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苏黎一口回绝了。
“天师，谢谢你邀请，”他笑了笑,倒也没有太过受宠若惊感觉,“不过还是算了吧,超管局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张穹一敛眸不语，这个“有人”指是谁,在场二人都心知肚明。
“罢了,”良久,他叹道，“你父亲事,我会尽量为你争取,当初本就错不在他,只不过身在其位，就必须要承担相应责任,蛇族仗势欺人已久,对人类也普遍抱有敌视态度，若是让他们掌权，如今稳定局势必然被打破。”
苏黎很高兴，这趟到底没白来“那就谢谢天师了。”
“不必谢我，要谢就去谢林宿吧。”张穹一淡淡道。
他抬眼望了望天边暮色,转身进了藏书阁。
小狐狸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天师天师，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
当晚,藏书阁灯亮到了深夜。
“呼噜呼噜,原来如此”小狐狸趴在蒲团上,眼神迷离地盯着张穹一握着毛笔,轻轻在符纸上勾勒出各式各样符箓形状,一边摇着大尾巴，享受着来自于天师撸毛服务。
和林宿那种专业手法不同，张穹一这辈子怕是没接触过什么小动物，在摸小狐狸时候手法很轻柔，像是隔靴搔痒一样，舒服是舒服，就是有点儿不够带劲。
“明白了吗”他低头问道。
小狐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是为了别人问，妖怪又没法绘制符箓，所以想着就算自己听不懂，只要能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就行了。但没想到，张穹一居然还真认认真真地从头教了他一遍，每一丝细节都掰开了讲，就像是给小学生上课老师一样。
见这小家伙一副想要偷懒样子，张穹一屈起食指，轻轻挠了挠他下巴。
“认真听，”他说，“多学些总没有坏处。”
标准学霸发言，小狐狸努力忍住从心底涌上来困意，睁大眼睛，继续听着青年讲解，眼皮却控制不住地打起架来。有过类似经历人都知道，人在犯困时想象力是最丰富，眼前那一道道墨色符箓仿佛变成了一个个起舞小人，在他面前载歌载舞，群魔乱舞
“这里绘制时要注意提腕，指尖用力”
张穹一说到一半，突然眉头一皱，抬首往窗外某个方向遥遥望去。
几乎是同时，夜色中传来了一道突破天际惨叫声
“啊”
小狐狸瞬间精神了，他一个激灵跳起来，连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去看看。”张穹一猛地站起身。
他大步走到藏书阁门外，已经有道士前来汇报了“天师，是后厨那边出事了。院子里留待明日祭祀三牲死了大半，但幸好无人伤亡。”
道教以麞、鹿、麂为玉署三牲，但建国后为顺应动物保护号召，就换成了鸡鸭鱼三种，明天就是财神圣诞了，圈养起来鸡鸭却被人宰了大半，虽说损失不大，但这种行为着实让人气愤。
那道士气道“不止一次了，前段时间就有大批饲养鸡莫名其妙死亡，这批还是我和师兄弟们昨日刚下山买。天师，这人绝对是故意”
“我知道了，”张穹一本就淡薄肤色在夜晚灯光照耀下更显苍白，他说，“先让后厨人都散了，留两个带路就行。”
“好天师。”
道士以为他是不愿在太多人面前露面，但只有苏黎清楚，张穹一是不愿听到那么多人心声。就像青年自己说那样，有时候看得太清，反而不是件好事。
“天师，你还好吧”他小声问道。
“没什么大碍。”张穹一回答。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来到惨叫声传来地点，出乎意料是，苏黎在这儿竟然还看到了张宇洪。小道士怀里还抱着他那根钢叉，整个人抖得跟帕金森综合征一样，脸色惨白惨白，明显是被吓着了。
但在见到张穹一后，他立刻瞪圆了双眼，“噌”地一下窜了过来，神情激动宛如大型偶像见面会现场“天，天师，我仰慕您好久了”
张穹一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惨不忍睹院子里。院子不大，为了防贼还特意用铁丝网将鸡圈罩了起来，但此刻里面早已是尸横遍野，一共十几只鸡鸭，几乎都快死光了。
“天师，您看这个。”
一个道士捧着一样东西回来了，正是把张宇洪吓了个半死家伙。
在看到那玩意儿全貌后，苏黎顿时一惊这不是他白天才看到财神像脑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凶手就是那个王立磊没跑了，”小道士愤然道，“这家伙也太不要脸了，死皮赖脸地住在山上不走就算了，还到处杀生搞破坏咱们养鸡是招他惹他啦，要下这么狠手”
张穹一盯着那颗木雕脑袋看了片刻，忽然道“不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抓起它，使劲朝着墙上砸去。
青年看似文弱，但手臂力量却十分惊人，只听一声脆响，原本就中空财神脑袋顿时被摔成了稀巴烂，霎时惊呆了在场众人不管怎样，这可是财神爷脑袋啊
这要换了别人，早就被道士们指着鼻子骂了，但现在干出这事儿人是天师，他们也只能按下心中疑虑，望着那堆破烂直发愣。
“动动了”
忽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从那堆破木头中，竟然缓缓爬出了一条黑红色小蛇
