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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一百三十五盏茶
    如今的朱雀街上早都没了往日的那般威严感, 街道旁的酒楼也都纷纷的开了窗,装饰的极为好看和喜庆,只因着状元游街经过的第一处便是这里,许多百姓都等着在此处一睹状元郎的芳容。还有许多待嫁的闺秀们在二楼等着游街的队伍, 只盼着在里头能寻到以后自个儿的如意郎君, 瞧着倒是颇为热闹。

    江枕月本是没想着掺和这个热闹的, 但听说这些骑马游街的学子们会被闺秀们丢满身的花以后, 心里头难免就有了些松动,她可不想让少年郎的头上戴着旁人给的簪花。

    所以就约了个位置极好的二楼茶馆, 只要伸手便可递过去的位置。

    小姑娘今日打扮的也极为用心, 上身穿了个玉白色的斜襟长衫,搭配了绣满梅花的云肩, 下裙则是藕粉色的百褶裙, 这一身层层叠叠,料子极为飘逸, 瞧着仿若踏云而来的仙子,清雅不失娇美。

    面上的妆容也瞧着极为精致,手中的那束梅花绒花也显得极为清雅娇丽, 让对面楼里的男子们都看直了眼,又瞧见一旁的赵雪无,便觉得小家碧玉极为可爱,随后纷纷议论着京中何时有这般标志的姑娘了。

    但两个姑娘自从知晓了金榜上的成绩后, 心思便全在了这上头, 两位少年能取得那般功名,又怎能不激动自然在旁的事情上都慢了一拍。

    一旁同样等候着兄长的温长归瞧着这番场景,难免还是皱了眉。虽说他和赵雪无的亲事到现在也八字没一撇,但也不愿让这群登徒子讨论自己的小嫂子和那傻姑娘, 便将手中的瓜子悄无声息的弹到了对街那几人的脸上,对窗的几位男子也因此哀嚎不止,到处寻找是谁弹过来的瓜子。

    只不过还未等江枕月两人发觉是何事,众人便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鼓乐之声,探窗瞧去,便是那身着礼服的内官们吹奏着礼乐,后头浩浩荡荡的跟随了许多人。

    这也让小姑娘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自从贡院前的那一别,少年郎便还未曾回来过。也不知这许多日来的磋磨可令他可瘦了在考棚里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瞧着那缓缓靠近的队伍,也让她有了几分情怯,但那神情中却充满了期待。

    而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身着红袍的少年郎,这是她头一回见他穿官服,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圆领袍,穿在少年郎身上却格外的合适,一举一动都仿若仙君般让人不忍亵渎。乌纱帽下的剑眉星目在此刻更显得宛如玉雕般精美绝伦,随着春风微抚,少年郎抬眸的瞬间也瞧见了从茶馆探窗的小丫头。

    整条朱雀街也因着状元郎的容貌躁动不已,但此刻两人的视线中却只有彼此,外界的喧嚣吵闹仿若都与他们无关。

    随着温檀那温柔的笑容,有不少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楼上绝色的姑娘,瞧着状元郎那深情的目光便都心领神会,这般郎才女貌应当是对有情人,虽说姑娘们大多数都有些惋惜,可状元游街后头跟着的可是所有新科进士,自然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纷纷寻找了旁的目标。

    榜眼柳峰是个中年人,姑娘们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探花郎赵青云的身上,还有传胪陈齐身上,一时间整条街上也充满了娇笑,那些簪花也如流水般的往游行队伍上抛去,显得好生热闹。

    茶馆上的江枕月见到此番场景也难免掩面而笑,待少年郎骑马走来后,她也伸手将那梅花递了过去,在这人声鼎沸时,她那软糯的声线也在少年郎的耳里显得格外清晰,“恭喜阿檀金榜题名。”

    此间情意也随着温檀将那梅花插在耳旁后越发的升温,但江枕月的耳力显然没那般好,只是从他唇语中大致读出了意思,倒让她瞬间就羞红了脸。

    那人分明说的是,“月儿,等我娶你。”

    话音落下,两人也对视而笑,直到互相瞧不清彼此后,这才收回了目光,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的身影。

    但后头的赵青云却除了那探花郎应有的簪花外,手中只执了胞妹送的玉兰,在这长街中却稍显得有了几分落寞。自古以来,探花郎选的都是青年才俊,赵青云自然也不例外,连同祖父与父亲,更是传出了一门三探花的佳话,街道两旁的姑娘们也不少对他芳心暗许的,只可惜都是妾有意郎无情罢了。

    北朝的状元游街倒是别有不同,这些新科进士从午门绕朱雀玄武街后,便要去青龙街尽头的云江亭参加宴会,参加者还有文武百官还有各皇子,定帝倒是只会出现一会儿,毕竟此地讲究的就是与民同乐,百姓们也是可以在距离一丈远的外头观摩的,这般来讲,皇家安危也是极为重要。

