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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一百三十三盏茶
    三月十一, 春闱,京城也下了第一场春雨。

    暮色将醒,贡院附近无论是客栈还是民居,放眼望去, 窗边都有了昏黄的灯火, 照影着石板路上淅淅沥沥的水光, 倒是显得多了些朦胧诗意。

    许多学子们也都纷纷背上了行囊准备待考, 渐渐地也有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多少年的寒窗苦读便只看今朝, 会试一过, 进士的功名便就算已经收进囊中了,无论以后殿试的成绩如何, 入朝为官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连最差的同进士也能有个小官当当,此间成就并不是秀才和举子能比的了。

    一席白衣的温檀也刚从马车上头下来, 瞧着面若冠玉的模样倒是吸引了许多学子的目光,不过在京中鲜少有不认得他的,瞧了几下也就知道是温国公家的长孙, 在秋闱时还夺得了解元。明明是武将世家出来的,从文也能这般厉害,倒是羡煞旁人了,一时间夸赞、惊叹之语也络绎不绝。

    旁边的修竹倒是习惯了这些话语, 瞧着这春日里的绵绵细雨也不禁有些感叹, “这可真是不赶巧了,春闱的时候下雨,不知考棚里得多冷呢,还好二房夫人给备下的棉衣够厚, 要不然这得多难熬。”

    待说完这话后,他也连忙将公子的行囊背在肩上,路过那些衣着单薄的寒门学子时不禁也叹了口气,自幼习武的他一直也有些瞧不起这些文弱书生,总觉得读书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还是自从大公子从了文,这才知晓这群读书人有多不容易,京城就怕春寒,若是着凉能把人冻坏了,也不知这些书生该怎么撑过去。

    只不过听说朝廷还会统一给发些棉衣被褥,虽说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待参考,但好歹也能御寒,倒不至于真让这些寒门学子受冻考试。修竹想到这儿便也收回了心思,瞧见那些被自家娘子送过来赶考的学子倒是想到了和大公子订亲的江家女,目光便忍不住滴溜溜的往大公子脸上看。

    温檀习武多年,自然也比其他人更为敏锐些,被修竹这般注视着倒是挑了挑眉,便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那对浓情蜜意的新婚夫妇,倒是一下子就领悟到了旁边人心中所想。

    他和小丫头自从那晚便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这些日子里她都干了些什么。明明近在京中,因着订了亲的缘故,却仿佛比起大同府,两人的距离更为远了些。

    少年郎想到这儿,原本那温柔的脸上也逐渐有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瞧着那对新婚夫妇依依不舍的分别后,他也轻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油纸伞不过刚从马车前打开,温檀便听见了极为软糯且熟悉的声音唤了他,转头瞧见的就是那戴着惟帽的小人儿正往他这边走来,缓缓摆动的白色裙摆倒是有种仙人踏云之感,虽然佳人以惟帽遮面,但那婀娜的身段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还是能窥见些美貌的。

    修竹前头还一直想着若是那江家女也能来送送自家公子多好,转头瞧见这般佳人也是愣了一下,还未等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只瞧见少年郎举着伞快步的就走了过去,那温柔的笑容倒是显得更为认真了,这才让他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月儿怎地来了,如今天还未亮,还下着小雨,若是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江枕月也是多日未见他,如今瞧见少年郎越发棱角分明的脸庞便知晓他瘦了,许是春闱课业繁重,倒让她颇为心疼,连忙就让海棠递上了自己做的点心和马甲。

    “不碍事的,这马甲是我特地用鹅毛填充的,保暖效果极佳,若是披风棉衣在作答时穿着不太方便,此物倒是极为合适。只不过阿檀好像比前几日瘦了些,也不知大小是否合适了。”

    江枕月这些天来在那束梅花上还是下了苦功夫的,精雕细琢的直到昨日才堪堪绣完,虽然比不得那些手艺人绣的精美绝伦,但乍眼一看还是极为精致秀美的,显然轻易就能看出来她的用心。

    少年郎闻言也拿起了那轻便的马甲,仔细观摩了一番后才想到了什么,若他没记错赵青云在太学时也穿过一件藏蓝色的马甲。不过若是春闱之礼,凭借几人的关系,那人有件倒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自己这件好像还多了束娇艳欲滴的梅花,这倒是深得他心。

    温檀想到这儿,嘴角也渐渐地浮现了抹温柔的笑容。

    趁着人声嘈杂,众学子也赶着进入考棚,少年郎也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之间的熏香也顺着雨水缓缓带了些清凉之感,但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倒让江枕月觉得这初春的天都有了几分暖意,只不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头上的惟帽也随即被少年郎拿在了手里,而一旁便是那遮雨的油纸伞将两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映入温檀眼中的便是那娇美的脸庞,显然因为羞涩又多了抹红晕,让人瞧了就更为爱不释手。

    他的月儿长大了,与昆山那次雨中邂逅时的容貌已经相差许多。

    少年郎身上的檀香也随即环绕在她的周围,抬头便看见他缓缓低下了头,神情中具是温柔,“辛苦月儿了,有了这个,便是从心头里都会传出暖意了。”

    江枕月倒没成想他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那话更是让她瞬间就羞红了脸,就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阿檀祝你金榜题名,在里头万要注意身体。”

    温檀瞧见她这般模样,笑得却越发温柔了起来,“好,等我金榜题名后来娶你,我的小月儿。”

    而随即两人的相拥也让一旁的海棠和修竹顿时涨红了脸,连忙也撑开了手里的伞替两人遮挡,好在此处人多嘈杂,倒是没什么人再注意此处了,先头那些议论的学子们也早都进了贡院,后来的人只当成了是谁家的新婚夫妻难舍难分。