这蛇一看就有剧毒，被这么多人包围，它警惕地弓起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保持着随时进攻姿态。
“天师，难不成咱们鸡鸭都是被这玩意儿咬死”旁边道士不可置信道，“可是我刚才抱着它时候，怎么一点儿都没发现这蛇到底是怎么在完全封闭木雕里活下来”
“不是完全封闭，”小狐狸插嘴道，“它眼睛上有机关。”
他突然出声把在场几个道士都吓了一跳，但张宇洪却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神情“怪不得，我就说白天在院子里时候怎么老是有种毛骨悚然感觉，就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似”
张穹一两指并起，一道金光符直接将蛇击飞，毒蛇细长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立马就不动弹了。
“去王立磊院子。”他用命令语气道。
一群人乌泱泱来到了平时无人造访荒废院落，奇怪是，找遍了所有房间，却根本不见人影。
因为这边动静太大，原本都已经睡下王畅也急匆匆赶了过来，他先是给王立磊打了个电话，发现这人连手机也没带走，就放在了他平时用来存放财神像屋子里。
“人还能飞走不成”张宇洪奇怪道，“这里可是龙虎山守备最森严地方，他一个普通人，到底是怎么避开值守人员偷偷溜出去这会儿可是宵禁时间。”
小狐狸提出了一个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就根本没有离开呢”
“不可能，我们都找了一圈了”
张穹一忽然道“噤声。”
小道士立刻捂住了自己嘴巴，乖觉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片寂静中，青年猛地睁开双眼，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众人跟在他身后，来到了一间空荡荡屋子里。
这里供奉着一尊近两米高巨大财神像，和其他房间凌乱不同，供桌上摆满了新鲜瓜果蔬菜，地板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天师，您意思该不会是说”张宇洪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尊颜色鲜艳栩栩如生财神像，呆呆地张大了嘴巴。
“砸。”张穹一吐出一个字。
费了老大力气，他们才将这尊财神像砸出了一个窟窿，果不其然，王立磊就藏在里面。但他状态好像有些不对，脸色铁青，目光呆滞，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词儿，小狐狸附耳过去听了一会儿，发现正是不久前自己在山上听见财神咒。
“天摧摧，地摧摧，奉请财神到家门，奉请财神到家门”
他注意到张穹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冷，想了想，还是没在这里问出来，而是等道士们叫救护车把王立磊连夜送下山后，才悄悄地走到青年旁边问道“天师，他这是被魇住了吗”
“我说了，咎由自取而已。”张穹一缓缓道。
在他叙述下，苏黎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来龙去脉，原来这王立磊年轻时做生意曾被人阴过，他气急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就打起了歪主意，不知听信了那路邪门道士谗言，买了小鬼骨头磨成粉末，制成颜料做成了一尊财神像送给竞争对手，结果对方连遭厄运，家道中落，最后一蹶不振。
他尝到了甜头，于是变本加厉，开始尝试用各种常人想都不敢想材料混合在一起，批量生产这种财神像在暗网上售卖，因为效果极佳，他身家也逐渐丰厚起来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人运势是有限，短短十几年，这王立磊就把自己后半辈子和祖宗三代积下德全都败了个精光，”张穹一神情淡漠，“但他又不甘心就此收手，因为人贪欲总是无穷无尽。他在发家后不久就与糟糠妻子离了婚，他们有一个女儿，身体不好，一向不受他重视，王立磊利欲熏心，不仅让妻子净身出户，还不给她们母女俩钱治病，女儿病逝后，他还去前妻家中大吵大闹，抢走了她骨灰。”
小狐狸光是听了这番话，心里就噌噌噌直冒火。
彻头彻尾人渣败类
“那后来呢”他咬着牙问道。
“后来后来他就到龙虎山来求助了，”张穹一很轻微地笑了笑，“很有趣是，这王立磊信神，信鬼，却不信人。我告诉过他，唯一方法就是散尽家财，好好赡养他前妻，再为死去女儿祈福十年，方可缓解他身上缠绕着孽障，可他不信我。”
张宇洪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天师，这样垃圾，您为何还要告诉他解决之法直接让他自生自灭不好吗”
“闭嘴”旁边道士立刻呵斥道，“天师做法，岂是你能随便揣测”
“没关系，”张穹一却好似毫不在意一样，还特意多看了这小道士一眼，“你说没错，这种人不值得救。我之所以将他放在山上将近一年，是因为王立磊手中有我在意东西。”
“是什么”小狐狸问道。
“你自己刚尝试过，现在就忘了吗”张穹一反问道。
