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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一百二十六盏茶
    听雪斋里, 小丫鬟们正收集着梅花上的落雪,打算拿着去烹水煮茶。剩下的梅花也摘了些,只因江枕月每年都要做些梅花香薰之物,若是其他的花倒也不稀奇了, 但梅花本自苦寒, 又不似其他花一般多, 所以院子里开花的梅树, 丫鬟们都是格外珍惜的。

    江与乐出嫁时只带了院子里的四个丫鬟,而管事中最得力的柱子, 婆子里最为有经验的齐婆子, 都特地给妹妹留下了,如今整个江府也因此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连一处不妥都不曾有, 下人们各司其职,在院子中走动, 倒显得颇为热闹。

    而屋内的江枕月此时正摆弄着妆匣内一整套的首饰,这些全部是她从整个大同府到处搜罗的,小到耳饰, 大到如意,全部都是上好的紫石英所做,满满当当塞了一整个妆匣,还有个小箱子里都是些药包。

    她头一次在北朝赚钱时, 就给姐姐买了发簪, 但当时苦于囊中羞涩,只买得起紫石英上边角料做的海棠簪。可姐姐这一年多来还是颇为喜欢,除却逢年过节会换些发饰,平日里最喜爱戴的就是这海棠簪。如今她终于能多赚些银子了, 可以为姐姐全部置办上了,只盼着一会儿姐姐见了能喜欢。

    待将这些都摆放整齐后,她这才将妆匣和箱子都扣好,瞧着外头的时辰也差不多了,攥着帕子的手竟都有几分抖动。

    一旁的赵雪无瞧见她这般模样还是不禁笑了出来,随后打趣儿的说道“月儿可莫再看这些了,这个妆匣从卯时你起身就摆弄,不知里头首饰的位置都换了多少次了。紫石英虽然不算什么名贵玉料,但胜在稀少、通透,又美不胜收,乐儿必然是极为喜爱的,更何况这又是你送的。”

    江枕月见好友往自己身旁走来,倒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这三日来对她来讲就是度日如年,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生怕魏弦对姐姐有一丝半点儿的不好。赵雪无见她这般,本来都打算回京了,硬生生又拖到今日,只说待姐姐回门无事后再回京,而赵大人那头又正好该上朝,太学又即将开课,少年郎们也不好多留,便将她自个儿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好友这般用心的陪伴也是为了让她不再胡思乱想,在这个时候能安心许多,如今马上就要见到姐姐,自个儿这般不争气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江枕月想到这儿,便将帕子往怀中揣去。

    “雪儿说的有道理,是我钻牛角尖了。左右再过一会儿姐姐也就该回来了,咱们且去前院那头等等看,待会儿等海棠她们收集好雪水,正好可尝尝昨日来的新茶。”

    待说完这话后,两人便往前头走去。此时不过刚到辰时,天边晨光熹微,脚下就是昨晚上新下的雪,踩起来咯吱作响,别有一番情趣。只不过天儿还是冷了些,倒让人无暇欣赏院中景色,江枕月也忍不住还是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摸着温热的汤婆子才松了口气。

    到了前院时,就瞧见下人们正在上菜,显然前院这时才要用饭,原本该去县衙的江承志此时也正在院子里做着五禽戏,显然是因着三朝回门坐立难安,平日里的他都何曾又注意过身体上的修养。

    而此时在府门口等候多时的柱子也一脸喜色的进了院子,“老爷,姑娘们,大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江家父女听到这句话,倒是立即就来了精神,随后便抬眼往拱门处瞧去。一身红衣的江与乐已然梳成了妇人头,身上的珠宝好些都是在府中不曾见过的,想来定是魏家那头置办的,虽然才不过三日的功夫,那原本温婉的身段仿佛也有了几分成熟的韵味,瞧着面色红润,显然是过的极好的。

    “父亲,小婿带乐儿回来看你了。”

    “父亲,女儿回来了。”

    魏弦如今瞧着倒是没了往日那股冷淡感,眉眼都多了些温柔,一举一动都十分照拂着身旁的人,还时不时的与身旁佳人相视而笑,想来感情也应当不错。

    可这在江承志眼里倒是显得有些刺眼了,自己含辛茹苦十多年养大的女儿就这般嫁了眼前的少年郎,说一下子接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随后轻咳一声说道“外头天寒地冻的,进屋说话吧,乐儿和你妹妹去后院吧,这些日子里月儿可想你想的都吃不下睡不好。”

    待说完这话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内,后头的江与乐显然还是有几分紧张的,但想了想,终究还是笑了。

    原来嫁人竟是这般,没几日的功夫,自己竟会担心夫君被父亲为难,若让父亲知晓了,不知该怎样伤心呢。

    可一旁注视了她好久的江枕月还是猜透了姐姐的几分心思,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明明姐姐过得好应该高兴才是,但姐姐的那份关怀如今多了个人分享,却让她还是忍不住有了几分酸意。

    小姑娘想到这儿,连忙就走到了姐姐身旁,和好友在两旁挽着她,随后娇嗔道“姐姐这几日可有想我们如今听雨斋没了你在,倒是好不习惯,感觉偌大的府衙仿佛就有我自己,若不是雪儿在这块儿多陪了我几日,真是不知晓如何是好了。”

    这话也有了几分撒娇的语气,原本姐姐三朝回门应该说些高兴的话,让姐姐不惦念家里才是,可话到嘴旁不知怎就变了味。

    她是真的好想姐姐,但又怕真让姐姐惦念着家中事务,开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府中的事情,就连海棠和绿檀前几日吵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无论是芝麻大点的事儿,还是些重要的东西,她都想和姐姐分享。

