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141、一百四十一盏茶
    第二日, 卯时。

    昨晚上两人闹到后半夜才消停,这还是因着江枕月到后头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求了饶,少年郎也不敢再继续,抱着她沐浴后这才歇下, 只不过红幔下那暧昧的痕迹却还是能昭示着昨日都经历了些什么。

    顺着缓缓而起的熏香, 屋内的檀香也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少年郎瞧着身旁人锁骨上的红痕笑得也愈发温柔了起来, 随后便细细的亲了上去,仿若要将所有的柔情都融入到此刻, 倒惹得小姑娘嘤咛了起来。

    “嗯阿檀不可以了, 我好累。”

    江枕月只觉得身子骨像散架了一般,轻微动两下都是浑身疼, 被他这样闹更是皱了秀眉, 好半天才睁开眼睛,瞧着已经熄灭的红烛让她瞬间就瞪圆了杏眼。

    “这是什么时辰了, 今日还要敬茶的,海棠怎地没来唤我。”

    待说完这话后,小姑娘面上显然有了几分焦急, 随后也尝试着起身,但身上的痛意却让她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在一旁看着的温檀倒是笑了出来,随后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只不过那修长的手指却在她的腰窝处打转, 眉眼里的春情更是毫不掩饰。

    “不急, 月儿若还是累着,可再睡会。”

    江枕月见此倒是气不打一处来,言语里都有了几分恼意,“阿檀, 新媳妇入了门,头一日要得给公婆敬茶,老太太那头还要孝顺的,如今这般可是要让人传闲话的,你这般拦着我,恐怕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是个懒的了。”

    话说到这儿,她也发现了有些不对的地方。若是新妇需要孝敬公婆,但眼前少年的父母却早都去世了呀,这也让她瞬间有了些无措。

    “对不起阿檀,我脑袋有些混沌了,但老太太那头,总要是去的吧。”

    温檀听见小丫头的话越来越小声,倒是宠溺的笑了笑。随后倒也不再闹她,神情里却还是如往日般的温柔,“不要紧,父母当然是要祭拜的,但他们可不会怪月儿起的晚,只要能见到月儿定是高兴的。至于祖母那头,晚些不打紧,我且先起身。”

    语毕,少年郎也从床上起了来,只不过从穿衣到梳洗都是自个儿完成的。那红色常服更是显得他肤白如雪,气质非凡,剑眉星目下便是温柔又深情的笑容。

    江枕月见此倒也有了些疑惑,好像自打昨日开始,她就没瞧见屋里有其他丫鬟伺候,原本她还以为是怕她不习惯,所以下人们才没进来,但目前瞧着好像却不是这样的。

    她被眼前人拉起来后,杏眼里也充满了疑问,“阿檀没有下人伺候的”

    “有的,四个小厮,等一会儿叫他们过来给你请安,先换好衣裳,免得着凉了。”待说完这话后,少年郎也将衣架上的里衣给她拿了过来。

    瞧着眼前的娇娇人儿满身的红痕,他倒是也有了几分后悔,昨日不该那样闹她的,明明身子还那般娇贵。

    随后便像伺候小奶娃一般开始给她穿衣裳,这倒是让江枕月颇为不适应,脸都是烧红的了,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又做了那亲密无间的事情,但平日里就算海棠她们伺候也多半是帮自个儿穿些繁琐的外衣,哪有人从肚兜和里衣就帮忙的。

    也不知是因为痒痒还是害羞,让她边笑便躲,这般玩闹下,那晃眼的白更是让眼前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极为克制。

    “乖,不要再动了。”

    “阿檀,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叫海棠她们进来也是可以的。”

    可那一身红衣的温檀却置若罔闻,待帮她穿好整套衣裙后,这才满意的挑了挑眉,只不过手中却还拿着她的玉足。

    “月儿这样甚美。”

    江枕月瞧见他这幅神情更是觉得不好意思,连忙用脚轻轻蹬了他一下,随后娇嗔道“贫嘴,再不和你闹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吧。”

