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顾行宴跟着沈砚浓去了长乐宫, 沈砚浓不是鲁莽的人,今日她突然打断殿试流程,只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砚浓出声打断的时候就知道他必定会追根究底, 不过她没有解释, 进了长乐宫后只对他说:“带我出宫,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顾行宴虽心中有疑惑,不过看她如此, 也来了几分兴趣,当下也不问了,两人换了常服上了马车出宫了。
马车一路去了刑部, 张侍郎早就等在了那里, 只是他本来以为只有沈砚浓一个人,没想到顾行宴也来了。
惊讶也只是一瞬,如常行过礼后带着两人穿过了前厅,又走了好一会, 去了后面一间小院子。
顾行宴心中的疑惑更甚, 带他来停尸房干什么
刚刚走进就听到有人隐忍的哭声, 这声音
他抬头看了沈砚浓一眼, 沈砚浓感觉到了, 但是没反应,也没进屋的打算, 只是问张侍郎:“确定了吗”
张侍郎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惋惜和感慨皆有之:“确定了, 是兄妹。”
沈砚浓叹了口气, 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意料之中。
“去前面找间房,把他带过来, 现在一切还没查清楚,他身份特殊,别让有心人利用了。”
“是”张侍郎领命,对门口的官差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带着他们去了前面的一间招待用的客房里。
张侍郎给两人斟好茶,顾行宴突然问到:“那个冯熠,和英国公的案子有关”
沈砚浓点头,脸上带上了做作夸张的表情:“太傅果然一点即通,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猜到了,佩服。”
顾行宴端起茶,撇了她一眼:“你都专程带本官去看过了,这样都猜不到,那岂不是太没用了。”
“可是我也没说是英国公的案子啊”
“能让你上心的,这两天除了英国公的案子还有哪个是那个和英国公一起死的女的吗冯熠和她是兄妹”
沈砚浓点头,她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真让她猜着了。
“你怎么发现的”顾行宴有些好奇,今日应该是她和冯熠的第一次见面吧,隔着那么远,她是怎么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
“那两人长得很像吗”他问一旁的张侍郎。
张侍郎摇头:“一点也不。”
春娘是中毒而死,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七窍流血,脸上乌青,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容,而冯熠,冯熠五官棱角分明,确实很英俊,可真看不出两人有哪里相似的。
“实不相瞒,下官也很好奇,太后究竟是如何发现两人的关系的”
今日退朝之后,一个宫女突然叫住了他,她见过那宫女,是太后身边伺候的,那宫人说太后让他带冯熠去刑部看一下春娘的尸体,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他也是带着试一试的态度,等众人走后拦住了一脸抑郁的冯熠,估计他还在为刚刚上朝时候的事情烦忧,他表明身份后说明了来意,并未直接告诉他是去看尸体,只是说希望能和他走一趟。
冯熠不知道刑部找他干什么,但面前的人是刑部侍郎,他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就跟着到了刑部。
他带他到停尸房,冯熠还问他究竟何事,等他把春娘身上的白布揭开的瞬间,刚刚还略有不耐之意的冯熠,突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他扑到了尸体面前,他碰尸体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本以为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下一刻他就突然抱着春娘叫了声春儿,自称却是哥哥。
张侍郎确实是被惊到了,绕是他如何想也没想过,这两人竟然会是兄妹,一个青楼名妓,一个是即将金榜题名前途无量的进士,这两人这两人怎么会是兄妹呢
想不通
沈砚浓没急着回答,只是望着门外,官差已经带着冯熠过来了。
她放下茶杯告诉好奇的两人:“马上就知道了。”
冯熠进来的时候,状态极差,这距离早上殿试,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相比早上的意气风发,不卑不亢,此时他眼眶通红,衣服也有些凌乱,脸上都是悲伤的情绪,人像是突然就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进来就跪在了屋子中间。
顾行宴和沈砚浓都没有遮挡面容,他很轻易的就认出来了,伏在地上,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太傅太后娘娘草民要申冤草民的妹妹死的蹊跷,求太傅和太后娘娘一定要让人查出凶手给草民的妹妹报仇”