    江与乐听到她这番话也不禁叹了口气,随后忍不住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月儿如今越发的能干了。还记得在昆山时你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变得越发厉害了,如今要比姐姐强上许多,有月儿照顾父亲,我自然是放心的。”

    姐妹俩说到这里,心里头却都有了几分伤感,江枕月能留在府中的时日又有多少呢想来与温家也快要过大聘了,到时整个府衙,便只会剩下零星几个下人和父亲,倒让人想起就十分难受。

    一旁的赵雪无自然是聪慧的,这些事情祖父曾经和她也分析过,其中的细枝末节虽然不知晓,但总归温家要与好友成亲,不过就是今年的事情了,如今瞧见姐妹俩这幅神情,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

    但今日毕竟是回门日,本就不该谈这些让新妇太过留念家中,随后赶紧调笑道“月儿不还给姐姐准备了首饰满满一妆匣的东西叫人看了都移不开眼睛,外头实在冷极了,不若早些回屋瞧瞧吧。”

    待说完这话后,连忙又将江枕月早上摆弄首饰位置许久的事情说了一通,惹得整个回廊里都是姑娘们的笑声。

    三人到了听雪斋时,海棠用雪水煮的云顶梅峰也刚好能喝,屋里的炭火此时正劈啪作响,还有那香炉中缓缓而起的梅香衬托着,瞧着竟说不出的雅致。

    “姐姐们快尝尝,昨日刚收的云顶梅峰,好像还是这大同府的特产,听说甚为清香怡人,入口还会有寒冬凌冽之感。”

    江枕月平日里除了花茶,其他的茶并不怎么喝,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她在这上头并没有太多讲究,毕竟平日里就是个俗人,品茶赏花都是书香世家的姑娘才会摆弄的。但这几日来越发的无事可做,就开始研究起来了这个。

    两人听到这话后倒也坐在凳子上拿起了杯子,放在嘴旁就是扑面而来的温香,入口极为清爽,倒是极为独特。

    几个姑娘在这上头谈论了好些后,这才打开了妆匣,映入江与乐眼帘的就是一片紫色,所有首饰都是精巧绝伦,不由得就让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海棠簪。

    “月儿有心了。”

    这一年多来她戴的最多的便是这海棠簪,倒也不是因着多么精贵,只因那是妹妹头次赚钱就送了她的东西,其中心意珍贵无比。

    如今见到这满满一妆匣的紫石英,到让她的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江枕月随后拿起了个紫石英做的镯子便往她的手腕上戴去,肤如凝脂,玉镯通亮清幽,显得极为好看,不禁嘴里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好些话。

    “姐姐的海棠簪也戴了有些日子了,当时不过赚了几十两,买不起旁的了。我瞧姐姐十分喜爱,就在府城中找遍了首饰铺子集齐了所有首饰,如今只要姐姐喜欢,月儿都买给你。”

    待说完这话后,小姑娘还是忍不住落了泪,连忙用衣袖擦了,生怕被姐姐看见,随后打开旁边的箱子说道“对了,听说紫石英对女子是极好的养身玉石,有个铺子的掌柜还特地备了掺有紫石英的补药,我顺道一块儿买了,姐姐可让人瞧瞧适不适合用。”

    姐妹俩说至此,险些又说不下去了,都背过身去哭成了泪人,这倒让下人们急的团团转。赵雪无也不知该先哄哪个,瞧见桌上的补药这才想起来什么,随后涨红着脸说道“我听说这紫石英有暖宫效果,难不成月儿有意催生也不知乐儿闺房之事顺不顺利魏弦出自武将世家,要是个莽夫”

    一旁的江与乐听到这话这才止住了眼泪,随后整个脸都有些烧红,连忙用帕子打了一下她,娇嗔道“作死雪儿明明还是姑娘家,都是从哪儿听到的东西,快羞死人了”

    “还不是你成婚那日我在门口听齐婆子说的”

    待说完这话后,几个姑娘便不禁笑作一团,屋里的气氛也欢快了许多。

    到了后头,赵雪无这才提起了关于陈齐的事情。

    原本这人不过是苏州府一个颇有名气的才子,虽说家道中落,但总不至于去昆山县的善堂求助。起初也没什么人怀疑,但在赵青云的一番调查后,才发现这人所说的病症根本是子虚乌有,每日喝的汤药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补药,身上的银子都有好些,想来去善堂的目的并不单纯。

    事情败露后,虽然昆山县的学子们极为唾弃他,但善堂里头那些被教了功课的孩子们还是不忍苛责,赵青云也只是把他赶出来,后头听说也打算进京赶考,其余的倒不知道了。

    这事儿说实在的对善堂的影响还是极大的,有好些穷苦的百姓们也因此十分不服气,开始怀疑管事不用心,若不然也不会有人混进来,还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这事儿,但善堂的名声显然也受到了些影响。

    好在几人确实之前救助过许多人,所以倒是没有殃及他们个人的名声。

    但赵雪无却在这上头有些耿耿于怀,总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此事的发生,所以说完这事后,还是给姐妹俩道了歉。

    江枕月倒是险些都忘了这事儿,但瞧见好友这般模样还是劝慰了几句,“雪儿勿要怪在自个儿身上,善堂本就是咱们以咱们六个的名义开的,但却要你照拂着,我们这一年来也未曾帮上忙。估摸着是因着前头沈计的事情,所以管事才会对这些落魄书生多加关照,只不过没想到那陈齐是个假的罢了。”

    待说完这番话后,她也有了几分奇怪,善堂本就什么都没有,倒也用不着谁卧薪尝胆的来调查,显然这陈齐别有用心,恐怕目的是她们六个其中之一。

    但又没人识得他,这事儿就更显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