苏黎一怔，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说是梦魇骨粉
“这王立磊也算有些能耐，可以找到连我都遍寻不到东西，”张穹一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这一年来，他也知道自己若是下山必死无疑，所以就一直躲在院中闭门不出，直到财神圣诞将近，他准备趁机大赚一笔，却也因此彻底把自己送入了阎罗狱。”
小狐狸沉默不语，他是明白，梦魇就算只剩下了骨头，那其中蕴含妖力也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王立磊如今成了这副疯子似模样，着实是自作自受
对于现在他来说，财产多少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所以王立磊并不在意子女争夺自己家产。但他已经彻底沉溺于这种肆意玩弄他人命运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了。
而且这样一来，财神像中为何有蛇也就都能解释得通了。毒蛇被梦魇之毒吸引，并不会攻击王立磊，所以男人干脆就把它们也做成了机关一部分用来害人，只不过他忘记了蛇也是需要进食，近来山上频发鸡鸭死亡事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完张穹一解释，王畅表情混合了憎恶、嫌弃和鄙夷，还带着一丝丝羞愧。
王家居然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人渣，就算他与王立磊没什么感情，也不禁觉得面上无光。
“等他醒了，我就报警。”他冷冷道，“我那可怜堂姐身高一米六三，死时体重还不足七十斤，本以为她是被病魔折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样子，结果到头来，却是这个当爹禽兽不如”
张宇洪也攥紧了拳头，他现在都恨不得冲到救护车上，再把王立磊揪起来狠揍一顿
“好了，”张穹一说，“天色已晚，明天还有仪式要举办，若是没事话，你们就都散了吧。”
闻言，众人纷纷向天师行礼道别，留下小狐狸蹲在原地，昂着小脑袋望着他。
“怎么了”张穹一以为他也是被人渣气到了，安慰道，“像这样人面兽心家伙，根本不必为了他而生气。”
小狐狸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天师你之前在听到他心声时，心里会觉得多恶心。”他低声道，“人心都有见不得光一面，光是听你复述我就觉得很难受了，可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比他更坏百倍人，天师，怪不得你会一直呆在藏书阁里不出来。”
他问道“这世界在你看来，是不是非常糟糕”
张穹一与他对视了片刻，伸出手，示意小狐狸跳到自己身上。
苏黎照做了。
原型状态下，他已经习惯了被人抱着走来走去，因此也不觉得张穹一做法有什么不对。
“大部分时间，是，”张穹一一手托着小狐狸后背，一手慢慢地揉着小家伙软乎乎暖融融肚子，边走边轻声道，“但偶尔也会觉得，这世界上还是存在心口一致、傻可爱人。”
心口一致，自己符合；
傻可爱那指肯定就不是他了。
小狐狸有点儿失望，但还是“哦”了一下，用湿漉漉小鼻头蹭了蹭张穹一手背。
不知道为什么，天师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揪了揪他耳朵。
小狐狸有点儿疑惑，但还是高兴地对他道“那就好。我听说人间百年之内只会出一个天启，所以一生注定孤独，不过如果天师你是这么想话，应该就不会活得太辛苦了。”
张穹一脚步一顿，他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句话，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跟我说过。”
“谁”
“张寰三。”
小狐狸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这也确是他会说出来话。
“那天师你是怎么回答他”
张穹一摇了摇头，青年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他自己回答了，说不要紧，这辈子我肯定孤独不起来，因为他迟早会超过我，到时候让我哭着求他手下留情。”
苏黎“”
好贱，果然是张寰三风格。
“再然后呢”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再然后然后我就当着一众师弟面把他打得屁滚尿流，抱头乱窜了。”
张穹一用最温柔语气说出了最恐怖话。
苏黎默默为张寰三捏了一把汗“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张哥坚持要离开龙虎山了。”
有这么个小师叔压在自己头上永世不得翻身，换谁都要离家出走啊。
翌日。
作为天师，重要仪式还是必须要出席，张穹一换上祭祀服装，准备去记者和香客面前走个过场。
小狐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阵跟前。
