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紫云看到她这般模样,要如何应对才好紫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苏苏脸似火烧,恨不得躲起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紫云听到她的回音,也不进来,就在门口站着,略微提高声音“我刚从小厨房出来,就不进来了。苏苏,你先一个人忙着。前面人手不够,叫我们过去帮忙,应该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先挑些出来,太重的被褥别自己抱,放在边上等我们回来拿。”
闻言,苏苏稍微放心,出声道“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我去了。哦,对了,我拿了些点心放在章大娘她屋里,你要是饿了就去吃些。我见你早膳用的不多。”
紫云说完便离开了。
她们忙完再回来,这段时间应该能恢复些许。苏苏先前便挑出来好些破旧的被套,重新开始忙碌后,没多久就凑出新的一摞。
算了算,大概这半天能缝补结束的也就这些,若是全部挑出来,她们手脚慢了些,被褥放在一边便要落灰,于是苏苏停了下来。把夹子上写的编号记在心里,然后把最后检查到的那一层的被褥稍微换了方向,算是留个记号。
抱着一叠绵软的被套出门前,苏苏深吸了一口气,待出门又走出一截,见周围都没有人影,脚下才轻快起来。
她们商量好了,把物件都搁到章大娘院中去。章大娘和阿婆占着阳光最足的一方院子,旁边又宽阔,在这儿补好了,牵些绳子便能就地晾晒。她们就在院中树下缝补,等晾在绳上的被褥朝外那一面晒得差不多了,抽空就能翻一翻。
这会儿章大娘她们都到前面殿中帮忙去了,屋中没人,苏苏将物什一放,便匆匆逃回自己的屋子。
打了盆清水,房门一关,用打湿的巾子轻捂在脸上,两三回下来,终于感觉双颊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又在屋中静坐片刻,这才提步又往章大娘院中去。
紫云她们走之前已经将针线拿过来,摆了张低矮的长桌在院中。这才二月底,阳光晒在身上正是舒服的时候,苏苏便挑了个右手边的椅子落座,穿针引线开始缝补被套。
进徐府的第一年,苏苏在绣房待过,不过时日不久,没学到多少东西,后面离开绣房,女红这上面便搁置了,没有进益。平常在膳房少不了磕磕碰碰,衣裳容易沾染油污,便是万分小心避开这些,打扫清洗时被水沾湿也是经常的事,因此要经常换洗,在这种境况下,自是怎么牢实怎么缝,其他颜色的丝线也舍不得买的。
后来有郑嬷嬷教她,苏苏又愿意学,且能静得下心,短短几个月她便悟出些技巧。虽和做熟的绣娘比不了,她耐下心来慢慢做着,也差不了太多。
苏苏从库房中先检查的,是更为老旧的那一批。夏日驱虫,寒冬取暖,总是容易把被面烧个焦黑的洞出来,苏苏数过,这样的有三个。而有的被面上,只是小小的撕裂。
她把被套铺开一些,仔细地一点一点看过去。若是又宽又长的那一类,她抱不住,便有一截尾巴是搁在低矮的长桌上。
早已清洗晾晒过,这些绵软的布料吸足了阳光,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很是好闻。
苏苏小心用针,手中缝补的动作飞快。她一边做,一边感叹,静灯师父真是了不起,会调安神香安神丸不说,连浣洗和防虫用的东西都这般出众。难怪慈济寺的香火是越来越旺了。
紫云回来时,捧着一小罐茶叶,她拿着瓷罐,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对苏苏说“我去烧些水来,就着茶,咱们吃些点心。”
李六娘和章大娘走得慢些,紫云已经放下茶叶去烧水了,她们才走到。两个都是勤快人,进院也没歇,拿起针线便坐到苏苏对面的椅子上开始干活。
泡好茶过后,紫云将点心端出来。在殿宇中来回帮忙,章大娘和李六娘都有些饿,等茶水凉了凉便去吃东西了。而苏苏正在补的这块有些棘手,她便多做了一小会儿。
苏苏才擦净手坐下,紫云便捏着小点心喂到她嘴边来,苏苏张口吃下,点头夸她“做得真好。”
紫云笑道“是你太好养活了,什么都不挑。我看我往馅里塞些米糠,你也要捧场说好吃的。”
苏苏端起杯盏喝了口茶,故作不满地瞪紫云一眼,她哪有那般傻了。
转念间,苏苏忽然想起郑嬷嬷好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自郑嬷嬷到她身边过后,大小诸事都是由郑嬷嬷操持的,膳食上面也不例外。她照着时节安排适宜的餐饭,偶尔还亲自下厨去熬汤做菜。郑嬷嬷手艺比膳房的厨娘还要好,每回她下厨,苏苏便忍不住要多用些。几个月下来,郑嬷嬷有一次便说过类似的话。
看了眼小桌上紫云做的点心。苏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哪是她不挑食。不说别的,今早小厨房熬的花生核桃粥,煮得是浓稠香甜,但苏苏不大喜欢核桃的味道,加上核桃的各类吃食都不怎么爱吃。一大早看着锅中熬的花生核桃粥,苏苏便只从柜上取了最小的瓷碗,而且还没盛满。
紫云也知道她不喜欢核桃,先前到库房来找她时,才提了那么一句。
真要算起来,苏苏不喜欢的蔬果也不少。只是从前在膳房就能借着便利,挑些其他的饭菜充饥,到朝宁院过后,郑嬷嬷和绿莺她们看护得紧,她多动两次筷都能记在心里,更不会有那些她不吃的东西端上来。
紫云是与她相处得久,熟悉她的口味,做些吃食便下意识顾及她的喜恶。时间长了,这才觉得苏苏好养活呢。
原本估计着要在慈济寺住满整月,但宋温那边派人来请了两次,加上那些被褥已经缝补完了,苏苏便提前几天回了徐府。
宋温的身子自去年入冬后便有些不好。毕竟是打小的毛病,这些年名贵的药材没少用,也没完全改了体质。徐老夫人看她看得紧,天气暖和前是不准她出门乱走的,便是这样,宋温身子不适的日子也比年纪相仿的人要多些。
苏苏起初并不知道宋温让人去请自己是为了何事。她只是想着,再在慈济寺待着也没事干,宋温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应该闷得慌,兴许是想找自己说说话。于是提前回府了。
回来一问才知,宋温竟是请她回来陪着吃吃喝喝的。
前些年有一次病情反复,宋温连日卧床不起,延请名医进府,给她换了药方,最开始那几天胃口十分不好,大夫也劝着让她减少进食。
徐老夫人看着心疼,纵使不舍也让安姑姑管着,除了些许清粥,不让她吃别的。那时候,宋温虽吃什么都尝不到滋味,但耐不住她还记得以前尝到的味道。她也乖巧,每天也不闹不哭,就只是虚弱地靠在枕上,然后跟安姑姑说那些馋人的点心。
徐老夫人挂心宋温,自是每日都去看她,也听到过几回,便安慰她“等你好起来,要吃什么,外祖母都叫人给你做。”
宋温病得迷迷糊糊,伺候的丫鬟也不敢陪她多说话,怕耗了精神。宋温每日就把往日吃糕喝茶的事翻出来一遍遍回想,得了外祖母这句话,当然更放在心上啦。
等这病好了,那些糕点都要吃一遍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温卧床期间吃药喝粥都很乖。徐老夫人见她一日日好起来,更是开心,又谴人去招了两个会做点心的厨娘进府。此后每年这个时节,宋温都会选天气较好的一日来享受满满一桌的糕点,算是弥补不能出门的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