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浓也不知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 认真端详他片刻后改为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顾行宴就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片刻后,听见她有些漂浮的声音:“顾行宴, 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身份, 不过真的没必要,毕竟”她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中透露着丝丝凄凉和悲伤。
“毕竟,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又如何能告诉你呢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不利,我没那个心思, 相反, 我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千秋万代,永寿无疆,这样我才能一直狐假虎威, 接你的庇护衣食无忧, 你若是死了, 我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 但要相信我不是个傻子,亏本的买卖, 我不会做的。”
顾行宴轻笑, 勾了勾她落到颊边的一缕头发:“你倒是个明白人。”
沈砚浓傲娇的打开了他的手, 嘟着嘴说:“那当然了”
“既然你如此聪明, 那你不如猜猜,我为何要留下你你知道的,凭我在朝中的地位, 只要我想,谁就能名正言顺,有没有你这个太后,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沈砚浓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也有些愣住了,是啊,为什么
当初她情急是说的那些威胁之言,只要细想就会发现,根不住脚,顾行宴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两句话就害怕了,连屠戮后宫,斩杀皇子之事他都敢做,又怎么会因为害怕别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就留下她这个隐患,她想过很多原因,但是距今为止没有一条能说服自己。
“你可能只是觉得无聊吧,想留下我,看我每日担惊受怕觉得很好玩”
“呵”顾行宴轻嗤:“本官看着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那为什么呀”沈砚浓觉得头疼,她不喜欢猜,好麻烦
顾行宴看着她,半响在沈砚浓快没耐心的时候突然往前,靠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臣那日遇到一个高人,高人说臣会遇到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让臣一定要把这个女子留下来,臣觉得太后就是那高人所言之人,所以想留下太后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非同一般。”
“臣这样说,太后娘娘相信吗”
他声音平日里听着就十分低沉富有磁性,又配上他那个慵懒的性子,听着特别吸引人,如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更像是吸引人的黑洞,勾着人往下坠,极具魅惑。
沈砚浓只觉得耳朵跟开水烫了一样,灼热难当,一把推开了他,脸上惊怒未定。
“你”
抬头看到他恶趣味的笑,当下就明白自己又被他戏弄了,气的拿着手中的酒瓶子就砸了过去,顾行宴往旁边灵活的一闪躲,那酒瓶划着他的耳边飞过,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紧接着就听到了宫女的尖叫声。
面上有写微怒,她不满的对着顾行宴说到:“太傅若是不想说,直接不告诉我就行了,何苦编这么不可思议的谎话来骗我,真没意思”
顾行宴偏着头,像是不解她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不可思议吗可是本官说的可都是真话呀”
“那太傅真应该将那骗子杀头以儆效尤,竟然敢诓骗太傅,哪里有什么特别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顾行宴点头,似乎非常认同她的话:“所以本官已经把他五马分尸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沈砚浓却是再次被他的残忍惊吓到。
“你他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是啊,所以本官问她有没有算过自己寿数几个,他竟然答不上来,死前一直拽着本官苦苦求饶,可见竟是都没算过自己能活多久,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好,如何去给别人算命,本官这也是在替道了,免得他又去骗别人。”
他说这些话,脸上从始至终都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一条人命,根本就不足以在他的心上留下任何痕迹,更遑论是愧疚。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要下去了。”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试着站起来,颤颤巍巍的顺着房檐边上往前面走,那里有放置好的,刚刚她就是那么上来的。
她就不应该试着同顾行宴交流,她和顾行宴就不是一路人,即使容忍了这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她也容忍不了别人如此云淡风轻的谈滥杀无辜之事,她只恨没有一副手铐,不然现在就把他拷起来,送去法办
转念又一想,算了这里的法也奈何不了他。
顾行宴不知两人聊的正好,她为何突然就要走了。