“来山上这么些天了，你想不想家”张宇洪忧伤地蹲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目送着张穹一背影渐渐远去，他年纪太小了，虽然是宇字辈数一数二预备人才，但还是不够格参加这样活动，只能在这里和小狐狸抒发自己壮志难酬郁闷。
“我没有家了，”苏黎说，“不过有一个地方，比家还要好。”
“你是说超管局吗”张宇洪感兴趣地问道，“你们企业文化搞得不错啊，内部气氛这么和谐。”
苏黎很想对他说超管局不是企业，但纠结半天，还是点了点头，决定暂时不纠正他了。
“主要是有个好领导，”他说，“哎对了，你知道这山上哪里有信号吗我想打个电话。”
“阵法是屏蔽信号，想要联网通话，只有去外面才行。”张宇洪耸耸肩。
“这样啊”小狐狸很失望。
“不过，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没有办法。”张宇洪得意洋洋说。
“什么”
小道士环顾一圈，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这是他在改良后创造新型符箓，“这玩意儿是专门针对声音，就跟手机一样，可以远距离通话，只不过需要两方各自滴一滴血在上面才能使用。”
苏黎有些无语“都能见面了，为什么还需要这个”
“这不是初代版吗，”张宇洪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才不承认这玩意儿灵感是来源于仙侠小说呢，滴血传音什么多酷啊，“你要不要”
“要。”
小狐狸突然想起来，林宿给他那些凝血珠张穹一还放在藏书阁书架上，如果只是放在符箓上蹭一蹭话应该也没问题吧
说干就干，他一路赶回藏书阁，找到盒子轻轻打开，先一闭眼将自己手指咬破，为了以防万一还多滴了两滴在上面，接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珠子，正准备轻轻放在符箓上看它能不能生效呢，就见那颗珠子瞬间被他指尖吸收，原本还在冒血伤口，几乎是眨眼间便愈合了。
小狐狸呆住了。
这这现在可是张穹一东西啊
他私自拿已经送出去东西本就不太好，现在还把其中一颗给弄没了，听林宿和张穹一意思，这凝血珠还是非常珍贵东西，而且就算先不论价值，光是男人献出鲜血，就足够让小狐狸心疼了。
更倒霉是，明明一颗凝血珠都被他弄没了，这符箓却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白瞎，他唉声叹气地想，张宇洪啊张宇洪，你可坑死我了。
小狐狸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赶紧把盒子盖上，在心中艰难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张穹一回来时候主动认错。
“不知道他们还收不收洗碗工”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谁”
熟悉低沉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小狐狸愣了一下，随即兴奋一蹦三尺高
他整只狐连蹦带跳，在藏书阁里欢呼雀跃，宛如一只到处发疯红色大冬瓜。
不过是长了尾巴那种。
“林局我想死你啦”小狐狸吸了吸鼻子，发出了喜极而泣嘤嘤嘤声音，不是他故意撒娇，而是狐狸叫声本就很类似于这样嗲兮兮感觉，“你最近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正在批改文件林宿停下笔，他按了按太阳穴，一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苏黎”
“是我”小狐狸疯狂点头，小嘴儿叭叭叭，跟打枪子儿似一口气把林宿想问话全都说了，“林局，我现在正在用山上一个小道士制作符箓跟你通话，我在这里生活挺好，你不用担心，等过几天我就回来啦”
连续几天看不见这小家伙身影，倒还真有些想念。
林宿望着办公室内空荡荡位置，唇角微微扬起“看来你是乐不思蜀啊，事情办成了吗”
龙虎山支持对于审判来说是决定性重要，与人类法庭不同，参与重审只有三教代表，以及苏旻山和超管局派出人员。五方势力一人一票，三比二维持原判，四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如果张穹一答应了要保下奕君，那再加上超管局一票，至少维持原判是没有问题。
“办成了，”苏黎回答，但对于林宿调侃，他立刻反驳道，“我才没有乐不思蜀，这几天我在山上可想大家了，想得都睡不着觉。”因为心虚，他说到最后时候不自觉地小声起来。
林宿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就这心眼儿比窟窿还大小家伙，能因为想人而睡不着觉那才是见了鬼呢。
男人放下文件走到窗边，两只手插在兜里，目光远远地注视着城市另一端，就像是在与小狐狸相隔千里遥遥相望一样。
“那你说说，这个大家都包括谁”他心情很好地问道。
“包括包括张哥，魏哥，还有仓元，姚琳姐他们，”小狐狸故意把他名字放在了最后说，颇有些欲盖弥彰意味，“当然，还有林局你。”