    待这话说完,两人也叫了在外头候着的丫鬟们,海棠瞧见姑娘自己穿的衣裳还有些惊讶,但转眼一瞧就看见姑爷那柔情似水的目光,还有那衣柜里的杂乱,也就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便偷偷的笑了起来。

    将床铺上那白帕子放起来后,这才和绿檀一起收拾起来了屋子。

    而另一头的齐婆子也开始给江枕月梳起了头,瞧见她那眼下的乌青也知晓昨晚上肯定是累极,不由得也有了几分心疼,“少夫人这身子啊才刚好不久,舅老爷那头听说今日又让许大夫弄了新方子,等着你回门的时候瞧瞧呢。”

    她也不好直接点破姑爷要在房事上面节制些,只得浅显的提醒了两句姑娘身子还不好。

    不过两人都是通透的,一听这话也就明白过来说的是什么了,小姑娘显然极为难为情,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偷偷从镜中看了看在身后坐着的人。

    温檀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随后温柔的笑道“我会注意的,还请齐妈妈放心。”

    “哎呦,大公子莫要这般客气。”待话音落下,手中给江枕月梳的妇人头也刚好完成,随后又从妆匣里挑了套颇为端庄的首饰给她戴好。

    江枕月倒也是头回见到自己这般模样,她容貌本就生的娇美,这般打扮下来要说端庄也有几分,但更多的还是那股子柔和的媚意,仔细再观气质,总感觉与昨日相比有了些区别,但具体是什么她倒是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想到国公府终究规矩多些,倒是又插了根金簪,想要压一压自己的容貌,免得在这上头被人说些闲话。

    待收拾好这些后,柱子也从外头进了来,开始给江枕月说些国公府关于人口上头的事情,这是他昨晚上差人打听的,正好今日过来告诉姑娘,省得早晨请安时出了差错。

    老国公的原配夫人早已仙逝,现在的老太太是续弦,在府中除了在善燕堂内,旁的地方都是老国公和二房夫人说了算。

    二房的老爷叫做温世昭,如今正是京中的昭勇将军,也是统领温家军之人,夫人便是云氏,生有一子温长归。夫妇俩都是极为心善的,这些年来都对大公子极为用心,视如己出。

    三房的老爷叫温世勇,这些年来倒也混上了个武官当当,只不过却徒有虚名,在这上头比不上两位兄长,还有些寻花问柳的爱好,这些年来经常在这上头与夫人柳氏闹得不可开交,基本上是全府皆知的事情,有个刚到六岁的嫡子温长鹤,剩下一大帮庶子庶女倒是极多,府中下人们极少能认全。

    四房的老爷叫温世良,自幼身子骨就不太好,娶了媳妇秦氏,两口子平日里都是药罐子,靠着国公府的金贵拖着命,倒是没有过子女,也是府中最为低调的两人,除了晨昏定省外,基本上瞧不见。

    待柱子讲完这些后,江枕月倒也了然于心,随后便吩咐海棠准备些金裸子给孩子们预备着,又问起了关于温檀下人的事情。

    “柱子昨晚上可见到伺候爷的下人们了都叫什么,平日里都是打理什么的,叫过来给我瞧瞧吧。”

    “回少夫人的话,昨日我都见着了,管事的叫修竹,是个极和善的小哥,但好像总喜欢板着脸不理人,大部分时候是跟在爷身边儿的。另外还有墨竹、纹竹、水竹各三个小哥,瞧着年龄和小的差不多,都是打理院子的,就水竹有所不同,好像是生辰八字好些,便用来打理外头大房的铺子,听说确实是个极旺财的。”

    柱子说完这话后,又递上了张纸张,上头又清清楚楚的将这四人的籍贯爱好写了上去,想来是这一个晚上就把所有人都摸了个透彻。

    江枕月见此倒也难免惊叹了一番,随后让海棠打赏了几个银裸子给他,“柱子有心了,一晚上能把这些东西都弄明白,实属不易了。”

    “能帮少夫人的忙,是小的福分”柱子听见这话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不由得又说了句好听的话,这才从屋内退下。