    三月里的微雨,在这几分暮色里也更添了几分情趣,而两人那些喃喃细语也随着这场雨让人越发的听不清楚。

    待到卯时刚过,少年郎也进入了考棚,倒让江枕月的心里头难免有了些空落落的,目光瞧着那处白衣都有了几分恋恋不舍,随后还是不禁轻叹了口气。

    不过正当她打算回马车的时候,只瞧见一旁的朱雀街上人群攒动,官兵们的叫喊声也震耳欲聋,这倒是让那些还未入场的考生们吓了个好歹,不免起了些骚动,贡院前的官兵们更是如临大敌,还以为是谁夹带被抓,那青石板路上瞬间就多了些小纸团,落在地上后,也因着雨水的浸泡让上头的字迹越发的模糊起来。

    江枕月观察一会儿后也未曾发现考官们有什么动静,再往朱雀街那头瞧去,就瞧见皇家特有的轿撵从旁经过,显然是哪位尊贵的人要回宫了,只不过挑着春闱的日子还真是稀奇了。

    但这些显然也和他们这些百姓没什么关系,众人稀奇了一阵后,也就纷纷停住了议论。江枕月上了马车后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瞧着街道两旁林立的铺子,待瞧见那包子铺的老板时却让她不禁皱了眉。

    京中男子虽然大多数身材高大,可北朝人都极为注意仪容,这老板怎地这般魁梧又如此不修边幅虽说做这种生意的人用不着穿的太好,但在北朝哪儿见过络腮胡的男子,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可那人还一直盯着那远去的轿撵。

    几番思量下,她倒是想起了在昆山的那段记忆,那些几次三番想要刺杀他们的鞑靼死士,大多数不都长这般模样吗

    若这老板真是鞑靼人,想来定是与那轿撵里的贵人有着联系了。

    江枕月想到这儿,也连忙趁着男子看过来的功夫放下了帘子,心里头刚才与少年郎的那些旖旎也因此消散的一干二净。

    几次三番被追杀的情景如今对她来讲还有些历历在目,如今安逸日子过太久了,这般突然的发现却让她忍不住有了些俱意。

    不管鞑靼的目标和那位贵人有没有关系,可他们也早被卷入了进去,如今在京城不比原来,整个宅院除了下人们并没有当初的官兵把手,若那歹人的目标又成了她,恐怕一个院子的人都要惨遭横祸。

    这倒是令她瞬间就出了些冷汗,随后开口吩咐道“柱子,赶车去清风街的棺材铺,我有事去那头办。”

    柱子虽然不知姑娘去棺材铺要做些什么,但也没多问,连忙就赶着车改变了方向。

    待到了棺材铺时,江枕月的手心里也早都是汗了,路上她也有几次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可无论如何那群死士是真想要她的命,如此一来便不敢耽搁。虽说她和舅舅并没有说过几次话,但如今少年郎正要考试,身边能帮她的也只有那面冷心热的舅舅了。

    棺材铺的掌柜见到个小姑娘进来还有些惊讶,只当是来买棺材的,显然倒是未想太多,但多年来的习惯也还是让他戒备的探查了一番,发现来人并没有威胁后,这才笑呵呵的迎上去。

    “姑娘可是来买棺木的,想要什么木头的,这块儿应有尽有。”

    江枕月听这掌柜声线难免有丝阴柔便知道眼前人恐怕也是西厂出来的,随后便把头上的惟帽摘了下来,瞧着掌柜说道“不知掌柜可觉得我的长相有些熟悉,我找殷公有些要事。”

    掌柜瞧见这般容貌显然是吓了一跳,不禁吸了口凉气,这和殷公年轻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禁也想起了殷公江南寻亲之举。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姑娘后便想到了殷怀之前的吩咐,说是来京中待嫁的江家女如果来此地必要告诉他。

    “姑娘姓甚名谁”

    “江枕月。”

    “乖乖,真是和殷公长得像。姑娘来此可是有何事这个时辰殷公应当要伺候圣上上朝了,今日宫中还有些要事,若是方便的话不如先和我说下,待殷公回来我再转告他,你看可好”

    江枕月听到这话后倒也不意外,能通过此处寻得到舅舅便已经极好了,随后缓缓说道“我在朱雀街瞧见有位贵人今日好像回京了,虽然不知是谁,但好像引出了鞑靼在京中的死士,如今正在贡院旁的包子铺当老板,早些我也被这些人盯上过,如今府中并没会武之人,这才想来寻求庇佑,还请掌柜将此事告与殷公知晓。”

    待话音落下,那掌柜凤眼一眯便问起了那老板的长相,听完后便从柜台里拿出本册子,找出了那条街上包子铺老板的画像,但显然与小姑娘所说之人对不上,这却让他神情越发的阴沉了起来。

    “江姑娘勿虑,那位贵人想来你应该是见过的,若这群杂碎知晓你在京中,也必然会杀你灭口,但这群人的真正目的倒也不算是姑娘。不过这倒是锦衣卫的疏忽了,竟让这群人厮混进了百姓之中,等殷公有空我必会将此事告知。只不过如今情急,我且让几个暗卫与你家去,便可护你周全,姑娘到时要是有事吩咐他们,即可说暗香疏影唤他们出来。”

    江枕月听了这话也连忙行了一礼,虽说此事也一直是她心头困扰,但殷公却从未有告知之意,倒也不好多问,“如此便多谢掌柜了。”

    那掌柜随后也颔首示意,拍了拍手后,她便只瞧见四个影子从眼前掠过,虽不知藏在了何处,倒也让她有了几分莫名的安心。

    想来舅舅应当是特地吩咐过这掌柜的,若不然自己也不能这般顺利。

    只不过想到那轿撵上的贵人时,却还是让她紧皱了眉头。

    莫不是,自己当初救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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