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闹够了之后, 齐齐躺在榻上,萧九秦侧头看柏砚,“你在诏狱的那段日子”
“还不错。”柏砚打断他的话, “虽说是皇帝下诏将我打入诏狱的, 但是我与平津侯府的关系路人皆知, 北镇抚司的人并没有太过为难我。”
萧九秦有些怀疑, “北镇抚司可直接拷掠刑讯, 取旨行事,你身上的那些伤”
“不是那时留下的。”柏砚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吗”
萧九秦不语。
他想起从前的一桩关于诏狱的案子。万历年间, 临江知府钱若赓被明神宗打入诏狱。其子亲口所言,钱若赓在诏狱三十七年,“气血尽衰,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 更患脚瘤”, 最后虽然被释放出来,但是他根本无法站立行走, 耳聋目盲, 只余一口气,生不如死。
他忍不住多想,但是柏砚瞧着就是不欲多说的模样。
眼看着萧侯爷越往深处想越难受,柏砚凑过去扯着他的下巴,“别胡思乱想。”
萧九秦勉强的点点头。
二人又说起之前的未竟之语。柏砚目光飘远了些,“之前允太师在混乱中被人刺了一剑, 近来宫里的御医已经几次入府延医用药。”
他说到这儿微微蹙眉,“按说魏承澹兄弟二人已经回宫,但是皇帝始终没有召见他二人。”
“魏承枫那边也分外老实,听说冯妃这几日在寝殿养身子,一反之前的闹腾,皇帝身边的那位云嫔更是一朝得势,昨日陛下封了他两位兄长侯爵。”
好些日子罢朝,萧九秦除了按时训练玄麟卫之外,大多时候都在探听各方势力的动向。
柏砚与他知道的大差不差,不过想起那位冯妃,他想了想开口,“她近来安分,大部分原因是怀淳的警告起作用了。重阳节魏承澹兄弟二人遭伏击,怀淳这两日在派人大力稽查。”
“越是安分,越是说明其中有鬼。”萧九秦看他,“你和怀淳都怀疑魏承澹兄弟二人被伏击,魏承枫是幕后黑手”
“即便不是幕后黑手,但他也绝非置身事外。说到底,魏承澹回郢都,受限最多的是他,而且随着他失了皇帝的看重,魏承澹势必成为他最有力的角逐对象。”
“他怎么就会觉得皇帝会有意让他封太子”萧九秦虽人在北疆,但是对于朝中的一些传言还是知道些的。
“冯妃家世不及允贵妃,也就是她从前谨小慎微,允贵妃才没有对付她。魏承澹兄弟二人未离开郢都前,母子一个低调行事,另一个则想着法的在皇帝面前扮纯良,说到底,若不是魏承澹生性纯善不得皇帝喜爱,魏承唳任意妄为难堪大任,矮子里拔高个,他魏承枫大概是得不了多少青眼。”
“就是这道理。”萧九秦仰头看着纱帐,“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可不是现在这副景象,先帝子嗣众多,又由着那些皇子争斗,那几年朝中但有风吹草动,便能掀起轩然大波。但是没想到的是,纵观诸位皇子,最后还是当今圣上渔翁得利。”
“正因为他经历了皇子争权夺利,才会对此深恶痛嫉。”
柏砚问萧九秦,“你还记得前几日林太医怎么说的吗”
“什么”萧九秦被他问得一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柏砚眸子微暗,“前些时候,皇帝开始沉迷服用丹药,后来又是云嫔百般劝服,竟身着道服跟着所谓的得道高人炼丹。”
“炼丹”萧九秦只觉荒谬,“他是想得道长生吗”
“对。”柏砚迎上他的目光,“做了人世的帝王不够,他想长生,想永远坐在那个位置,让百姓奉其为神明。”
“长生怎么可能”萧九秦根本不能理解。
柏砚却摇头,“昔年有卢生自称来自东方仙境,能够炼制长生不老药,后又有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去往蓬莱寻找仙山,再之后罗迩婆娑和尚也谎称自己能炼制长生不老丹”
他叹气,“就这样错漏百出的谎言,偏偏都还信了。”
萧九秦看柏砚无奈又无语的模样,嘴角勾了勾,“其实不难理解,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他们便忍不住百年千年存续,而且说到底都是凡人,便希求那些书中描绘的长生。”
说到这儿便忍不住嗤道,“也就是尊贵惯了,若是如那些朝不保夕的穷苦人,别说是长生,让他多活两年他怕是都觉得是折磨。”
“就是这个理儿。”柏砚慢慢坐起来,“依着皇帝那个意思,无论哪个皇子都不配登位,尤其前些时候他身子大不如从前,这个时候服用丹药让他舒服了些,便一心往长生不老去谋算。”
柏砚轻嗤,“炼丹的那些药林太医已经检查过了,大多是大补之物,时间久了虚不受补,反过来就是要命的毒药。”
“那他”
柏砚瞬间就明白了萧九秦的意思,“林太医诊治过一次,当着皇帝的面儿说过,但是被怒斥了一通,云嫔也在旁边吹枕头风,如今他只信那所谓的仙长,谁劝都无用。”
“日日罢朝,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现问题。”萧九秦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柏砚套了左脚的鞋袜,“如今他正在兴头,无论谁开口,他都不会听进去的。”
“若是怀淳呢”萧九秦问。
“怀淳”柏砚垂头,手里还拎着靴子,“他大概是不会理视的。”
