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关的是谁”
“谁知道呢,你咋有空操这闲心曲大人不是让人去寻心细手巧的丫鬟了,你怎么还没去。怠慢了那位,可有你好果子吃。”
隔着半个院落,不远处的凉亭中,看守周遭房间的护卫正吃着甜瓜,议论着近来诸事。
五月中但凡是不下雨的日子,都热得人难受。门扉薄薄一片,纸糊的一般,挡不住护卫肆意闲聊的嗓音,却能挡住稍微凉爽些的山风。
苏苏又将袖口往上挽了一小截,抬手给自己扇出点凉风。
从前觉得京城的日头晒得人受不住,到了南边儿的青州,这才知道暑气的厉害。
屋中简陋得很,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多的。今日一早医馆被人围住,尚在后院等人的苏苏便同几位病恹恹的伤者一起,被人问了话,而后带到小屋中暂时关押起来。
前面经营所用的屋舍都叫官兵搜查着,能容纳她们这些人的只有些简陋的地方。隔壁哭闹不止的小姑娘不知是被人从哪带过来的,这三个多时辰下来,终于哭累了,闹着要水喝。
苏苏仰仗于她才有了今日第一口热水,听得她还在抽噎,便坐在门边和她说话,时不时安慰两句。
“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早知有今天,我就不该背着娘亲跑出来呜,就是跑出来了,我也不该大吃大喝,青州的果子,好甜,我不就没忍住多吃了几个,怎么就不舒服了。怎么来看个大夫也能遇上这些事啊呜呜呜。”
她擦着眼泪叙说着委屈,没忍住还是带出些哭音。给她们提水来的大哥还没走远,听了一耳朵小姑娘的坎坷经历,又善心大发地走回来,给她们透露几句话。
“世子返京,途经青州时旧病复发,寻医问药之时恰好遇见几个乱臣贼子,着人一并处置肃清而已。你既然只是路过,那没什么可担心的。再等等吧,我看也就一个时辰的工夫,差不多就能放你们走了。”
闻言,苏苏忽然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期待。连带着她在闷热湿暖的小室待了数个时辰的不适都轻了两分。
自南园一别,已经有六十余天未见他了。这两个月不长不短,她在京中时有应棠和宋温两个活泼小姑娘陪着,从不缺解闷的乐子,偶尔去书画铺子看着老师傅修补爹爹的旧书。
小禾小苗这些天像新发的枝芽一般,头发长得又快又好,郑嬷嬷教红鲤调制用在头发上的香药膏,趁着花开时节,她们折腾了好些天,做出许多带着花香的油膏。有多半因为经验不足放坏了不能用,但因着这个,连着许多天,午后的朝宁院像个小作坊似的热闹。
而这当中,书信和带话都算下来,青木只传回三次消息。
第三次讯息传回来,说的便是那方公务已然结束。那日,苏苏刚从徐弘简离京前安排的人手那里得知了舒二的近况。
债主寻上门来,舒二走投无路,将他所知的些微旧事都说了出来。
“你爹娘在京中怕是没剩什么亲友,不然还能把你孤零零留在我们那儿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多少,就是那年发大水,冲断好几座桥,有些信件就让洪水冲走了,消息也断了先说好,我也不识字,不知你娘请人写的信都说了些啥,就是隐约听她念叨过两次的一个人名。那人手里兴许还有些东西,你去找他看看要是他那儿没有,我也没辙”
郑嬷嬷托了常来府中的顾大夫去寻人,辗转数人才探听到舒二所说的那人现下居于青州。紫云的表哥现下做的生意便要从京城往青州去。苏苏一合计,便这般来了。
她也不是一个人来青州的。徐弘简离京前找的两个会武的丫鬟,此时便派上用场。她俩跟苏苏一同上的船,一路都待在一起,只是今日苏苏听说那位大夫即将回城,来了他诊视病患的医馆。
想到这里,苏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俩应该被关在其他地方了。不过好在是镇国公世子手下的人在主事,国公夫人庄瑾为人和善,在南园时虽未得见,也能觉察她待客的心意。
“呜呜呜我没做过什么坏事。最过分的就是翻一翻院墙,盘问的人快来我们这儿吧。这椅子积了几十年的灰,好脏啊,这个水勉强还能喝。”小姑娘少了惊慌,重又关心起所处的小室。
她自说自话将屋中摆设都挑剔一番,发觉苏苏这边没了声响,紧张问道“姐姐你打哪儿来的你从刚才就不说话,难道是与那些人有什么牵扯”
苏苏回过神,摇了摇头,想到她看不见,又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想,外面守着的这些人从世子那儿领了差事,不知有多少手上不干净的人会栽跟头。”
她出发前,还特地问了郑嬷嬷,若无意外,徐弘简回京时也是要经过青州的。能使得世子发话处置的,想来都不会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能判流刑和死刑的,按本朝律法都是要京中官员才能发落。
世子病重,要耽搁一段时日。这期间,他若途经此地,大概会接手此案。
小姑娘哦了一声。她想了下,呼出一口气,语气轻快起来“那这样想,也是好事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出去啦,把我们留在这儿,虽没有客栈待的舒服,守在外面的人也没多坏。哎呀,他们在吃什么甜果子,我也想吃。”
苏苏同她一句两句有来有往地聊着,这余下的一个时辰还没到一半,外面的护卫便吵嚷着起身出去了。
霎时,院中只余下一个劲装护卫,简单擦了嘴,理了理衣襟,站起来在院中踱步。
“哇,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小姑娘压低声音也掩不住雀跃欣喜。
话音未落,院门口急匆匆行来两人。
苏苏止了声,隔壁的小姑娘也闭嘴,扒着缝隙往外探看。
“就是这里快开门让我看看。”说着便打开了小姑娘另一侧的那道房门。那间屋子关的是医馆中煎药的三个哑奴。刚关进来时,小姑娘先试着搭话的便是她们那边,因为她们那方声响诡异,小姑娘越想越怕,才哭闹起来。
这会儿听来人语气不太好的模样,苏苏和她都紧张起来。
三个哑奴年纪很轻,是闷头做事的踏实人。若那些与贼子有牵连的管事把事情推到她们身上去,要辩白是很难的。
嘎吱一响,门扉大开。随后便是一叹,来人不太满意,还是劝慰道“哎呀别哭了,我来找你们不是坏事等会儿,等会儿就能把你们放了。”然后同身边一人商议起来,苦恼道“你看她们,抓药熬药倒是可以,但胆子未免太小了。这才十来岁,别让世子看了,以为我们祸害百姓,那多不好”
此话一出,哭声便顿了顿。苏苏提起的心也松了下来。
“怎么,还非得找到一个顺眼的人不成要说能有用的,还是寻个好大夫要紧。这个医馆,也就隔些日子来一趟的那两位大夫医术好些。这下好了,与贼人有书信往来的那位不说,其余的都跟着他进了牢房。大牢那种地方,医术再好抵什么用跟那个人一齐耗着,都不好受。”
“咳,你不明白,现在缺的哪是名医仙方。”他顿了两息,续道,“也不用面面俱到,机灵一点,会熬个药就行,能做药膳最好,其余什么都不用做。就干这一两天。一时怎么就找不到呢是我银子给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