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岁的小孩在一起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稍不注意一个打岔,她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其他事吸引。应棠和宋温都十来岁了,和小孩闹别扭没多大区别,苏苏真没见过。
黄梨木石桌上摆着瓜果香点,玉壶甜饮。小亭三面临水,凉风习习,实在没有比这更凉爽的去处。
鼻尖萦绕着花果香气,除了盘中果子的气息,应棠和宋温身上的香也是这一型的。
苏苏不明白,为何连熏香都爱同一种的两人,会像稚童一般闹个不停。
两人也没吵起来,多数时候都是应棠在诱哄宋温。宋温被她问住,小脸憋得通红了,才说一句“你找别人去。”
“我爹又送了我一匹小马,咱们去马场玩玩”应棠拿着青果咔嚓一口咬下,偏过头兴致勃勃地望着宋温。
问出口后,应棠许是觉得还不够吸引人,又添了句“你不是很眼馋爹爹给我制的小弓你陪我玩两天,我就求他给你造一把更轻巧的。五六岁小孩都能玩的那种。”
宋温拎着小勺吃着甜汤,小脸比前些日子红润不少,苏苏提着一颗心仔细看护着,就怕是气成这样的。
好在宋温虽是体弱,可不爱哭鼻子,她抿着奶白甜汤,腮侧一鼓一鼓地嚼着小圆子,脸上是满足的笑“唔。我羸弱多病,哪有什么力气去陪你跑马,还是待在园子里吃点甜汤,尝些点心,适合我这般经不得折腾的小贵女。”
宋温擦了擦嘴角,恍然大悟似的瞪圆了眼睛,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别是输给那群贪玩好斗的纨绔,到我这儿来逞威风了吧”
苏苏不禁弯了弯唇。
闹起来比小禾小苗凶一些。听起来也更有意思。
她们有来有往的,看来是向来如此。苏苏也就放了心,作壁上观。
应棠气鼓鼓地咬唇,想了片刻才有了应对的说辞“你成天待在徐府怎么行别的不说,来了这么多适龄的贵女,你总该去瞧一眼,等简哥哥回来跟其中哪个定了亲,你还得叫声嫂嫂呢。”
宋温平时叫徐弘简,都是三哥哥、简哥哥换着来。苏苏听惯了,乍然听应棠提起另一个“简哥哥”,默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
应棠见宋温动作一顿,乘胜追击一般接着道“你这样笨,又病恹恹的,到时候简哥哥真娶了娘子,镇国公府得有多少宗亲贵女去祝贺,你声音小小的,又矮一截,怎么往嫂嫂身边凑呀。还是现在去姑姑那边瞧一眼为好。”
镇国公夫人和徐老夫人有些交情。苏苏未见过国公夫人,但知道夫人在外乐善好施的美名,这会儿听应棠讲起,还觉得挺新鲜的。
苏苏端着蜜茶小口饮着,一边看着她俩。
瞧见应棠往她这儿望过来,苏苏握着茶盏的手略低了点,朝她笑了笑。
而应棠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戳了戳宋温,叹息道“你总得去见见人呀,你不会觉得每家小娘子都像你三哥哥找的这个一样吧”
上回在茶楼遇见,应棠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苏苏性子和软。至于怎么瞧出来的,应棠打小就在大将军爹爹身边混大的,就是想胡闹,也得瞧准了好说话的下属才行,她的眼力便这般实打实练出来了。
而苏苏那天拿着的两包香喷喷的栗子,也多半不是给她自己的。纤腰细弱,弱柳扶风,能吃得下就怪了,想也是带给别人的。
想到此,应棠又在宋温脸上捏了一把“这个姐姐手艺一定很好,把你都喂胖了。”
苏苏不知如何就说到自己身上,双颊微红。
视线不由转到宋温脸上去。入春后天气和暖,宋温气色好了许多。
正兀自思忖着,宋温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宋温将应棠的手拍开,在脸上揉了下,又试探着将手心贴在脸侧感受弧度,她嘟着嘴小声道“笨的呆的都是你。”
应棠一听,哪还得了。当下就开始从早年读书识字说到婴孩时抓周的事情上头,辩论不休。
苏苏听了满耳她俩的童年趣事,忍俊不禁,好辛苦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瞧着差不多也口干了,苏苏提壶倒了茶水,递给应棠。