“权宦是他,但是说到底他借的还是皇帝的势,往难听里说,皇帝若不点头,他就是站在龙座前,旁人都只会觉得他是阉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萧九秦与怀淳不熟,柏砚却不一样,除却萧九秦之外,怀淳与他其实相似之处甚多,尤其他们二人一个是“奸佞”,一个是“权宦”,外人眼中臭味相投。
这样的,也算“知己”
从青楼出来,萧九秦又弄成了那副鬼样子。
街上行人寥寥,萧九秦下意识要与他同行,柏砚有些嫌弃,“你我二人还是分开走,我这边盯着的人太多,你这易了容也还是打眼,若是被盯上,白费了功夫易容。”
他说得委婉,萧九秦哪里不懂,心下一阵无奈,忍不住将人扯进小巷子。
“你”柏砚叹气。
“只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萧侯爷目光灼灼。
“哦”柏大人不是很想听他的问题。
萧九秦也只做诸事不知,快速开口,“若是我长得丑,你可还愿意与我这样亲密”
柏大人眯眼,这是什么阴间问题
“快些说。”萧九秦还催促上了。
柏砚一阵无语,“你当我是那样庸俗的人吗”他揪了揪萧九秦的衣襟,“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萧九秦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人不至于被美色弄得昏聩。
他才在庆幸,柏砚眨眨眼继续道,“我还真是那样庸俗的人,长得好看的瞧起来就赏心悦目的,不说别的,我都乐得多分出一点耐心”他嘴角弯着,“我俩也算青梅竹马,这方面你应当还是了解我的,是吧”
萧侯爷“”险些一口老血呕出来。
见他眉头快皱成一疙瘩了,柏砚终于失笑,“好了,骗你的,你这姿色放到小倌馆里,怕是能将他们的魂儿都给勾走,哪里就比别人差了。”
“那你呢”萧九秦定定地盯着柏砚。
“嗯什么”话题转得太快,柏砚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这姿色能勾得你神魂颠倒吗”萧侯爷顶着一张“磕碜”的脸,柏大人一噎,实在没法说出违心的话。
但是眼看着萧九秦要郁卒了,他默默闭上眼。
萧九秦,“”已经到了看都不想看的地步了吗
“以下,皆为我肺腑之言。”柏大人还提前着重强调了两句,萧九秦心中莫名跳了一下,就看见柏砚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不丑,很好,我很喜欢。”
萧九秦彻底愣住。
待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声音都抖了下。
柏砚说完那话也有些羞赧,转头就匆匆离开。
贺招远在喝了一肚子的茶,又吃了四五个鲜花饼后,好不容易在这小巷子里找到萧九秦,没想到这人痴痴的笑着。
那笑实在莫名,贺招远一哆嗦,问,“侯爷您这是”
“我不丑。”萧九秦笑着。
贺招远丈二的摸不着头脑,跟着点头,这话没毛病,平津侯长相俊美,确实郢都不少小姐想嫁。
结果下一刻萧九秦笑容又灿烂了些,“我很好。”
贺招远无语,这怎么还自夸上瘾了
萧九秦哪里顾得上贺招远的心情,他继续道,“他很喜欢。”
这四个字一出,贺招远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因为一向冷峻朗逸的萧侯爷这会儿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别说是唇角,就连眉眼都是带笑的。
贺招远搓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谨慎开口,“侯爷您若是受了什么打击,不若放宽心些,这”好歹别笑得这样吓人。
“你不懂。”萧九秦睨了他一眼。
贺招远更是无语,我并不是很想懂。
不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萧九秦忽然就走开,他一愣,忙不迭地跟上,“侯爷您事儿办完了吗”
“还未。”萧九秦脚步不顿,管不管身后的贺招远。
“那你现在去做什么”贺招远总觉得萧侯爷像是忽然极其亢奋。
萧九秦没管他,“做正事,然后娶妻。”
“啊”贺招远彻底懵了。
这不是刚从青楼出来,怎么就
作者有话要说 1万历年间,临江知府钱若赓被明神宗朱翊钧投入诏狱达三十七年之久,直到熹宗朱由校即位后才将他释放。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噢“气血尽衰,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更患脚瘤”来源百科。
2徐福那几个关于炼丹的也是有历史传说的昂,唔,反正长生不老都是历代帝王想要的,但是还是做梦来的实际,就酱
萧九秦柏砚柏砚,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柏砚我
萧九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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