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神鞭, 打神,可以是元神,也可为神灵。
神灵, 本就为舍去肉身之人的元神所化,本就为灵体。
打神鞭对付这些神灵,可谓是拥有奇效, 用一句专克神灵也不为过。
无论被打神灵修为几何,打神鞭一旦落下, 那么必然无法依靠自身抵御, 不出三鞭, 便将魂飞魄散。
这样的打神鞭,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落到谁手中的。除非宴弥有能力盗窃打神鞭,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男子在看到宴弥手中出现在的打神鞭时, 便知,宴弥之前的话,都是欺骗自己的。
当宴弥手中的打神鞭挥下那一刻, 面前的这个男子, 便如同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 呆立不动了。
男子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那劈头而下的打神鞭。
此刻, 他将打神鞭看在眼里,打神鞭的速度很快, 快到似乎一眨眼就已经近到眼前,但又似奇慢,慢到仿佛他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打神鞭上流淌而过的丝丝雷蛇。
脑中甚至还有时间想着, 上古凶兽与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能从那位手里获得打神鞭,那位又为何能如此放心的将打神鞭交给宴弥。
难道这一切都是阴谋,一切专门针对自己的阴谋他们早就已经盯上了自己,而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眼看那个打神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男子脸色已经苍白,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该死。
这根打神鞭就要落到男子身上时,那一直立于男子身旁的棺材,竟是自行挡在了男子面前。
轰的一声。
棺材炸裂。
但雷霆烟雾与木屑散去,那棺材里,一个手捧大肚的女人,出现在了宴弥的眼前。
女人一身素装素白长裙,长发及腰,面上青白,那双唇却红得瘆人,头微微歪着,闭着眼睛,双手却是捧着自己的大肚,指甲血红,身上黑气缭绕,
而在女人身边,是一盏灯,一盏续魂灯。
灯火在雨夜中摇曳不定,并未被这雨点给打灭,续魂灯灯火,隐隐与女人身上萦绕不散的黑气相连。
宴弥看到这个女人。不禁挑了挑眉。
尸鬼。
是尸,亦是鬼。
将已经死去之人的魂魄,强行留在已经失去生机的体内,无法得到肉身的供养,最后只得消散于这世间,但她又有这盏续魂灯,将她的魂魄给稳定在体内,只是死去的人,又如何能够活过来,因此,她如今也不过是不人不鬼的怪物罢了。
更甚至,宴弥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尸臭,混杂着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秽气,转化而成浓烈的怨气,宴弥只觉得有点不适。
宴弥捂着鼻子,往后退了步。这种味道,简直要比那单纯的秽气要难闻数十倍。
突然间,宴弥有点后悔,他不应该自己来的,他应该让朝衡来的。
其实,纯粹的秽气,虽然令宴弥感到厌恶,但其实也还好,毕竟这世界秽气已是无处不在,正常人死后,身上也会有着秽气,无可避免的。
但这秽气,总是喜欢与奇奇怪怪的东西结合,变得异常恶心。而且,这个恶心程度的大小还不同,
就拿面前这两人来讲,单纯的秽气入魔的男子这个不人不鬼的女子。
不由得,宴弥看向了那口已经炸裂开的棺材,神情微动,这口棺材,竟然能掩藏住气息,甚至还能隐藏那浓郁秽气。
而且,打神鞭落在这口棺材上,竟是只震碎了这口棺材,并未伤及到里面的人。
这口棺材与这续魂灯,倒都是不错的法宝。就是不知道这两件东西,本就是他自己的,还是从哪里得来的。
宴弥又瞥了眼那悬于素衣女子身旁的青灯,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就在宴弥正思考的时候,男子从这素衣女子身后,缓步走了出来。
男子用着自己那双猩红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宴弥。
男子“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此地的山神。”
说罢,男子抬手,往天空上一指,一道惊雷,瞬间划破长空,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雷声,宛若爆炸声一般,震得人头皮发麻。
这一刻,山下的村中,无数人这道雷声从睡梦中惊醒,各家各户的灯亮起,犬吠声不断,还能听不少孩童被吓哭的声音,
焦胜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望着外面涌动起来的雷云,不禁皱了皱眉。