    随后海棠也从怀中掏出来个册子,里头密密麻麻写的是有关于整个国公府管事和婆子的事情,显然是极为用心收录的。

    “姑娘啊不,少夫人,这是奴婢和齐妈妈从上个月开始就整理的,关于国公府外头和府中的管事和婆子的信息都在里头了,只不过就是四房那头的下人们甚难探查,到现在都未知晓一二,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倒是难为你们了,这东西想来也是甚为有用的,只不过还看能不能有机会用上了。”待说完这话后,江枕月也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国公府的远近亲疏她早已有所了解,按规矩来讲,她作为大房新妇,以后是要执掌中馈的,只不过如今这事儿攥在二房夫人的手中,她倒是也不急,毕竟二房和大房关系自来就好,谁掌着都是一样的,倒是不知后头会不会因为这个生事儿了,想来今日的请安是极为重要的。

    想到这儿,她也微微皱起了秀眉,不过还是让海棠拿了些银裸子和碎银打赏了所有下人,包括原本的四个竹。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温檀在此刻也浅浅地笑出了声,手中的折扇更是显得他风情万种,这也让江枕月甚为羞涩,她倒是忘了还有人瞧着,自己这般明目张胆的把他家事都打探了个清楚,也不知眼前人心中如何作想。

    “阿檀怎地还笑了,怪恼人的。”

    “勿恼,为夫只是觉着月儿手下的人真是厉害,倒是把国公府的门路摸了个清楚,想来月儿定然是用了心思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话音落下,少年郎也起身牵起了她的手,两人随即并肩出了门。

    这些年来大房只有他一人,婶娘怕他打理不好铺子和下人的事情,便让父亲留下的四个竹包揽了这些事物,至于宅院里头的其他事,他倒是不曾涉足,因着功课繁多,大部分时间他也是和祖父在一块儿,善燕堂那头的事情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招惹到他头上。

    但娶妻后定然是不同的,他也怕身旁的娇娇儿被那些人为难,本还想着找了理由以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瞧来竟是自个儿多虑了。

    他的月儿好像在这上头甚为聪慧,与当年的母亲是不同的。

    江枕月见他这般倒也放下心来,国公府的这些地方她倒是头回走。早些日子她也在书籍中了解过现在的国公府,当年开国皇帝对温家极为宠爱,赐了超品的爵位,连府邸都足足有五进,其中大小花园还复刻了宫中的装扮,那位圣上对温国公的喜爱之情简直世人皆知。

    只不过到了温世武那一代就有些不同了,虽说大房也是陪着如今的定帝打下了江山,但温家已经没有什么再好赏赐的了,世人只知道这些年来宫中无数珍宝赐到了国公府,但在官位上面定帝却迟迟不肯让大房的袭爵,只说等鞑靼的大战凯旋归来后再让他承爵,谁知最后这事儿倒还成了遗憾。

    如今她住的地方叫雪月斋,也是温檀自幼所居住之地,据说老国公因着太过于伤怀,便把大房两口子住的院子给封了,如今已经许多年没人进了。但整个国公府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哪怕三房的孩子再多,府中却总能放下,不过不熟悉的人也极容易在府中迷路,她来到国公府的头一件事就应该是记路,以免在这上头出了什么差池。

    江枕月想到这儿,便开始记下了身旁有用的标记,顺便还让身旁的海棠一道记了下来。

    待到了地方,她才发现眼前的地方竟是温家的祠堂。按照北朝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无论生前死后连名字都不能刻入,更别提平日里的祭拜了,但她隐隐也猜到了来这处是要干些什么。

    这里头应该还供奉了少年郎的父亲,而她作为新妇,本来要敬茶的对象也应该是当年威名远扬的温总兵才是。

    一旁的温檀自然也瞧出来了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不要紧,这是祖父特地交代的。”