应棠盯着她,过了片刻,小嘴一抿,才接到手中,然后轻声道谢。
低头喝茶的时候,看着还是很乖的。
毕竟还是小孩子。苏苏微微一笑。
应棠抿着茶水,正好看见苏苏脸上的温柔浅笑,她不服气地撇过头。
大约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宋温竟白得了这样一个温柔漂亮的嫂嫂。
应棠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发觉京中好像没有比这个姐姐更好看的年轻姑娘,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不远处,丹垩精工的小阁楼上,徐弘简与母亲庄瑾隔屏叙话。
朝着湖畔的小窗半推半关,从二楼望出去,水边小亭中的情景一览无余,三个小姑娘围桌而坐,正在热闹玩乐。
庄瑾心知他是拨冗赶来的,早叫人上了茶。屏风透薄,挡不住光影,庄瑾见他始终未动手侧茶盏,带笑问道“急着来这儿做什么,还怕我将小姑娘引见给客人,让她被旁人抢去做媳妇了不成”
顿了下,庄瑾声音沉了沉“还是你今日便要离京”
徐弘简将视线收回,看向那面遮挡着母亲的屏风,默了片刻,温声道“母亲还请保重身体。”
一声长叹溢出,庄瑾将茶杯抓到手中握住,缓了两息,才道“你去吧。也去见见她。”
应棠和宋温吵吵闹闹的,然而一个偏偏舍不得走,另一个也不出声赶人,最后还是一道用了午膳。
饭后正炎热,她们也没想歇午觉,这才摸出话本子,窝在小榻上一起看。
苏苏陪她们坐了会儿,实在生了困,便独自回房歇息。郑嬷嬷同她说徐弘简到了南园,约她一见。苏苏几乎以为已然入梦,又问一次才确定下来。
徐弘简指的地方也不远,她们落脚的这地方实在没有旁人出没,昨日便在周围好生逛了逛。那里怎么走的,苏苏还记在心里。
一路顺顺畅畅,转眼就快到了。
今日风轻云淡,天光暖亮。徐弘简一身云白圆领锦袍,立在湖畔阑干旁,如松鹤出尘,暖融的日光将他余下一丝的冷肃都除尽。此时在她眼前的,是最温柔的一个人。
“公子怎么来了”苏苏小跑过来,脸颊绯红,眸子亮晶晶地仰脸看他。不等他作答,苏苏向前一步,展臂将他抱住。将头靠在他怀中,苏苏感觉到他动了动,唇角笑意更浓。
苏苏身上的香气透溢出来,徐弘简垂首轻嗅,温声道“想见你。”
苏苏心跳快了些许。但欣喜过后,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声音也随之低落两分“要走了”
她去慈济寺那一月也是如此,非得见不到人了才来寻她。平日她在朝宁院好生待着,徐弘简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苏苏咬了咬唇,有些生气,当即从他怀中挣出,退开半步。
低着头,苏苏思量后便道“公子出发前,还请满足我一个心愿。”
徐弘简自是无有不应,颔首应下。
苏苏想起什么,慌张地扯住他的袖子,扯了扯,咬牙道“不对。是两个。”
“好。”
话音刚落,苏苏便努力地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而后在他唇上亲了亲。
馥软的红唇一触即离,但柔软的触觉尚存。徐弘简有一瞬怔愣,鸦黑睫羽颤了一颤。
苏苏心头存了气,但毕竟是头回干这种事,亲完便满脸羞色,玉颈红成一片。
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勉力维持着平稳嗓音“第二件。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苏苏心慌意乱,压根没注意徐弘简在此事上没有立即答“好”。
“你要记住。嗯那我走了哦。”
还没来得及转身,纤腰又叫他箍住,一下子又跌回他怀中。
苏苏懵懵地抬头看他。
“第一个,不作数。”徐弘简声音低哑。苏苏听在耳中,便觉得心尖发痒,不由想退远些。然她一动,才发觉他手臂紧紧地贴在她后腰。
既退不开,苏苏忍着羞仰头看他“有什么不作数的,都亲过了。”
“那个不算。我补给你。”
那只惯于抚琴作画的大掌虚托在她脑后,他低头覆上软润唇瓣,肆意攫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