走了。
江枕月见此只得点了点头,虽然她急着回城,但府城来庄子的一路上多山间小路,若是遇到走山可是了不得的,她不能拿众人的性命开玩笑。
“那咱们先去村子那头避一避吧,若是村民收留咱们,万不要吃用人家的。百姓们今年都不容易,麦子无法晾晒,收成都少了许多。”
柱子连忙应了声“好嘞”,随后便和绿檀一块儿驱车往村子的方向而行。
在江家庄子下的这个村子名叫曹家村,有不少人都在庄子里做短工,因此当江枕月一行人说出来意时,倒是得到了村民们十分热情的迎接。
村口这家的男主人名叫曹狗蛋,是个打猎为生的猎户,妻子曹孟氏自个儿种了几亩薄田,只不过因着身怀六甲,现在家里的活都是曹狗蛋和他娘干着,他们家里还有一个瞧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女儿。
“两位姑娘快坐吧,家中简朴些,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倒是前几日煮了伏茶。”曹孟氏是个极为温柔的妇人,虽然挺着八个多月的孕肚,还是里里外外忙乎着家务。
姐妹俩闻言连忙道谢,倒是不敢真让一个孕妇伺候自个儿,连忙就给几个丫鬟使了个眼神,随后海棠连忙就接过了妇人手中的茶壶。
江枕月倒是自从来了北朝,第一次来村子里,这里的房子多数都是土坯房,屋内连厅堂都没有,中间一个厨房,两边就是住的地方了,她们如今正在大一些的屋子歇着。放眼望去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有通铺大炕和一个圆桌,还有几个上了年头的箱子,不过想来女主人十分用心,窗台上还是插着一束野花,打扫的也极为干净。
曹狗蛋毕竟是个猎户,这些年来上山下山都是自个儿,在村子里也极少接触旁人,一下子瞧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倒是有些羞红了脸,连话都有几分说不全,又怕自己这幅样子惹恼了娘子,便躲在灶房烧起炕来了。
“狗蛋,这两个姑娘什么名堂你可打听出来了我瞧着极为有钱,那一身行头都要不少银子,真要是在咱们家里歇着,可不得让她们吐出点银子”
说话的老太太是曹狗蛋的娘,佝偻着背,身体极为干瘦,但长相却颇为精明,瞧着门后坐在桌旁两个举止不俗的姐妹更是眼冒精光。
曹狗蛋的性子本就有些木讷,听了他娘这话倒是皱了眉头,随后小声说道“娘,这般行事应当不太好,人家就是来歇个脚,顶多喝两杯茶就走了,要人家银子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曹老太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将手中的拐杖就往儿子身上捅,语气也是极为尖锐,但又怕屋里的人听见,只得嘀咕道“没用的东西,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以后孙子娶媳妇哪里用不着钱你开不了这个口,我去”
待说完这话后,只见老太太走到另一个屋子里将孙女小花拽了出来,随后又在她耳旁嘀咕道“一会儿机灵点知不知道那两个姑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身上穿金戴银的,你一会儿只管说你喜欢她们身上的东西,想要就是了。”
小花听到这话却是低下了头,小手都不禁攥紧了,显然是极为不乐意,但被祖母这般推着,只得不情不愿的往那屋走去。
这种事情祖母也曾经让她做过,她不愿意的话,后头客人走了就会被打,她娘拦都拦不住。若是做了,说不定还要被客人说上几句,怎么做她都好像是错的。
小花想到这儿,小小的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又怕后头的祖母瞧见了骂她,连忙就忍了下去。
此时的姐妹两个坐在屋里正讨论着何时启程的事情,刚才因着喝了这家的伏茶便有些过意不去,随后好说歹说给了曹孟氏一两银子,但这妇人也是个脸薄的,说这点茶水值不当一两银子,连忙就要做些饭菜招待姐妹俩,这刚要出屋,就瞧见祖孙两个进了来。
映入江枕月眼帘的就是那一副怯生生模样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裳好像都小了些,连脚腕都露出来了一节。不过收拾的又干净利落,就连头绳都是红色的。显然曹孟氏是用心给这个女儿打扮了的,只不过应当家境不算好,孩子的衣裳换不了新的。
只不过想到这儿却让她有了几分疑惑,曹狗蛋明明是个猎户,北朝的猎户基本上都不太缺银子,就算上山抓个兔子或者野鸡,都能卖上些银子,这家人口又不多,应当是不会缺钱的才是,怎么舍得让姑娘受这个委屈
但随后瞧见那眼冒精光,手腕上有个金镯子,说话声音又极为尖锐的老妇人后,却让她有了几分猜想。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两位天仙,老身真真是活了几十年都没瞧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今天我们曹家可真是行了大运,有仙子下凡了。”