是的,他觉得刚刚他们聊的很愉快,他很久没和人肩并肩交心了,虽说两人互不信任,互相试探,不过蛮好玩的不是吗怎么结束的如此突然。
他想拉她回来继续聊,看她在在房顶行走,歪歪斜斜的脚下没一下踩稳了的,只觉得她踩在那细窄的房檐上,一阵风吹来她就要飘下去了。
刚想让她当心些,沈砚浓脚下踩的瓦片就突然滑了出去,连带着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已经听到了房檐下宫女们的尖叫声,还有行云紧张的唤她太后的声音,沈砚浓已经认命自己不死也要摔个半残的结果了,落下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是
若是真能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若真是这样也算值得,就怕摔个半残,那明日若是莫如意来问起,她该如何委婉的向他解释她为何会半夜三更愚蠢的跑到房顶喝酒这一事实呢
闭上眼睛她准备迎接身体的疼痛,腰间突然环上了一只手,下一秒她感觉她正在坠落的身子突然停在半空中,然后跟坐了电梯一样,莫名的竟然开始往上升。
脚踩在了实地上,腰间那只手臂的力量也消失了,她过了好一会才敢大着胆子悄悄睁开眼看一下,她竟然又回到了刚刚站着的房檐上,一旁站着面无表情的顾行宴。
这完全是她认知以外的东西了,电视剧里演的轻功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
太神奇了怎么做到的
她有些激动的去扯顾行宴的袖子:“顾行宴,你啊”
突然的失重,错不及防,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能在短短的一分钟内两次从同一个房顶掉落。
不同的是刚刚是她自己没踩稳,而这次,她明明站稳了,可顾行宴却硬生生的把她推下来了
她在空中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顾行宴站着的地方,他就那么站在房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一片冰冷,淡定的看着她坠落。
宫女又在尖叫了,沈砚浓心想这次怕是跑不掉了吧,而且顾行宴刚刚那一下将她推了好远,这样落下去,只怕她的脊椎会正好摔到那台阶上,不会折断了吧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让人无语的事情出现了,顾行宴突然跳下来,她不明白他怎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在她落地前再次接住了她,并且
又突然上跃,带着她再次回到了房檐上。
沈砚浓惊魂未定,堪堪稳住身形,急急的抬头盯着顾行宴大吼:“你疯了吗”
顾行宴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然后,在她亲眼目睹中,再一次将她一掌推了下去。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她也玩过跳楼机这些,但那些至少是有心理准备的,顾行宴这个,不知道哪一次他就会真的松手,让他摔个粉碎,怎么能不害怕。
再一次感受心惊肉跳,沈砚浓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噌的一下就断掉了。
疯子
顾行宴就是个疯子
意料之中的再次被他捞到房顶,沈砚浓这次根本不等他放开她,脚刚踩到实处就迫不及待的推开了他,连滚带爬的离他越远越好
“你究竟想做什么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她是真的怒了,不带他这样折煞人的,若是对她不满大可直接说出来,将她推下楼再救起来,救起来再推下楼,如此反复,让她不停地在惊吓和庆幸中徘徊,分明是故意的
顾行宴没再靠近她,只盯着她看了半响,才突然问了句:“还敢吗”
“啊”沈砚浓一头雾水,她做什么触犯她底线的事情了
顾行宴看她脸上的茫然便知道她还是没长记性,当下也不问话了,上前两步就准备故技重施。
沈砚浓实在是怕了刚刚的感觉了,当下不管不顾的往后退,边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在小命面前,脸面是什么,尊严是什么,通通都不要了她只知道,她再也不想体会生死一线的感觉了
顾行宴根本就不会给她个痛快他就是要看她害怕
顾行宴止住脚步,又问她:“你错在哪了”
“我哪都错了我不该觉得你残忍,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不相信你,反正都是我的错,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再戏弄我了”
顾行宴有些失望的摇头:“看样子你还是没明白你错在哪了。”说完又往前了两步。
沈砚浓都快急死了,他自己性子有多难猜他不知道吗她怎么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他了啊
眼看他又要伸手拽她,沈砚浓饶是再冷静,也忍不住失声尖叫:“顾行宴”
她抬头,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跟个小兔子一样,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高大的男人,楚楚可怜。
“我真的不敢了,太傅,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好不好”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很没出息,但是没办法,她害怕啊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半响,顾行宴终是叹了口气,手也再伸了过去,沈砚浓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但没敢躲,好在他的手只是落到她的脸上,帮她搽去了掉下来的泪珠。
然后说出让她再次呆愣住的一句话:“以后还敢在房顶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