    话音落下,江枕月也点了点头,随后便瞧见眼前的门被两旁的小厮缓缓推开,温家的祠堂要比她想象中的大上许多,庄重威严感也扑面而来,叫她也有了几分不适应,但随着走进那些牌位,她才发现温家是有些不同的,从上往下瞧来,好像只要是正妻去世都能有牌位在此供奉,不由得让她有了些惊讶。

    甚至在这里,还瞧见了阿檀的母亲。

    温檀见她眨着杏眼倒也温柔的笑了,随后低头轻声说道“温家世代忠良,每任家主都是性情温善重情义之人,从祖先起便很少有纳妾者,所以在族谱里也能寻到所有夫人的名字。虽说与世俗有所不同,但这也是多年来承袭下来的习惯了。”

    “待一会儿上了香,月儿的名字也要写到我的旁边。”

    江枕月听到这里便有些红了脸颊,虽说这种东西在她这个后世人眼里其实没那么重要,但却有了种莫名的仪式感,思绪一下子就有些乱了。

    不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下人们已经在他们面前放下了蒲团,待跪下后,手旁就是修竹递过来的香。再瞧身旁的少年郎,已经褪去了往日那种温柔,好看的眼眸里也多了些克制的情绪,似是伤怀似是隐忍,倒叫她心头一颤。

    随即便是那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了起来,“父亲母亲,阿檀把她娶回家了。”

    “她是江知府家的小女儿,在昆山县回来时,我还曾与你们讲过,母亲记性一贯很好,想必肯定是记得的。她温柔纯善,同时又宛如修竹般坚韧,还有着寒梅的傲骨,更不乏松柏的不畏,还是个貌美绝色的佳人。儿兜兜转转多年,才得遇眼前人,从定下心意的那一刻便想着今日了。说起来不怕父亲母亲笑话,儿贪恋她的温柔、娇俏,贪恋她那不加掩饰的偏爱。而她同时也是个傻丫头,暗地里学了好些东西,这都是为了儿”

    “儿希望父亲母亲在天之灵能保佑她,保佑我的月儿能够身体康健,朝朝暮暮都在我身侧。儿温檀,谨拜。”

    这是絮絮叨叨而又绵长的爱。

    话音落下,他也才发现身旁的小人儿真正紧紧盯着自己,那杏眼里的柔情更是毫不掩饰,已然有了几分泪意,可还是娇俏的笑了,“阿檀,好傻。会经常这样与他们说话吗”

    “嗯,会的。幼时学武学不好的时候,就会偷偷来到祠堂与他们说话,不想让二叔父发现我。”说到这里,温檀的嘴角也多了丝似有似无的笑,神情里显然多了些怀念。

    江枕月从未想过如谪仙般的人还有这样一面,就好似会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童,会把自己喜欢的、所期待的、还有委屈都会字字不落的讲出来,可这样的他虽然有些傻,却让人见了就极为难受。

    想到这儿,她也拿起了旁边的香,闻着上头传来的檀香味更是让她有了几分哽咽,是不是这些年来他喜爱檀香的原因是因为这个,闻到这个香味就仿若父母还在身旁陪伴。

    她不敢想小时候的阿檀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是怎么过来的,伤心与难过时,便会在此碎碎念以解愁绪吗

    虽说她并不信鬼神之说,但在此刻她却希望温总兵和夫人一直都是在这里守护着阿檀的。

    “我会照顾好阿檀的。”

    小姑娘在此刻的声音是极轻的,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可接下来却重重地磕了头,目光里也多了些坚定。

    当年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虽然还不甚了解,但总归逃不掉爵位上头的事情,这么多年来的事情,也该翻出来瞧瞧了。

    待两人到了善燕堂已是辰时,来来往往的小丫鬟极多,好像已经在备饭了,漆金檀木的盘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饭菜,虽说只是早饭,但显然极为奢侈,光是种类就是南北都有的,显然老太太是个会享受的。