他能感受到,那即将来临的暴雨。与之前的暴雨不同,这雨一旦下下来,只怕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形成灾难。
而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想要让全村庄的人,及时避难不大现实。
最重要的是,一旦四方的山体滑坡,那么这个村庄,就更为危险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焦胜隐隐有些猜测,只怕宴弥出手了。
宴弥能想到这个人会对村子下手吗
应该会的。
就是不知道,宴弥有何应对的措施。
焦胜想到宴弥之前告诉,让自己看着办的话,神情变化不定,最终,他消失在了房间。
一条蛟龙,腾空而起,直直地迎向了那雷雨。
因为正值深夜,所以并未有人注意到这条飞入到雷云间游动地蛟龙。但是猫乘他们,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焦胜飞入到了那云间。
猫乘挑眉,一脸的兴味。而胡双跃则是皱了皱眉,找到猫乘,“我刚刚去宴弥的房间,发现房间里没人,现在焦胜又出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猫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是完全不奇怪宴弥不在房间里的事。
胡双跃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对猫乘的这个态度很是不赞同,“宴弥怎么也算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们应该去帮他才对。”
猫乘闻言,扑哧地笑了声,“你觉得,如果宴弥需要我们的帮忙,会不过来找我们吗”
胡双跃一愣。
猫乘走过去,拍了拍胡双跃的肩膀,道“既然宴弥没有找上我们,那么就说明宴弥自己能处理,我们只用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胡双跃那紧皱的眉并未松开,自己在这个时候帮不上忙。
猫乘看出了胡双跃的想法,安慰道“放心吧,我们过去说不定还成为了累赘,在那里碍手碍脚的,帮不上忙不说,还添乱。”
胡双跃“”
胡双跃无语,瞥了眼猫乘,想说,谢谢,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胡双跃终究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又扭过头去,望向了外面的夜色。
无论是雨声还是雷声,似乎都比之前要小了许多。
这无疑是焦胜的功劳。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玩捉乌龟吧。”
猫乘说罢,便往自己的床上一坐,摸出了一副牌,然后对着胡双跃,拍了拍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胡双跃不用客气,坐。
胡双跃白了眼猫乘,到底还是坐到了胡双跃的对面。
但这牌玩得确实心不在焉,所以胡双跃总是输,脸上被猫乘一笔笔地画上了几个大乌龟。
这让胡双跃再次皱起了眉,捉乌龟,这不是全凭运气的游戏吗
怎么他老实输
他并没有注意到,他侧后方的镜子,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手里的牌。
宴弥手持着打神鞭,抬头,望向了那天空中涌动的云层,狂风已经开始呼啸,周遭的树更是猎猎作响,东摇西摆,仿佛随时都会被风给折断一样。
“你想要看到这个村里的人死去吗”男子用着无比冷漠的声音,对着宴弥道。
宴弥垂下眼,冲着男子笑道“那些村民的死活,与我何干”
男子闻言,顿时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宴弥这样的回答。
之前已经上过一次当的男子,并未选择再相信宴弥,而是冷笑道“若是这里的村民皆因你而死,你必然难辞其咎,同样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宴弥“啊”了一声,又轻轻挥下了自己手里的打神鞭,土地瞬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宴弥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毫不在意,视线又在他们的身上扫过,咧开嘴角,笑道“不过,能将你们给铲除的话,应该能将功抵罪吧”
男子的神情又变得惊疑不定,若以上古饕餮来讲,轻贱人命似乎才更加符合常理,但他刚刚也以为,被了十万年的上古凶兽,出来后,会对这个世界抱有怨愤才是正常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那么现在呢宴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呢