沈砚浓皱眉,她最不喜欢见死者家属,他们的悲伤太容易把她感染了,容易左右她的判断。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先起来。”
冯熠沉默一瞬,才撑着地,站了起来。
“把手抬起来,手腕露出来。”沈砚浓突然命令到。
冯熠虽不解是何意,但都一一照做了。
沈砚浓起身,到他身边后看了他手腕一眼,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然后对着张侍郎招了招手,等张侍郎过来后,指着他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说到:
“你不是好奇我是如何猜到他和春娘有关系的吗你看下他手上这串珠子,有没有觉得眼熟。”
张侍郎盯着那串珠子仔细看了片刻,突然睁大了眼睛,答案就在嘴边了,可张着嘴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沈砚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你难道没看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遗物吗这串珠子,春娘的手上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
看着张侍郎恍然大悟的表情,沈砚浓又想骂人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他也能错过,办的什么案啊
听了她的话,张侍郎赶忙吩咐人去把春娘的遗物取过来,同时十分好奇:“太后在何处见到的,您上次去现场的时候,春娘的尸首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这也太神了,连这也能猜到吗张侍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乱猜什么,我那日到现场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他们抬春娘的尸首出来,在门口碰了一下,刚好手腕掉出来所以看到了。”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侍郎傻笑着缓解尴尬,心中却还是惊讶不已,就算如她所说是手腕不小心掉下来了,可那肯定也就是一眼,很快就过去了,那时候她连现场都还没看,连春娘究竟是谁都不太清楚,就把这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记住了吗
这时候刚好他吩咐去取遗物的人回来了,他拿起那串珠子和冯熠手上的比较,真的是一模一样,神了
沈砚浓接过他手中的珠子,看了眼,对冯熠说:“从这串珠子的做工来看,只是最普通的款式,珠子也只是成色不佳的次等品,不值什么钱,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佩戴了许多年了,这绳子的颜色都变了,珠子也圆润光滑,应该是有人经常盘弄的原因。春娘既然是携芳楼的花魁,又得英国公青眼,自然是不缺钱花,那日也看过了,她屋里的摆设,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高级货,唯有这串珠子,和她那一屋华贵格格不入,但她却一直戴在手上,想必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哀家听闻民间有种说法,双生子出生时,多体弱难养活,所以父母就会在当地的寺庙的地上捡两块石头,将其打磨成珠子给孩子佩戴在身上,因为民间认为,寺庙中的石头,常年受庙中佛音普度,香火侵染,本身就带有灵气,是能给孩子固魂的,这样阎王小鬼就不会带走他们了,是这样吧”她将珠子递到冯熠面前,问他。
冯熠点头,看着她手中的珠子,悲从中来再度红了眼眶。
“太后娘娘说的一点都没错,草民和春儿是双生子,草民早两个时辰出生,是哥哥,听母亲说,当年出生的时候,春儿和草民都很虚弱,家中大人都以为我们两养不活,父母千辛万苦才求了这两串珠子,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命运。”
沈砚浓实在不会安慰人,叹了口气:“不是命运,是人为,张侍郎会找出凶手的,你不要太伤心了。”
冯熠点头,他明白,他望着那串珠子,小心的问沈砚浓:“这串珠子,太后可以还给草民吗”
沈砚浓抿了下嘴唇,将珠子收了回来:“现在还不可以,案子还没完,这些遗物都是证物,等到案子解决之后,哀家会让人归还给你的,还有春娘其他遗物一起。”
冯熠点点头,对着她深深一拜:“草民多谢太后娘娘”
沈砚浓有些难受的点点头,转身看见完全不在状态里的张侍郎,又是火从心中起,将珠子拍到他身上,很不客气的质问
“你调查了这些天究竟查了什么,难道就没发现这串珠子的不对劲吗”
“太后,下官”张侍郎想辩解,可真不知该如何说,春娘的尸首已经在刑部摆了好多天了,这些遗物他也是当天就看到了,可这些天他让人翻查了无数遍,那珠子也是被他拿起来放下多次,他竟一次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真是失职
作者有话要说 顾行宴:工具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