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亭的躁动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不安, 虽说戏台距离宴亭还有着一段距离,但尖叫哭喊声还是此起彼伏,随行的御林军也为了能捉到刺客将整个云江亭都围了起来,就连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不能例外, 嘈杂声和军队的刀剑嘶鸣声也响彻云霄。
但具体宴亭那头发生了什么, 江枕月等人并不知晓, 一听着来了刺客, 便随着寒韵打算往里头的屋子里跑去。毕竟众人连刺客的人数长相都不知晓,若是混进赴宴的人里, 正好被几人遇见, 后果将不堪设想,身旁带的下人们不过也是平日里伺候人的, 连武也不会, 外头这般杂乱,定然也难以护住众人。
只不过在这种时刻温长归却意外的被御林军拦住了。
“温小将军, 此次圣上出行带的人少了些,宴亭那头几位皇子都在,刺客在混乱之中也不见了踪影, 还请您随我们前去保护大皇子。”
温长归听见这话也不禁皱了眉,宫中何时多了个大皇子他怎地不知晓圣上一共生有六子,太子便是嫡长子,若要保护的就是太子, 这般称呼岂不是失礼倒是让他有些起疑, 可眼前人确也是御林军没错。
再回头瞧见那屋内,更让他有些放不下心来。
随后行了一礼说道“家兄正在宴亭上,武功也在我之上,想来定能护得圣上与殿下们周全, 若不放心可派人去国公府寻我叔父,这也是最快能寻到军队的方法了。屋里还有家眷在此,待我安顿一番再过去,还请军爷先行一步。”
那将领见此倒也不勉强,也从门缝处瞧见了些女眷的衣裙,随后连忙说道“如此倒也不打扰小将军了,还请将军尽快就好。”
待话音落下,这一队的御林军便从此处退了出去,往宴亭的方向赶了去。
温长归见这些人走了后,心里头也开始想些话语想要安慰那被吓傻了的姑娘,知道那人并不是寒塘后,说实在的还是让他心头松了口气,可当他推开屋门时,眼前的景象却还是让他心头有了几分酸涩。
他好像来的并不是时候,刚才就应该与那些人走了的。
与他对视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转过身来的小嫂子,两人对视间也在彼此神情中瞧出了一丝尴尬。
而后头的赵雪无却还坐在椅子上任由着寒韵擦拭着泪水,嘴里絮絮叨叨说着的全是寒塘过往的那些经历,许是太过思念,仿佛真的将眼前人认成了心上人一般,神情里的情愫更是毫不掩饰。
江枕月也没成想事情会发展成这般,只得开口说上几句话,想用这种方式提醒下后头的好友,“长归来了,刚才御林军拦住你是何事可是刺客寻到了”
门口的少年听到这话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显然神情中多了丝受伤的情绪,语气也没了往日那般有活力,只是淡淡地说道“还没寻到,只是托我前去保护殿下们,但我拒了。”
他这话说完,两人也瞬间沉默了起来。因何而拒,江枕月也瞬间猜到了。她不在京中这些日子里,好友与长归肯定发生了什么,显然这段姻缘里是有人用了心的,毕竟眼前的少年一直是极爱打抱不平的,在此等情况竟能不去宴亭,为了谁也昭然皆知,唯独那傻乎乎的姑娘还不知晓。
想到这儿,她也不愿让两人这般僵持着,毕竟后头的傻姑娘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好情绪,随后说道“长归快些去吧,毕竟国公府的人终归是不同的,这宴席间应当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你,若护驾的时候不在,恐怕后头要被旁人抓把柄的,此处莫要担心了,我是带了人来的,定能护大家周全。”
温长归闻言也点了点头,但目光还是不禁瞄向了后头还在颤抖着的身影,紧握着剑柄的手也越发的用力,瞧着手指都开始泛白了,这才转身往外头走去。
小姑娘见此难免也轻叹了口气,转头瞧见那失魂落魄的好友时,心里也有了些说不出的滋味。也有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好友倒不一定非那人不可,但在此遇到了双生的兄长,难免都会觉得太过可惜,更何况还有过男女之情,失态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聊些过去的事情可解开心结,倒也还好,只不过却苦了另一个有情人了。
只不过想到这儿,她也对那穿着戏服的寒韵有了几分好奇,兄弟俩因为天灾南北相隔倒也情有可原,可这些年来竟从未南下寻亲这又是为何呢
江枕月也随即转身走到两人身旁,拿出了帕子弯腰仔细给好友擦拭着眼泪,随后轻轻说道“雪儿勿要再哭了,如今能寻到寒公子是好事。只不过我还有些疑问,寒公子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南下寻亲的想法吗”
