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67、第六十七章将死之人
    无论宫里宫外, 如何惊涛骇浪,冷宫的岁月平静得让华梓倾好无聊。

    待在这里,她什么消息也听不到,就连出了大事, 她也是等到曹瑜进了冷宫才知道。

    有人被送进了隔壁的院子里, 华梓倾好奇地扒在残破的矮墙边, 想看看住进来的, 是哪位“邻居”。

    之蓝在擦拭院里的石桌,头也没抬地问着“您可瞧清楚了么”

    之红在缝补衣裳, 都怪皇后娘娘不老实, 昨日又爬到屋顶去晒太阳,让缺了角的瓦片刮破了裙子。“奴婢猜想, 定是姜才人, 就她那品行,迟早得到冷宫里来养老。”

    “猜错了嘿, ”华梓倾扒着墙回头, “你们一定想不到, 居然是宸妃娘娘诶。”

    之红之蓝都惊讶地停了手中的活计,跑过来齐齐地扒墙头围观。

    曹瑜失魂落魄地站在隔壁荒草横生的院子里, 看着面前灰蒙蒙的、结着蛛网的屋子,迟迟抬不动腿。

    “到底是宫里风水不好,还是冷宫人气太旺”华梓倾感慨, “位份高点的一个个全都进来了,还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这话让曹瑜耳熟,前不久,她还站在华梓倾面前, 发同样的感慨,这才过了多久,她自己就进来了。

    一排三颗看热闹的脑袋,开始磕瓜子。是之红这个败家的小妮子昨日拿一颗金豆子,找门口经过的小太监换来的。

    “嗨,你是犯了啥事儿说来听听呗,让我们几个乐呵乐呵。”

    曹瑜瞥了华梓倾一眼,那副表情就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喂,”之红这败家小妞转向了送曹瑜进来的人,“这位公公,我有颗金豆子送给你,你就给我们说说,宸妃到底干嘛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您回去当差也辛苦,不如再耽搁一会儿。”

    曹瑜纳闷了,自己进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让带,连身上好点的衣料都差点让人扯了去。皇后来冷宫,为什么又是好茶好茶壶,又是金豆子,过得挺宽裕

    这位公公走到墙边,抬手接了金豆子,美滋滋地化身说书人。

    “她可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肆意行凶,她把贵妃娘娘给杀啦太后要她死,皇上也准了,今晚就会有人过来,送她上路啦”

    “”这可太意外了,华梓倾刚刚还在想,位份高的就只差贵妃了,想不到贵妃连来冷宫的命都没有,直接去黄泉路了。

    那公公拿了钱,把自己知道的,道听途说的,添油加醋、天马行空地说了一通,华梓倾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太明白,曹瑜却让他给说崩溃了。

    她突然大哭起来,抱头蹲了下去。“我没杀人、没杀人为什么没人信我,为什么皇上也不信我我不想死啊”

    她疯了似地一顿嚎哭,说书的也说不下去了,赶紧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曹瑜本也是带了个贴身婢女的,只是明知道主子娘娘今晚便要没了,她连收拾屋子的心情都没有。俩人啥也不干,只管坐在院里,抱头痛哭。

    华梓倾这一天被隔壁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没法歇息,只能坐在院里喝茶。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事太突然。还有,曹家手握重兵,太后和皇帝怎么想的,居然会如此仓促地赐死曹瑜。眼下,必然是封锁了消息,可一旦死讯传出,岂不是天下大乱

    傍晚,隔壁的主仆俩好容易哭累了,能清静会儿,可是,姜浣雪又来了。

    这人像是活得不得志,憋屈久了,不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扬眉吐气的机会。贵妃和宸妃以后都不在了,她想想就觉得高兴。

    姜浣雪先是站在冷宫门口,大声义正辞严地训斥曹瑜,说她丧心病狂,竟然连太后的外甥女、皇上的亲表妹、如此美貌聪慧的女子都敢杀,简直无视太后和皇帝,对不起天下苍生。

    华梓倾隔墙默默地听着,她越说越离谱,不知道是想让谁听见,又是想巴结谁。

    接下来,姜浣雪又是那一套,挖苦人、吐口水,又对曹瑜的婢女百般欺辱。

    曹瑜自知快要活不成了,已是万念俱灰,连反抗都忘了。华梓倾好半天听着旁边这任人宰割的动静,简直要怀疑隔壁的人不是那个总趾高气昂的沛国公之女。

    她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冲着院墙“喂”了一声“狗都咬上门了,你就任它咬”

    “我都快死了,还争一时之气,有什么用”曹瑜答着话,哭腔里说不出的颓丧。

    “就是快死了,还怕个什么”

    曹瑜愣了愣,姜浣雪发现不好。

    刚刚还任人欺负的人,突然起了斗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快死的人最好不要惹

    曹瑜拎起身边草丛里一根木根,抡起呼呼的风声,直把姜浣雪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华梓倾跷着二郎腿,听着姜浣雪哭爹叫娘的声音,教唆人打架很不好,然而,听着就觉得解气开胃。

    直到再打下去,真要背上一条人命,曹瑜总算住了手。她大喝一声“滚”,姜浣雪疼得直不起腰,几乎当真是滚出门去。

    她把棍子扔了,觉得痛快,仰天吐了口恶气,她高声地说“华梓倾,可惜这辈子,咱们不是朋友。”