之所以这么不确定,主要是因为,上古凶兽是想要用他来发泄这被关十万年的怨愤,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他已然堕魔,铲除他完全不用负责,甚至还会得到褒奖。至于一村人的性命,实在护不住,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监察局会因此而给一位上古凶兽安上罪名吗他觉得不大可能。
上古凶兽饕餮,既然已经从监狱里出来,那么各方势必还是会给他点面子,避免惹怒上古凶兽,再为这个人界,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在这一瞬间,男子想了很多,表情十分丰富。
而女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男子身边,依旧是那副微微歪着头,闭着眼,捧着大肚子的模样。
如果不是这个素衣女子那和死人没有两样的脸,再加上她那诡异的红唇,还有血红的指甲,完全就和一个安静柔美的女子并无两样、
宴弥又挥了挥手中的打神鞭,然后迈步,向着男子走近。
男子紧紧盯着宴弥,那还放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下,阴沉道“你别逼我。”
宴弥却是置若罔闻,依旧向着男子走去,脚步不紧不慢,但却让男子感到了压迫。
“那个村里,可不止有村民”男子的声音刚一落下,便倏地抬起头去,目光直直地射向了天空那翻涌地云层,一条蛟龙,正穿梭于这云间,与他争夺这控雨的能力。
宴弥这时也停下了脚步,仰头朝那云间看去,便见到化作了娇龙的焦胜。
“原来你还有帮手。”男子望向宴弥,冷冷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地盘,这里的一切,都归我掌控。”
宴弥视线视线,弯起嘴角,道“是吗”
下一刻,宴弥便感觉,此处的气温骤降,本来正在飘落的雨滴,突然停止,化作了一根根地冰,朝向了宴弥。
宴弥瞥见,不屑地撇了撇嘴。
男子也不气恼,道“这对你来讲,可能是不够看,但就是不知,这四方的山体坍塌,这座村子里的人,包括你的朋友在内,又是否能够扛得住。”
作为山神,自然可以让这山崩塌。顺着水流,倾泻而下,淹没这座四面环山的村庄。
此时,男子的筹码,已经加上了那些,随宴弥一起而来的人。
不确定宴弥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那么只能用更多人生命了。
男子顿了顿,又道“我虽已堕魔,但是我也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并没有伤害过这个村子里的人”
“是吗”宴弥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男子往山下的方向一指“怎么不是我想你也已经看过了,现在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不都过的很好吗”
宴弥轻笑了声。
男子并不明白,宴弥的这个笑声,意味着什么,似乎是并不相信他的话,但
反正他要的不过是时间。
宴弥看着男子,脸上依旧是那副逗弄的表情,就如同猫在玩弄着老鼠,想要看一只老鼠,能玩出什么把戏一样。
宴弥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你还能作为山神,继续掌控这里的一切”
男子不由一怔,随即脸色一变,就抬脚重重地往地面一踩。
自男子的脚下,开始微微震荡。
就在这震动即将要扩散到这座山体之时,男子的头上,突然出现了一行金光的字,同时伴随着威严的声音。
敕令四阴山山神祝知文,因堕魔,现剥夺其神职
那一个个泛着金光的大字,漂浮在男子的头顶上面,宛若一道圣谕。那声音更是宏大而又庄严,仿若圣音,代表着天地法则。
哪怕是在这瓢泼大雨中,也清清楚楚地传入到了宴弥与男子的耳中。
这道圣谕,并未往外界扩散,当地的村民们,并没有听到测这道声音。
但是,各地与男子一样,担任着神职的神灵们,却将这道圣谕,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甚至比宴弥两人,多听到一句。
望诸君以此为戒。
也就在这宛若颁发圣谕的声音落下那一刻,那地面刚刚起的震动,立马停止,天空上,那被这个山神控制的雨,也逐渐小了小去。
这个名为祝知文的男子,脸色更是瞬间苍白,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一样,让他的气息瞬间被削弱了一大截。
宴弥看着那身体止不住发颤,嘴角更是溢出鲜血的祝知文,嘴角的笑似乎又上扬了几分。
与此同时。
在一处未知之地的大殿中,朝衡正站在一个长长的卷轴前。
悬浮于大殿之中的卷轴,并未完全展开,目前展开的程度,不过几丈长。
卷轴之上,并非空白,而是一些人名与地名。
此刻,朝衡手持一根毛笔,用笔划掉了上面,关于祝知文的名字。祝知文名字的旁边,正是朝衡刚刚写下的,剥夺其神职的理由。
待朝衡将祝知文这个名字,彻底划掉之时,那个原本还泛着光的名字,彻底暗淡了下去,并未从上面消失。
下一刻,卷轴合上,笔也从宴弥的手上消失。
朝衡走出了这座大殿。
走到了围栏前,朝下方望去。
下方,是厚重的白云。