    江枕月本是没想着去云江亭观宴的,毕竟那处人多且杂,她与赵雪无前去并不方便,就想着先行回去。

    但温长归却早都想到了这层,几人作为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女自然是可前去观宴的,家属们的位置多半都是在后头,位置偏僻且不在亭中,在这三月的天里还是有些冷的,不过戏台那处的位置却截然不同了些,倒是极为适合观宴听戏,便寻人留了位置,如今正好前去赴宴。

    几人自从昆山一别,便极为默契的没人再听过戏,毕竟寒塘那事想起来就是让人极为难受的存在,倒是都有意避开了关于戏曲的东西。如今再次坐在戏台前,倒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若不是这场云江宴,恐怕几人再不会聚集在这种地方。

    江枕月瞧见那熟悉的场地也轻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大多数都是些没怎么见过的夫人和姑娘们,也有些瞧着官位不是很高的官员们,在此地有说有笑的,显然是极为高兴的,只有他们几个显得格格不入了些。

    再瞧一旁的好友,显然是想起了那些过往,拿着茶盏的手都有了几分颤抖,平日里的娇俏也随着戏台前那些忙碌的宫人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那满脸的愁容与悲痛,让人瞧了就心疼不已。

    但温长归显然也是发现了赵雪无的变化,神情中也有了几分不自在,似是担忧似是恼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小姑娘随后便将好友手中的茶盏夺了过来,轻轻放在桌上问道“雪儿可是觉得这茶有些烫不如待一会儿再喝”

    如今好友与温家的亲事虽然还没什么眉目,但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了,毕竟前些日子双方母亲也是见过的,若因为往事让两人此时又有了隔膜倒是不好了,江枕月便出口提醒了句,只盼着好友不要因着戏台失仪,毕竟此处还有许多并不相识的官员及其家眷,真出了什么差池,定然要被传闲话的。

    赵雪无听到这话也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指尖收了回去,随后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旁人,但言语里难免还有些磕巴,“是是啊,还有些烫,我待会儿再喝,也不知兄长那处如何了。”

    在她堪堪压住思绪后,两人才讨论了些旁的。估摸着半个时辰后,随着一阵鼓乐之声的响起,这云江宴才正式开始,虽说进士那头的情景在戏台这头也只能瞧见一些,但对于家眷来讲已经是极好的位置,茶点酒水样样不少,每个桌旁还都有炭火,与那远处的百姓们对比起来还是好上许多,至少不用挨冻凑这个热闹。

    只不过戏台子上演的戏却是专门给家眷们瞧的,进士那头还是瞧不见的,众人瞧着那头开宴,观摩了会儿发现瞧不清什么,也就极为期待这场戏了。

    随着丝竹声而起,江枕月也搁下了手中的瓜子,本还有些凑热闹心思的她,瞧着那身熟悉的戏服也有些愣了神,才发现这场戏是牡丹亭。

    “凤舞龙飞作帝京,巍峨宫殿羽林兵。天门欲放传胪喜,江路新传奏凯声。”随着旁边的老旦开嗓后,让众人翘首以盼的角儿也迈着细碎的云步走了出来,容貌娇艳极为动人心魄,也有眼尖的发现这是个男子,更是大为震惊,不少人拍手叫好。

    但坐在最前头的三人神情却极为惊叹,坐在绣墩上竟一动不动,赵雪无的眼角显然已经有了几分泪意,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震惊,整个身子都在抖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的撑着。

    随着那角儿开口的唱词,她也终于落了泪下来,随后的声音已是细不可闻,但却十分哽咽。

    “寒塘是你吗”

    江枕月也是难掩惊讶,再观台上的人心头不由得猛的一颤,若是只有容貌的相似,好友倒也不至于如此,可眼前人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唱腔都和那人如此相像,别说是她了,只要见过寒塘的人都会觉得眼前人就是了

    可明明寒塘是死在众人眼前的,就连下葬都是他们亲手操办的,那眼前人又是谁呢

    整场戏几人也不知如何看完的,脑中浑浑噩噩全部都是在昆山县的回忆,就算是再相像的人,在戏台上的唱腔和动作都应该有差距才是,可眼前人就和寒塘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雪无更是因此泣不成声,一曲终了,早已是梨花带雨,嘴里念叨的也全是“寒塘”两字,再听不得看不得旁的东西。

    随着那角儿的退场,她也终于坐不住了,连忙就提着裙摆往后台跑去,这可吓坏了身旁的两人,连忙就追了过去,也惹得在场的那些官员及其家眷极为好奇,一阵八卦后,只当是谁家的小姑娘被那戏子迷住了。

