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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冯熠此人
    “今京郊有田二十亩, 田无主,有一贵族欲使在其上建马场,可否”

    题看着非常简单, 可就是太简单了, 反而不敢怠慢,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精英,自然都不是头脑简单之人。

    这个回答不分主次, 若觉得有答案了,就可以发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时候第一个说的,肯定会有优势一些。所以第一个人大概只想了那么一两分钟就开口做答了

    “陛下明鉴, 草民不才, 觉得此举万万不可,田乃百姓的立身之本,乃我盛朝存活之必须,既有良田, 就应交于百姓耕耘, 修建马场劳民伤财, 万不可取。”

    后面还巴拉巴拉了一堆的大道理, 主要就是讲这田地对百姓对国家的重要性, 沈砚浓猜测,此人很有可能出自贫苦之家, 所以才有如此深的体会。

    他说完马上就有人接上了:“既已说是无主, 百姓若可耕做, 那自然也可以建马场, 京都城中用地紧张,像马场这样的大型场地,建在京郊并无不妥, 况且建马场也是为了强身健体,草民觉得很有必要。”

    之后的人的回答也不外乎这两种立场的,大家给出的理由也大同小异,像极了对论。

    只有一个人一直没说话,那个会试第一,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冯熠,他一直默默的看着他们争辩,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没有批驳别人。

    有点意思

    她能看到,别人自然也能注意到,顾行宴打断了那些人激烈的辩论,望着冯熠问到:“你为何一直不作答,是还没有想好吗”

    冯熠行过拜礼之后才回答:“草民不是没想好,而是有些疑问不明白,想要问一下太傅。”

    话音落地,殿上一片哗然,众人都觉得这小子太猖狂了。

    “冯熠,这是你们的考题,你只能答,如何能提问岂不是想作弊”吏部尚书出列,狠狠的指责了他。

    面对众人的诘问,他表现的不卑不亢:“草民并非想作弊,而是此题有问题,所以草民有疑问,自然要问清楚,不然如何做答。”

    谁也不曾料到他会说题有问题,众所周知,这题是太傅顾行宴亲自定下的,质疑题目岂不是在质疑太傅,这无异于是轩然大波,大臣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指责他,甚至要取消他会试的成绩,让他永不能参加科考。

    被如此针对,其他考生心中喜不自胜,若是挤掉了冯熠,那他们中第的机会就更大了。

    相比他们的激动,被质疑的顾行宴反而没什么表现,他甚至在他们闹得厉害的时候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把一殿的人都搞蒙了,太傅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被指责了不是应该生气,甚至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五马分尸才能消气吗为何还笑了

    大殿上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沈砚浓一直在注意那冯熠的态度,刚刚他被那般抨击的时候,他脸上都没多大的触动,她甚至从他脸上看到了轻蔑,虽说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文人多清高,特别是他非常有可能连中三元,看不上这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大臣也是正常,恃才放旷,他有资本。

    只是在顾行宴笑的时候,他脸上表情才有了一瞬的变化,沈砚浓心中觉得好笑,看样子不管是见过还是没见过顾行宴的人,对上他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有所顾忌,这种威信,她做不到。

    顾行宴突然起身,看着他说:“今日本官心情好,就给你解一回惑,但若是本官给你解了惑,你却不能给出让本官满意的答案的话,那可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冯熠俯首:“草民明白。”

    “好”顾行宴一甩袖子又坐回座位上,一伸手:“你问。”

    此刻冯熠两边的人都默默的往旁边让了许多,不想被他牵连到,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在对峙一样。

    能在身无一官半职时就毫无畏惧的对上最令人生畏的顾行宴,不管此人究竟能力如何,就凭这一点,沈砚浓就想给他爆灯。

    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冯熠挺直了腰板,问出了他的疑问

    “草民有三问,还请太傅解惑。此一,题中说京郊有田二十亩,敢问此田是利于耕做的良田,还是贫瘠的荒地”

    何为一针见血,这就是一针见血。

    谁也未料到这题中竟真有漏洞,原本打算看好戏的众人,突然一下就噤了声,那些学子更是心中大恸。

    他们才发现,他们好像被顾行宴套路了,这题分明有坑

    顾行宴没有急着解答,只是抬头示意他继续,只是嘴角分明比刚才更弯了几个幅度。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鼓励啊,那几个学子当下心中更是拔凉拔凉的。