宴弥看着祝知文,讥笑道“你当真以为,在我发现你已经堕魔之后,你还可以仗着山神的身份,为所欲为”
祝知文闻言,看向宴弥,神情有点莫名。
下一刻,祝知文“呵”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
宴弥也完全不介意,只是笑望着祝知文,手里的打神鞭也不再动了。
基本上,大概也就是一鞭子下去的事。
祝知文用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
祝知文侧头,望向了自己身边的素衣女子,目光柔情,然后伸出手,将她那捧着大肚子的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个素衣女子并未有什么动作,任由祝知文握着,那双眼依旧闭着,仿佛在沉睡着一般。
祝知文再次回头,对着宴弥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宴弥看着祝知文。直截了当道“不想,”
祝知文有点被噎住,却还是说道“为什么现在我被剥夺了神职,又没有什么能力。你这个上古饕餮,难道还怕我不成”
“怕倒是不怕,只不过”
宴弥翘了翘嘴角,道“你是在等什么吗“
祝知文闻言,皱了皱眉,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宴弥无所谓的耸肩“你已经将时间拖延到了现在,还准备拖多久”
祝知文沉默,看着宴弥的目光闪烁不定。
然后,祝知文看到,宴弥的视线,慢慢移到了那素衣女子的肚子上,戏谑道“难不成,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宴弥的话音刚刚一落,祝知文的脸色就是一变。
“还是等到,你以这个村子的人,当作祭品,将这个村庄里的所有人,都献祭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时”
宴弥的声音毫无波澜,就仿佛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但此话一出,却是让祝知文脸色大变。
祝知文张了张口。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否认,想到了装傻,但是他在对上宴弥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时,他猛然间意识到,在宴弥这个上古凶兽面前,所有的狡辩,都显得毫无意义,反而愚蠢。
祝知文将那已经到嘴边的话语给咽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那不安的心,平复了些。
祝知文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宴弥,神情倒也算平静,只是声音显得压抑低沉“你都知道了什么”
宴弥低下头,踩了踩这脚下的泥土,道“你在这里当山神这么多年,已经将这座山,变为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吧只要这个大阵一启动,那么村庄便会成为炼狱。而他们,偶将成为那个孩子的养分。”
说罢,宴弥抬头,望向了祝知文,”钟伯他说他们全村人都会死,其实这话也没有说错,但不是因为外乡人进村,而是你本就想要取他们的性命,几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反正总归不会超过百年吧。”
祝知文目光沉沉地望着宴弥,眼底已然是一片惊涛骇浪,也不说话,
“你之所以不想让人进村,只怕是担心,这个山里的情况会暴露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懂的人还是挺多,特别是那些道门而现在科技又这么发达,信息传播的速度又这么快。”
说到这里,宴弥还摇了摇头,道“真是枉费那个钟伯想要守护这个村子的心意,听信了你的话,以为将我们外乡人拦在外面就行了,但其实,你早就已经在谋算着他们的性命,等时机一到,便是全村人的死期。”
祝知文听到宴弥谈起钟伯,眸光闪动了一下。
宴弥看着祝知文,道“不过好在,在这个时候,我来了。毕竟,像我这样拥有极强正义感的人,不可能不管。”
祝知文在听到宴弥这话,神情变得古怪了几分,多少带着点无语。
上古凶兽和正义感扯上边,这简直比之前发现宴弥是在骗他还荒谬,即便是到现在,祝知文依旧认为,宴弥之所以会管他的事,是因为杀了他不犯法。
可以从他的身上,出出那口被关十万年的闷气。
宴弥倒也不在乎祝知文信不信,用着一副轻慢的口吻,道“当然,主要是不想因为你这种东西,耽误到了拍戏的进度。”
祝知文一听到宴弥这话,眼里就禁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怒色。
你这种东西。
这四个回荡在祝知文的脑海中。就算他已堕魔,就算他已经剥夺神职,但他曾经也是货真价实的山神,受村里的人供奉的山神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但这样听到别人评价自己,祝知文还是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些许怒气。