    江枕月默默记下这些后便走入了善燕堂里,老国公和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旁边是按照顺序而坐的几房太太,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老太太身穿了个锦鼠毛领的织金褙子,手上小到玉扳指,大到玉镯更是就有五六个,头上还戴了个红宝石的抹额,一身打扮显得颇为富贵,但仔细瞧着容貌却和旁的老太太不太一样,因着身材瘦小的缘故,这一身穿上非但没有端庄和蔼之感,却多了几分不搭调,面相上也让人瞧着就觉得是个刻薄的。

    再反观旁边的老国公,容貌极为端庄英气,虽说已到了古稀之年,但依稀还能瞧出来年轻时的俊美,身上那绯红的麒麟衣更是能凸显出身份尊贵,与身上凸显出的官威浑然一体。

    上首的两人自见到江枕月起便一直在打量这长孙媳妇儿,论神情来讲,老国公自然是十分满意的,手上的核桃都盘的更欢了些。老太太这头却还是肉眼可见的皱了眉,嘴里还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惹得旁边的老国公丢来一记白眼后才消停。

    两人请过安后,这些长辈们按照名次又给了许多赏赐,让整个善燕堂恢复了往日那般热闹的场景。

    “呦,老太太您快瞧瞧,阿檀家的是个多标志的美人,真真是整个北朝提着灯笼都难找了。也不知性子如何,可读过书,管过家”

    开口说话的是三房的柳氏,打扮得极为富贵显眼,论排场甚至还要压上老太太一头,显然性子也是个爱出风头的,那凤眼更是滴溜溜的乱转。

    江枕月也知在这档口并不是要表现自己的时候,在封建制度下的女性其实不读书才是好的,像书香世家的姑娘虽然是例外,但在后宅里面多半会被人说三道四,娶妻娶贤,并不是找来吟诗作对的。但管家这上头,她确也是不甚精通,如今中馈又在二房婶娘手中,她倒是也不想着争。于是福了福身子,神情也学得极为谦逊。

    “不曾读过什么书,曾经也只是在父亲那里听得两堂课罢了,至于管家这事儿,家中一直是姐姐做主,我也只是跟着学学。”

    待话音落下,温家的这些女眷显然没成想她会这般说,那三房的柳氏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与老太太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神情里瞧出了几分惊喜。

    她们要的不就是不懂事的,好拿捏的长孙媳妇这不就是送上门的。

    可还未等柳氏开口,一旁那病弱的四房秦氏却先开了口,“咳咳月儿当初不是和阿檀一块儿在昆山拜师于赵公门下,怎会不熟读诗书可莫要诓骗了婶娘们,赵公的学问整个北朝哪儿有不知的”

    待说完这话后,她还做了副善解人意的神情,“国公府没有外头那么多说道,整个府中都是些舞枪弄棒的人,我们也盼着能来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呢,更何况阿檀现如今也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红袖添香岂不是雅事,月儿快别藏着掖着了。”

    秦氏本就才三十出头,又是副病弱娇美的模样,这般神情下若是换得旁人也就信了,恨不得说自个儿学富五车才好。

    可江枕月倒是比旁人心思多了些,余光中也瞧见了老国公神情里的一丝不耐烦,世代以武为荣的温家,怎会真心喜欢什么摆弄诗词的,放眼望去这些长辈们,哪个不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就连那病弱的秦氏,生父也是军营里的官员。

    这话倒也只能表面听听了。

    想到这儿,她便面上一红,颇有种小姑娘的娇憨之感,但手上的扭捏倒也能透露出自个儿的难为情。

    “四婶娘快别打趣儿我了,月儿是个不争气的,那些学问其实听不太懂。”

    话音落下,那原本神情激动的柳氏早都忍不住了,这瞧着就是个乖巧蠢笨的,哪有那么多话要问,不由得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秦氏,意思分明是在说她多事。

    “哎呦,这有什么的,国公府的媳妇儿没那么多讲究,喜欢什么做什么就好了。我们阿檀是个命苦的,自幼就没了爹娘,这些年来身旁也没个人陪着,小时候那样子谁见了不心疼,如今瞧你们恩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