姐妹俩见此倒是对视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的说了句“过赞了”,便颇为默契的没再言语,倒让这曹老太一下子连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了。
曹孟氏没成想自个儿的婆母又带着闺女过来了,随后赶紧给小花使眼色,“娘怎么又带小花过来了,她的络子还未编完呢,这块儿有贵客,她年岁小,恐怕会调皮一些,赶紧回去吧。”
一旁咬着嘴唇的小花听见这话后似是松了一口气,刚想着转身出去,怎料自己的腰就被狠狠地掐了下,回头就是那恶狠狠看着自己的祖母。
小花瞧见这般情景便知道今天不要出点什么,祖母便不会善罢甘休,但刚刚被掐的那一下虽然没让她叫出声,还是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抬头看向母亲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求救。
可曹孟氏毕竟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自个儿婆母心里头想的什么又怎么会不清楚。因着家宅在村口,经常会有过路的客人来讨个水或者歇个脚,这些年来不知道婆母让小花干了多少次这种事了,孩子若是不愿,后头就会趁着她出去干活的时候,一顿毒打,自个儿的丈夫又是个愚孝的,这委屈她都不知道受了多久了。
但瞧见桌旁看着自个儿的两个姑娘,顿时又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的闺女也没比这些人小几岁,可如今又过得什么日子想到这儿,曹孟氏心一横就要把小花推出去。
可曹老太哪里又是吃醋的,一个刀眼过去就吓得曹孟氏打了一个哆嗦,而小花也怯生生的了句“娘”。
江枕月看着下头祖孙三人这场交锋有些沉默。
那曹老太手上的镯子显然是比较贵重的物件了,能给她戴镯子,不能给孙女买身衣裳,天下哪里有这般道理再说曹狗蛋两口子也都是衣着简朴,家中都看不到一丁点儿值钱的东西,想来这银钱恐怕都在这曹老太手上了。
当这孩子进屋的时候,瞧着她那眼神,江枕月便猜出来这曹老太要干些什么了。
“小姑娘你过来让我瞧瞧,我看你长得清秀,叫什么名字如今可念过书了”
门口的祖孙三人听见着软糯的声音瞬间就忘了刚才的交锋,而小花抬头就瞧见了那宛如天仙的江枕月,如今正温柔的瞧着自个儿笑,倒叫她一下子就愣了神。
后头的曹老太看见这幅场景还以为自个儿孙女这是入了贵人的眼,连忙就把她往前一推,随后脸上的褶子笑的都堆在了一块儿。
小花也是才反应过来,随后小声说道“我叫小花,村里没有姑娘读过书,我也没读过。”
待说完这话后,她连忙就低下了头,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让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想到祖母的嘱咐还是有些犹豫,随后喃喃的说道“姐姐手上的镯子真好看,小花也想要。”
其余的众人倒是没想到这茬,原本还以为二姑娘这是真喜欢这姑娘,但瞧见小姑娘这般作为不禁都冷了脸,性子急躁些的海棠险些就出口骂了出来,倒是被一旁的玉兰拦下了。
江枕月看见面前低头落泪的小姑娘便挑了挑眉,虽然明知道这孩子一定会被曹老太逼得要东西,但真听到了却又让她觉得有趣极了。
这孩子瞧着不像个笨的,这般贵重的东西旁人哪会说给就给,想来是做给后面人看的。而这般害怕的模样,又好像是在怕她说些什么。
随后抬眼一瞧,果然后头曹老太的脸都黑成了锅底,但不得不赔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扰了两位姑娘,老身这就带她出去。”
而一旁的曹孟氏更是红了眼眶,匆匆看了一眼姐妹俩的反应,又连忙走到了小花身旁,将自个儿的闺女揽着鞠了一躬。
江枕月见此倒是觉得颇为有趣,随后抬了抬手,一副慵懒的模样,“小花留下吧,总归年龄小些还不懂事,若是岁数大些说这些话,倒不是童真,而是没脸没皮了,不过孩子倒是无关紧要了。”
她这话看似不在意孩子的错,实则是在打曹老太的脸,也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后头几个小丫鬟都拿着帕子掩面而笑,惹得门口的曹老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偏偏又不好言语什么。
而小花却没想到眼前如天仙儿似的人竟没有怪罪自己,那小脑袋也终于抬了起来,看向江枕月时的神情充满了探究。
曹老太见这般场景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刚要开口便见到江枕月抬眼间的不屑,而周围的下人们也是十分默契的看着她,那些眼神好似一团火,要把她这层遮羞布烧个窟窿,饶是她这么多年横行霸道惯了,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随后只得灰溜溜的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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