    然后接下来,冯熠就用实力告诉了他们,什么叫才刚刚开始。

    “此二,用此地建马场,是私用还是开放的是用同等价值的东西兑换,还是无偿使用”

    “此三”说到三的时候他稍稍顿了一下:“第三只是草民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太傅可不回答。”

    顾行宴无所谓的耸肩:“你说便是。”

    冯熠颔首:“草民不解,京郊乃皇城附近,虽未在城中,可也是寸土千金之地,如何会有二十亩的无主荒田这其中是否有阴谋”

    说完最后一句,他又对着顾行宴尊敬的行了个礼:“以上为草民对此题有疑之处,望太傅能为草民解惑。”

    说完他一直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未曾起身,等着顾行宴的回答。

    谁也未料到,一个简单的题目竟然谈到了阴谋的份上了,莫说是那些学子,在殿中的好多官员都心惊不已。

    扪心自问,这题问到他们头上,他们也难保不会掉到坑里去。

    而有些更清楚内情的,此刻比谁都诧异。

    这道题还真不是顾行宴心血来潮出的,前几日京都府提上来一件案子,其中案情就是这个,百姓和贵族闹,还是为了争田地,还闹到了府衙,真是滑稽。

    之后顾行宴觉得有趣,曾当个趣事拿出来给沈砚浓说过。

    而沈砚浓当时的反应和冯熠一模一样。

    她听到的第一瞬间就皱眉头,然后就问他:“那田一直没人耕做,是不是因为不适合种植”

    然后紧接着就告诉他这件事情有问题,让他派人去调查。

    其实这么明显的问题顾行宴怎么会没发现,所以一早就做了安排,让江言亲自去调查,只是没想到沈砚浓竟然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江言的效率很快,也是那些人做事做的草率,只是两天,江言就查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像沈砚浓料想的那样,这件事情果然有蹊跷。

    这块无主荒田原本并不是无主,是城中两个大户人家的田产,那贵族看中了这块地想要用来建马场,原想着花钱买下来,可那两家人都没同意。

    之后为了得到这块田,这贵族竟买凶杀了一家,又设计陷害了另一家,让两家惨遭灭门,原本想着这两块田就到手了,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先帝突然驾崩了,国丧期间,风声鹤唳,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挨到现在,本以为一切顺水推舟了,没想到又凭空出来几个刁民,竟敢大着胆子和他抢田地,甚至还闹到了府衙,府衙也不知该如何判,就递到了上面。

    为了两块田而灭门,说出来简直让人难以相信,顾行宴之后下令彻查,将与此事有关系的所有官员,全部查办了。

    沈砚浓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个来出题,不过不得不说是个好问题,真正聪明人如冯熠,能看到题中的漏洞,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这种人不论安排在什么地方,都能干的风生水起。

    而未看出题的漏洞,但心系百姓之人,会尽力为百姓聚以力争,此类人很适合做官,为百姓声张正义,必是百姓之福。

    至于另外那些支持建马场的,也不能说他们有错,只是更清楚应该安排他们在什么岗位。

    果然是顾行宴,永远出人意料。

    顾行宴看了沈砚浓一眼,眼中盛满了笑意,他让江言将这案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高下立见。

    冯熠的状元身份,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众人都在等着顾行宴宣布结果,而一直当自己是工具人,即使平时上朝也很少发言的沈砚浓突然出声打断了接下来的流程。

    “哀家觉得毕竟是为朝廷选栋梁,此事还是应该慎重,所以这结果还是明日再宣布吧。”

    平时一言不发,一发言就扔下这么个炸弹,这殿试结果当朝宣布一直是惯例,怎么突然就要明天才能宣布了,况且这结果再没有比今年更清楚的了吧,有什么好考虑的

    莫不是太后对冯熠有意见

    冯熠也觉得奇怪,他对这位太后了解不多,不过后宫不得干政,这位太后,是否越矩了

    众人都在等着顾行宴驳斥她的要求,没想到顾行宴只是看了她一眼,竟然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