    曹瑜是个直脾气,喜欢的就争取,讨厌的就针对,既不像秦暮烟那样难以琢磨,也不像姜浣雪那样招人厌恶。然而,华梓倾叹了叹“幸亏,咱俩不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喜欢自己的夫君,她心里会难过。

    送晚饭的人来了,给曹瑜的那份伙食不错,而给华梓倾这边的,依然是让人难以下咽的饭菜。好在,常有人悄悄过来给她送点心,她对隔壁的待遇也并不羡慕,行刑前的最后一顿,一般都会让人吃好上路。

    她又扒在墙头,看着一桌好菜放凉,曹瑜坐得像尊没有知觉的石像,最终也没动筷子。

    皇帝今日来得倒早,天色才刚刚完全地暗下来。

    曹瑜也是个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这回轮到她扒在墙头,眼巴巴地看着皇帝进了那院的屋子。

    她总算明白了,皇后蹲冷宫,和她不一样。皇后虽然人在冷宫,皇上待她的心却热着呢,难怪人家住在这里如此悠哉。

    这应该是个不可为人知的秘密,可皇帝却没避讳她。曹瑜转过身,背靠着墙绝望地落泪,自己果然是个连防备都犯不上的将死之人了。

    皇帝习惯成自然地往床上坐,又抬手把华梓倾拉过来。华梓倾顺从地挨着他坐下,他就把头枕在皇后的肩上。

    她笑道“你是皇帝,又不是个孩子。”

    “今日累坏了。”他惬意地享受着美人肩,修长的食指在她腮边的青丝上绕圈圈。

    华梓倾指一指邻院的方向,轻声地问“是为了后宫发生的这件大事曹瑜为何要杀贵妃”

    皇帝直起头,略显犹豫“朕说出来,你可别着急上火。”

    他说起昨夜,谢茗焕送宵夜,然后投怀送抱,让他给撵了出去。“若说曹瑜杀人,说得过去,但若说证据确凿,却又并非如此。皇后觉得呢”

    皇后却没跟上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投怀送抱这事上,她盯着皇帝的眼睛问“你抱她了抱她哪儿了”

    “没有,”皇帝连忙解释,“朕马上就推开她了,真的。”

    “她不是哄你喝酒了”

    “就算喝醉了,朕也是只认皇后的,更何况,当时清醒着呢。她送的什么甜酒,喝得朕直想吐,难受死了,再不可能起别的心思。”

    华梓倾白他一眼“您蒙谁呢贵妃又不是脑子让门夹了,既然去送宵夜,怎么可能让您喝这样的东西”

    她也误饮过一次抒怀酒,但她对抒怀算不上了解,不知道除了她上回的反应,抒怀还可以让别的情绪有另外的表现。因此,她压根没往那上头去想。

    皇帝对此也挺奇怪的,照说李成禧他们验过的饮食里,不会掺了别的东西,后来给太医也没诊出来,他为何会突然反胃。他最后只能怀疑,谢茗焕是不是太粗心,把原本想往酒里下的药给放错了

    皇帝想说,自己也觉得谢茗焕可能脑子让门夹过。然而,想到死者为大,便不提不敬的话。

    “朕发誓,如果昨晚对贵妃动手动脚了,便让我让我再没机会与皇后同房”

    “啊呸”华梓倾红着脸跳起来,“你赌咒发誓,扯上我做什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皇帝生得白,她一恼,他的脸便泛了粉。只想着寻件要紧的事说,结果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这也不能怪他,皇后在冷宫住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打光棍呢。

    “那你可信我”

    华梓倾信了,思维总算拉回正道上来。“不对啊,您既然不确定曹瑜杀人,为何答应太后,要在今晚就赐死”

    皇帝幽幽叹了一下,他下了早朝便去过广慈宫,太后力主赐死曹瑜,暗杀沛国公曹涵,夺回威虎师兵权。

    不得不说,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很有诱惑力。若能将威虎、定远、逐日三军归一,握在自己的手里,从此,皇权不可动摇。

    然而,他却不愿答应。事情真相不明,况且,曹涵到底是先帝留给他的辅政之臣,虽有仗势横行,无视少主之嫌,但罪不致死。就算该死,也该堂堂正正地治罪,而非暗杀。

    二人意见不和,太后表现出多年不曾有过的强硬。她甚至不惜威胁皇帝“若无谢家,若无逐日军,你可坐得稳这皇位”

    说到底,谢家是他从小到大最亲密的靠山,他得罪不起。太后平时不干政,到了关键时候,却要把决断权捏在自己手里。

    皇帝想了想,决定让步。既然看起来,一时找不出破绽来推翻曹瑜杀人的结论,那便依太后之意赐死。但是,行刺威虎师统帅曹涵,这事他做不出来。

    太后心念一转,知他从小是个懦弱的人,他不敢杀曹涵,倒也合情合理,当下便没再说什么。

    皇帝离开广慈宫,又悄悄查验了此案的证物。耳坠子确实是曹瑜的,他曾见她戴过。谢茗焕也确实是死后被扔进湖里,她不仅仅是被掐死,而是整个喉骨碎裂。

    华梓倾怔了怔,偏头问道“贵妃脖子上的掐痕,是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她轻笑一下“那她便不是曹瑜所杀。”

    皇帝对视她的眼睛,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轻笑起来“这样就好朕也可以,安心地赐死曹瑜了。”

    “”华梓倾呆若木鸡,这是什么逻辑,您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完结应该不远了。

    我有一池塘潜水的鱼,你们都不出来冒个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