“我是被顺带啊。”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苏黎声音一低，林宿这边就听不太清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听见那头小狐狸轻轻嘟囔了一句，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才不是顺带，”小狐狸赌气似提高了音量，“这么多人里面，我最想就是你了”
林宿微怔，这还是苏黎第一次这么坦诚对他表达自己感情。
本只打算逗逗他男人抿了抿唇，反倒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但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高兴。
“对了，林局，”很快，小狐狸清脆声音就扰乱了他思绪，听这心虚语气，这小家伙应该是干了错事，“我在使用传音符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一颗凝血珠给弄没了。”
林宿挑挑眉“怎么没”
小狐狸给他讲了一遍方才发生事情，没想到，林宿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我给张穹一已经够多了。如果他来找你，就跟他说我过段时间再给他一颗。”
“这怎么行呢”苏黎立刻急了，“林局，你不能这样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啊”他咬着唇犹豫了片刻，问道，“如果要材料话，我血行不行”
“好了，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林宿打断他，“我会换别东西，你不要随便乱来。”
“如果要花钱话，就从我工资里扣吧。”小狐狸耷拉着脑袋，郁郁道，“对不起，林局。”
“不需要道歉，”林宿换了个话题，“你在山上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闻言，苏黎勉强打起精神，把王立磊事情和他讲了一遍，但中途有意跳过了梦魇回忆中那一段。林宿并未察觉到小狐狸隐藏情绪，只是在听到张穹一邀请他留下来时候，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你拒绝了”
小狐狸点点头，但很快想起来对方看不见，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对。”
“你自己怎么想”林宿沉默片刻，叹道，“其实张穹一说没错，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话，或许呆在龙虎山对你才是最好选择。一直无忧无虑，也挺好。”
苏黎没想到林宿居然会这么说，顿时就生气了“林局，我是那种妖吗张哥事后都跟我说了，当初来超管局面试时候，可是你亲自问我问题，拍板把我招进来现在你又要赶我走吗”
林宿默默在心中给张寰三记了一笔，开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下一秒，小狐狸就直接打断了他话。
他难得强硬了一次，语气硬邦邦，一听就知道是真生气了“而且，你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留在超管局吗”
林宿漆黑双眸中闪过一道复杂情绪。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回答，但听着小狐狸因为气愤而显得愈发粗重喘气声，男人眸子还是情不自禁地柔和了几分。
“知道。”他说，“是我错，不该这么说。虽然去哪儿是你自由，但就私心来讲，我希望你留在超管局。”
“真”
“真。”
小狐狸咬着尾巴，才高兴了没多久，就又想起了那个糟心回忆。
他真有好多问题想问林宿，为什么他会跟梦魇在一起，为什么他居然认识自己父亲，为什么他明明是人类，却能一直活到今天但小狐狸最终还是把这些问题都咽了下去，因为这些都可以等自己回去之后再慢慢试探。
现在最重要，还是
“林局，等这次回来了，我有件很重要事情跟你说。”他坚定道。
“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林宿余光瞥见在门口提醒自己开会张寰三，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会儿就到。
“不行，必须等见了面才能说。”小狐狸摇了摇头，他们狐族可是很浪漫，在季节追求母狐狸时从来不会敷衍，就算条件不好，仪式感也必须安排上。
但林宿是个大男人，跟那种千娇百媚小母狐一点儿也不一样。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小狐狸犯了难，心想自己到底是送花呢，还是实在一点，直接攒攒钱去买戒指可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
“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讲。”林宿平静道，他还不知道苏黎已经知道了他们关系，只是单纯觉得，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几天之后，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