说完这话后,她也转身看向了那寒韵,眼前人的长相虽说和寒塘如出一辙,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十分温柔近人的,前头与好友谈话的那些功夫,她也注意了两人说话的内容,眼前人仿佛每句话都在讨好,也能出奇般的安抚下来好友的情绪,想来心思定然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虽说那些谈话已经足以证明两人定是兄弟,可眼前人对弟弟的死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除了可惜也没有旁的情绪,这倒是令人生疑的了。
想到这儿,江枕月那秀美的眉头不禁也皱了几分。
寒韵听她这么问,自然心领神会的知晓了目的,随后缓缓说道“怪在下未能解释清楚,身为一个进了宫的戏子,无诏是不能离京的,这些年来也曾托过好友探查过弟弟的消息,但大多数时候无功而返,只有前年的时候说有了些眉目,但后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想着有朝一日出了宫再寻他的。”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也停顿了几分,回想着赵雪无讲述的事情,不由得也使他目光闪躲了一番,似在隐忍自己的情绪,那笑容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真的,“只不过如今看来是晚了,但阿塘若是为友报仇才选择自戕,倒也符合他的性子,他自幼就是个有骨气的。”
“那段时间,多谢你们的陪伴了,阿塘没有什么好友的,这些年来身边不过只有斐故,若他知晓你们还在惦念着他,定然是高兴的。”
话音落下,那身藕粉色的戏服也缓缓而落,寒韵对着两人行了个大礼,神情上虽说瞧不出什么旁的,但也让两位姑娘不由得都回想起来了那些事情。
赵雪无此时的情绪也越发的陷入了回忆里,但头脑也终于清明了些,知晓眼前人非她朝思暮想的人,不禁也垂下了眼眸。
而寒韵自然也不是什么傻的,这些年来在宫中的步步为营,让他对旁人的情绪和想法也轻而易举的能够参透,瞧着那梨花带雨的姑娘也知晓这恐怕是弟弟的心上人,而刚才走的那位公子,对这位姑娘应当还有些意思的。
可他这般长相恐怕会让眼前的姑娘轻易走不出来,所以也故意未提这方面的事情,毕竟他不过是宫里的乐官,今日一别恐怕无缘再见,只当是圆了各自的念想便好。
江枕月见此也不再多问,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有几波御林军进来探查,但那刺客却始终没抓到,在这人群慌乱间,前头的官员和家属们也都纷纷躲在了这屋里头,到处都是人们的唉声叹气,生怕因为这场刺杀波及到自个儿。
毕竟听宴亭那头的人说,四皇子还因为护驾受了伤,这已经算作天大的事情了,北朝许多年来国泰民安,哪曾发生过这种事情恐怕今日赴宴的人后面都要受到排查,具体怎么着还不好说呢。就算他们这些人和刺客无关,想来也少不了被刑部的人审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来,原本狭小的屋子也显得更挤了起来,江枕月两人虽说也被下人们围着,多半不会被其他人冲撞,但这般杂乱的时候总会有些年轻的官员盯着她瞧,甚至还有些瞧着已经过了中年的肥胖男子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小姑娘更是紧锁眉头。
这让她心里头更有些后悔今日来这云江宴了,此地人多便会更吸引刺客混入,若那些刺客真是鞑靼的死士,发现她和赵雪无,想来也要痛下杀手的,但此地人多眼杂,若是其中混进来一两个,也是极难发现的。
只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躁动,随后便是女人们的哭喊之声,还有好几人被打翻在地,来人足足有六七人,身着北朝官兵服饰,但仔细一瞧却极为高壮,在瞧见里头的江枕月后,领头的那人突然眯了眯眼睛,便直奔她而来。
这也让周围的人纷纷叫嚷开,吓的连滚带爬的,还有那些被打伤了的人,家眷更是哭天喊地,一时间场景十分混乱。
江枕月随即眼眸一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来这些刺客并不是混在宾客里进来的,竟是混在官兵里头,但只要随着军队必然不容易被发现的,不过居然来了这块儿,恐怕是有意要寻她们的
可此处人多眼杂,若直接叫出那些暗卫,恐怕就算护住自个儿,后头也要被抓去审问,还会平白无故的给舅舅带来麻烦,毕竟此次刺客的目标是皇家的人,自己若能在这云江宴带暗卫进来,在旁人眼里也与刺客无异了。