    温长归终究还是习武多年,几步的功夫就追上了前头的人,在赵雪无差点摔倒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

    而那戏子在唱戏时也注意到了那台下满脸泪水的姑娘,如今见她追来倒是也回了头,笑的极为好看,显然是经常遇到来后台找他的姑娘,极为熟稔的将水袖收了回去,行了个正礼,“敢问这位姑娘,是有何事找在下吗”

    赵雪无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声音更是颤抖不已,似是疯了般想把自己的袖子从身旁少年的手中扯过来,但无奈力气还是小些,纠缠了一番后,只得颤着声抬头问道“寒塘,寒塘你是寒塘你没死”

    本还极为温和的戏子在听见那两字时,瞬间眼眸紧缩,让他那原本精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后,这才缓缓开口道“姑娘恐怕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我怎么会认错,只有寒塘会在唱这戏的时候喜欢在眼尾描胭脂红的呀只有他上台时的云步会走十七步因着他的脚要比平常男子小些,就算唱的是花旦,也要多走上两步才是,这些都是旁人没有,从不会注意过的东西,我又怎么会认错呢你骗我,你没有死对不对,你会不会只是不想见我你说话啊,寒塘”

    待说完这番话后,赵雪无仿佛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了原地痛哭不止。原本台前的官员们也被后头这些仿若吵架的声音吸引了过来,温长归别无他法,瞧着地上跌坐的人也是红了眼尾,只得放下了手中的衣袖,随后转身仗剑挡在了入口,生怕那些人闯进来瞧见。

    毕竟一个姑娘的名声还是极为重要的,若她还未放下,要执意问个究竟,他能做的不过只能是守在此处,不让旁人瞧见她此般狼狈了。

    江枕月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但眼前戏子那温和的模样她便在心中有了计较,恐怕真是好友认错了人。众人所熟知的寒塘,就算知晓了好友的心意后,也是那般冷淡拒人之外的模样,又怎会这般温和多情呢。

    想到这儿,她也连忙拿出了帕子给好友擦拭着眼泪,随后行了个礼说道“公子勿怪,我们原本有个旧友也是唱昆曲儿的,极爱这牡丹亭,与你模样颇像,这才认错了人。”

    待说完这话后,她便尝试着将地上的人扶着起身,还未等她用力,便瞧见了那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上头藕粉色的戏服也让人知晓了来人是谁。

    赵雪无也瞬间有了几分不自在,但还是在那戏子的搀扶下起了身,随后抬头就是那在她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脸庞,不过如今神情中的温柔细腻也让她有了几分陌生。

    “姑娘别哭了,在下名为寒韵,虽说不是姑娘口中之人,但曾有个双生弟弟,在一次天灾中走散了,名正为寒塘,是江南人氏。”

    “我原以为此生再也听不见他的音讯了,今日还是多谢你们了。”说到此处,他便又行了一礼,只不过瞧着神情却极为落寞。

    “在下还以为自那场天灾,阿塘就没了,竟没想到他还活着。但他如今听姑娘的描绘,他还是没了对吧能否告知在下,这些年来他都发生了何事”

    听到这番话的几人也都缓缓地低下了头,寒塘是双生子这事儿,他们后来也都是知晓的,但都还以为这位兄长也去世了,没成想竟是在京中。

    但他问的那句话,却让几人无从开口。

    寒塘的死,是这些年来众人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若是亲人,又该如何呢

    不过还未等有人开口,只听见一阵骚乱和兵器缠斗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太监那尖声的喊叫,“有刺客护驾,护驾啊”

    这才让江枕月等人回过神来,云江宴出了刺客,这是天大的事情,莫不说新科进士文武百官都在此,还有整个皇家的人,以及那么多百姓,更还有他们惦念的人在宴会上。

    小姑娘也因此有些慌了神,只觉得心头直跳,转头时眉目中都是焦急之情。

    她的阿檀,可还好

    可眼见着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锦衣卫纷纷往云江宴那头赶去,倒让她想起了那日在朱雀街见到的轿撵以及鞑靼死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昆曲和牡丹亭的内容都是百度的,并不是很懂这些,所以可能有些地方不正确,不要深究哦。

    寒韵这个角色是在初版大纲中就存在的,文写到这里,我也觉得可能前期剧情进展缓慢,支线剧情较多的问题了,但还是想好好写完整个故事,希望我笔下的人物都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是有血有肉的,我也对每一个角色都有很深厚的感情,所以前文提到的寒韵也就想着好好写下来了,但应该不会费什么笔墨,主要还是要把所有支线都拢到一起啦。

    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天使们,非常谢谢你们,京城卷也是大纲最后的地图了,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要完结了,目前的心愿也仅仅就是将整个故事完整的写完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