    柳氏说完这话后,也拿出了帕子擦拭着眼泪,模样十足十的悲痛,似是真在怀念以前的事情一般。

    只不过这一幕落在江枕月眼里却不由得让她打了个寒颤,随即转头瞧了瞧身旁的少年郎,发现他正对着自己挑着眉,不禁还是勾了勾嘴角。

    这三婶娘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有趣儿,明明她的阿檀是被二房养大的,怎么这样瞧着像是她养大的。但见到此番场景,她也就顺着演了下去,杏眼里立即就多了几分泪意,紧紧攥着少年郎的衣袖,活脱脱像个心疼又不敢言语的小媳妇。

    老太太瞧到这里,便也清了清嗓子,随后俯身对着旁边的老国公说道“这长孙媳妇儿年龄虽然小些,但瞧着是个品性好的,前些日子我与你说的执掌中馈之事,你看看是不是这下也该交给大房了老大那事儿这些年我心里头也一直过意不去,如今瞧见长孙媳妇儿,我这心里头啊,也难受着呢。”

    说完这话,厅堂里头也有了些沉默,平日里冷着脸的老国公也难得的有了丝情绪上的波动。

    当年他对大房有多高的期待与喜爱,后头就有多难受,这些年已经成了家中过不去的坎,以至于他对长孙的态度永远是慈爱又威严,又怕自己过度的骄纵害了他,所以以至于后头从了文,他也没多管,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就好。

    但时过境迁,原本还只会奶里奶气叫他祖父的孩子已经有了新妇,倒是让他一时间感慨良多,许久后才缓缓说道“那就这么办吧,中馈以后交给长孙媳妇,二房的多帮忙照看点。”

    二房的云氏听到这话后显然并没有意外,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只不过转头瞧向江枕月的目光却极为慈爱,两人算下来也是头回见面,在此刻竟颇为默契的相识而笑。

    江枕月也没成想自己嫁过来的头一日就能执掌中馈,对此其实颇有些惊讶,但现在并不了解其中事情,只得规规矩矩的也行了个礼。对她来讲,二婶娘是对阿檀有恩之人,自然是要敬重的。

    再瞧那柳氏更是满脸喜色,全然没注意到这头的动向,她与二房不和多年,这也算全府人尽皆知的事情,虽说这中馈不可能落到她手中,但只要能挫挫那二房的锐气她便极为高兴了,凤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合不拢嘴了。

    但对面的秦氏见此还是难免低低说了句“蠢货”。

    她就不信本来就交好的大房和二房,还真能因着这事儿轻易生了嫌隙,以后肯定有老太太和三房的苦吃,但眼下事已至此,她倒是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说累了倦了,便要回房休息。

    剩下的人瞧她这般模样倒也习惯了,待新婚夫妇敬完茶后,众人便鱼贯而出去了旁边的花厅打算用饭,三房的子女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哄着老太太开心,还不忘夸赞江枕月一番,不过还未等众人踏进去,只瞧见外头守门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国公爷,外头来了太监,说是圣上有事寻大公子呢,要他立马去养心殿觐见。”

    众人一听这话虽然也有些惊讶,不过后宅女子不得询问政事,也都纷纷往里头走了去,只有江枕月有了些许迟疑。

    按照北朝律法,新婚官员有五日的休沐,非大事是不会传召的,想到前些日子父亲提到的证据她便有了些担忧,此事可会和太子有关若是这般势必涉及到皇家私密之事,此去恐怕危险重重,无论幕后主使是否为太子,若真要再来次逼宫,她的阿檀作为刑部官员也要被牵连进去,只希望不要有事才好。

    想到这儿,也让她的眉目间增添了几分愁绪。

    而少年郎见此倒是温柔的笑了笑,随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要怕,等我回来。”

    “好,我等阿檀回来。”

    不过这一幕却还有老国公在旁边瞧着,他已经许久没上朝,自然是对如今朝中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平日里也不曾过问这些事情,可长孙转身时,旁边那长孙媳妇越发低沉下去的神情也不由得让他心头一咯噔。

    一些猜测缓缓也上了他的心头,天家,恐怕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12:36:1120210831 18:4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