但这股子怒气,显得是那样无足轻重,宴弥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宴弥看着祝知文,眯着眼笑道“我现在都已经给你这么多的时间了,你那边还没有准备好吗”
祝知文闻言,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脸色又是一变。“你做了什么”
这时,一只迷蝶从宴弥的身后出现,再下一刻,迷蝶吐出了四个已经死去的小妖尸体,一条小蛇,一只白虎,一只野鸡,和一头龟。
宴弥看着地上的这四只小妖尸体,状若沉吟般说道“这四个小东西,这么合在一起,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祝知文却没有再听宴弥的话,望着地上的那四具尸体,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
他的脑海中,与这四只小妖有关的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们都是在他还没有堕魔以前,便开始追随于他。甚至在他堕魔之后,也愿意随他堕魔。甚至,在他要将这里变为一片熔炉,需要他们付出生命,开启那四灵逆生阵,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宴弥看着祝知文脸上那丝哀色,不由发出了声嗤笑,“不是你让他们去死的吗怎么现在看到他们的尸体,居然伤心起来了”
说到这里,宴弥的语气徒然冷了下,“廉价的悲伤,做给谁看”
祝知文一震,倏地望向宴弥,双眼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向着宴弥而去,但最终归于沉寂,道“你说没错”
宴弥挥了挥自己手里的鞭子,道“还需要我给你时间吗”
祝知文闻言,握着素衣女子的手紧了紧,神情变得坚定,突然道“吃了我。”
祝知文这话一出,那比着双眼的素衣女子,直接张开了眼,眼睛竟是与正常人并无不同,只是冒着凶光,随即便对着祝知文张开了自己的大口,面容无比狰狞。
宴弥的打神鞭已经同时挥出,但就在要近到祝知文身前时,两人突然出现,挡在了祝知文的身前。两人虽然都睁着眼,但却是没有半分神采,如同被人控制着一样。
宴弥看到,也并没有收鞭,而是用打神鞭将两人捆绑住,给带了过。
在一个地面与两人合适的高度,宴弥松了打神鞭,两人就这样直接摔到了地上。
被摔到地上的两人,又站起,一个人拿着石头,一个人拿着刀,向着宴弥扑去。
这时,迷蝶一分为二,进入到了他们的体内。
宴弥并没有去看他们,而是看向祝知文与那个素衣女子,随即微微挑起了眉。
虽说刚刚被耽误了下,但这个素衣女子,在快要咬上祝知文肩膀时,却也跟着停了下来,那尖锐的牙齿不断抖动着,仿佛在抑制着什么。
“快,吃了我。”祝知文按着素衣女子的头,压向自己的肩膀,催促道。
然而,素衣女子口中发着嚯嚯声,却怎么也不愿意咬下,双眼竟是流下了两行血泪,配上那只有凶狠之色的双目,感觉异常怪异。
“快啊为了我们的孩子”祝知文看着钟伯与小姑娘都不再按照他的指示,去阻拦宴弥,再对上宴弥向他们望来的眼神,顿时急道。
素衣女子双目流着血泪,看不出有什么神志,但似乎仍旧保留着些生前的情感。
在这话传入到素衣女子的耳中后,素衣女子身体明显一僵,神情变得更为狰狞可怖,尽管没有神志,却仍旧给人一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感觉。
素衣女子嘴巴已经张得极大,似乎就要这样咬下去。
可就在这时,雷光一闪,啪的一声,素衣女子的嘴下,咬了个空。
宴弥手里挥舞的打神鞭,落到了祝知文身上。
祝知文那本就是元神的身体,开始虚化,消散。
祝知文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消散的双手,眼里充满了不甘,却又无力,自言自语道“还是晚了千年的谋划,小心翼翼地瞒了上千年,只差一点,就差一点,结果竟然就这样败露了命吗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清醒过来的钟伯,所看到的便是祝知文开始消散的一幕。
钟伯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是这无比痛快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悲腔。
“死了你这个让我们家用童男童女当作祭品的邪恶山神,终于遭到报应了我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啊”
钟伯神情宛若癫狂,仰头大吼“我那不到五岁的弟弟啊,我那只有三岁的女儿啊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说罢,钟伯想起了什么,几乎手脚并用地爬到小姑娘身边,将那还在昏迷中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脸,无比激动道“一一,你解脱了,你解脱了啊你和你以后的孩子,都解脱了”