小姑娘想到这儿,倒也来不及做些旁的了,连忙喊着让下人们从前头散开,若是有人挡路,恐怕这些刺客还会痛下杀手,随后又将旁边的赵雪无推到里侧屋子,顺手将屋门关上后,这才喘着气看着那马上要到眼前的刺客。
里间本来是乐官们休息的地方,瞧见之前拉着角儿一直哭的姑娘被推了进了倒也有几分惊叹,虽说他们也听见了刺客闯进来了,但毕竟这里又没什么皇家的人,自然是能避则避,并不想着多管闲事,看见赵雪无后就想着轰出去,哪成想寒韵一个手势就阻拦了这些人要开口说的话。
可赵雪无哪里搞明白发生了何事,那群人往这头直奔而来,她当然也是看见了的,却没成想好友竟把她推了进来,急的她使劲敲着门喊道“月儿,你快开门啊,外头太危险了,月儿”
此时在外头的江枕月也来不及回答她,眼见着那刺客就要冲到她眼前,一个闪躲就钻到了旁边,又顺手抓了些物件往那人头上砸去,好在之前在大同府与章妙练习的招式都能在此刻派上用场,如今竟让她保住了命。
那刺客头子显然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姑娘竟反应这般快,连忙就又招呼人手追了上去,还有一些则留了下来想要捉拿里头的赵雪无,但显然并不顺利,屋门开的那一刻,拿着折扇的寒韵也冲了上去,显然能对敌在门口的几名刺客。
只不过另一头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那些官员和家眷们也琢磨出来这些人的目标是那如天仙儿般的姑娘,随后纷纷都跑到了另一头,生怕与江枕月扯上关系,这样一来她倒也不能接着人多的优势躲藏,与那些刺客的距离不过也只有几个桌子,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江枕月的鬓边也不禁因此留下汗来,右手摸到兵器架时突然灵光乍现,戏班子都是有些假的刀枪棍棒的,如今这点距离已经是避无可避,若不反抗那便只有死路一条,趁着僵持的功夫,她连忙就转身拿起了架子上的长枪,虽说枪头一看就未开刃,只不过是用来杂耍的,但也别无他法,她与章妙学会的便只有这个了。
刺客们见她这幅架势也纷纷对视了一眼,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恐怕不简单,与江南那群人所描述的恐怕有所不同,那姿势显然是练家子才有的,只不过瞧着底盘不稳,应当并没有什么真功夫,随后便一拥而上,招招都为了致命。
江枕月不过才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这些刺客恐怕随便一个她都敌不过,见到这般情景虽然心底滋生了些绝望,但神情上还是带着几分坚毅的,她这是在赌,在赌这些人只是用了最平常不过的杀人方式,若是这般的话她还有一丝生机,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能从心理上就让敌人放松警惕。
随着那刀枪争鸣之声,小姑娘也觉得自己的虎口被震的发麻,但好歹挑开了一剑,兵器也未曾脱手,这就证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心里头也快速地在想章妙曾经教过的招式。刺客见她真能抵挡几招还是有些惊讶的,但随后便起了更浓的杀心,甚至连内力都用了上,几招下来,随着衣袂纷飞,还有小姑娘的闷哼声,使得那玉白色的衣襟上也多了抹血迹,可那小人儿还是用力地攥着长枪不想让自己倒下。
而江枕月的视线里也越来越模糊,铺天盖地的红也让她的神智越发的不清晰。
屋子里的众人见到这般场景也随即尖叫了起来,模糊之间她好像还听见了海棠和赵雪无的呼喊声。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时,她还尝试着说话,想让好友躲起来,可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血痰卡在嗓子的声音。
那些刺客自然不会怜悯一个曾经打乱他们计划的人,那长剑也随即就要落下来,可却被另一柄长剑挑了开来,持剑之人正是今日骑马游街的状元郎,身旁跟着的官兵们却是身穿银甲,与北朝其他官兵的打扮相差甚远。
也有懂行的官员在此刻更是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包围过来的官兵们说道“这是,温家军是温家军”
温檀那平日里极为温柔的脸庞在此刻也是神情冰冷,铺天盖地而来的阴郁之气仿佛要吞噬这一切,随着剑断的声音,少年郎挑眉间瞧向刺客头子的眼神也充满了杀意,那股内力瞬间就让眼前的刺客吐了血。
“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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