说着说着,钟伯抱着小姑娘,喜极而泣般地呜咽出声。
宴弥看着钟伯,对于钟伯这话,没有半分惊诧之色。
他也并没有告诉钟伯,他的弟弟与女儿,只怕不是祝知文给吃掉的。
宴弥的视线,转望向了那个素衣女子,又瞥了眼这个素衣女子的肚子。
此刻,这个并无多少神志的素衣女子,双手穿插进了祝知文已然在飘散的神魂之中,她那僵硬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握起,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无法抓住,无法留住。
祝知文看着面前那已经不人不鬼的素衣女子,眼里全是深情,还有歉疚,伸出了那已经消散不见的手,仿若抚摸般触碰上素衣女子的脸颊,道“以前我护不住你和你孩子,现在依旧无法护住你和孩子,现在还要独自留你面对这一切,是我没有用,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和孩子,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不,我们连来生都没有啊这样也好”
祝知文话音一落,身体便已经彻底化为了泡影,消散在这个天地间。
也就在祝知文消散的那一刻,那素衣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仰天长啸了起来,叫声嘶哑,却又无比凄厉,空气都似在震荡。
素衣女子的头发与指甲,开始疯长,向着宴弥他们激射而出。
宴弥看着那些黑发,一动不动,只是伸出手。
就在那长发将要触及宴弥之时,骤然停住,然后被震碎。
原本还在疯长的头发,竟是直接破碎到了发根处。
这个之前还长发及腰的素衣女子,就这样被宴弥给剃了光头。
素衣女子却并没有管自己的头发,也没有再用自己那疯长的指甲,攻击向宴弥。
而是跪坐在地上,用着自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素衣女子低垂着眼眸,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自己那仿佛怀胎十月般的肚子,恍惚间,竟仿佛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宴弥看着,神情却变得异常凝重。
因为在那素衣女子的肚皮下,开始不规则的突起,就仿佛素衣女子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乱钻一样。
下一刻,一只手,一只婴儿的手,突然破开了素衣女子的肚子,那遮挡住肚皮的衣物,也在这一刻,破开了一个洞。
那只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素衣女子仿若毫无所觉,也不感觉到疼痛,依旧轻抚着自己的肚皮。
宴弥迈开腿,走向了这个素衣女子,与素衣女子,面对面而立,看向了素衣女子,肚子那处破开的洞,并没有流血,反而是一个黑洞,
只有婴儿手臂那么大。就仿佛,这个素衣女子的身体里,除了孩子,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空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就在宴弥盯着素衣女子肚子上这个黑洞看的时候,突然,一只眼睛出现,撞入到了宴弥的视线中。
那只眼睛,眼白为黑,瞳孔为红,就仿佛恶魔之眼,天生邪恶。
只是一眨眼,那只眼便又错开了,素衣女子肚子上的洞口,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黑。
素衣女子肚皮,那上下隆起的程度,越发剧烈了。就仿佛在那肚皮底下,有什么东西,在不安着一样。即便素衣女子的抚摸,也无法让他安定下来。
宴弥的神情已经异常凝重,然后,向着这个素衣女子,伸出了一根手指。
宴弥的手环开始发光,隐约间,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浮现。
而那正在飞舞的迷蝶,也变得忽明忽暗,就仿佛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一样。
宴弥薄唇微张,就在宴弥想要吐出什么字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宴弥的手腕,那手环上发出的光芒,被掩藏在了那只手的手心中。
宴弥一顿,侧头,便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的朝衡。
“你来了啊。”宴弥道。
朝衡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深深地看着宴弥,轻点下头,道“恩,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宴弥我给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