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鼠带着张飞回到贾母的小院, 自认为悄无声息的,结果一推门,里面一排人等着。
紫娟春纤,张三张四。
飞天鼠一个打头, 看情况不对。
缩了回去, 对人诚恳道“东家, 夜深人静的,您就早点睡吧,不打扰了。”
说着, 人一翻。
瞬间没影儿了。
张飞懵道好小子见鬼了
然后闪身进门。
对上四张火气腾腾的脸,他吓得打了个酒嗝。
这身酒气, 熏得紫娟皱眉,挥手散味。
张飞理亏, 但酒壮人胆, 人困酒乏地迷糊到“都给这儿蹲着干嘛, 睡觉去, 有什么事都睡醒了再说。”
打着哈欠去找床。
紫娟看他实在是不行了,也就没多说, 叫了热水进来, 将人伺候着洗刷了一番,帮着盖好被子,让人先睡。
然后就对着五花大绑哭笑不得的飞天鼠审问。
飞天鼠委屈得不行, 但一五一十地把行程说了,最后申辩道“东家这脾气哥哥姐姐们都比我清楚,他撅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我要是不跟着,指不定还能闹出更大的事来呢。”
说不到就被人拐走了
春纤一个瞪眼, 恨铁不成钢,“那你就跟着她一起胡闹,还去那种地方喝花酒小小年纪不学好”
飞天鼠识时务,能强也能怂,立即告饶“姐姐我错了,再也不敢犯了,认打认罚由姐姐说了算。”
乖巧懂事jg
春纤气得都打不下手,最后只戳了一下脑袋。
紫娟看了看天色,前院已经开始点卯了,叹气道“下人们都起来了,你们退去吧,等下人来人往的瞧着不好。”
春纤指着人,小声呵斥“我给你们记着呢,等人醒了再找你们算账”
张三两兄弟点点头,提着人准备退回外院,飞天鼠这个月月钱定是没着落了。
一出门他就自己解了绳子,收起来,横看一眼两个当兄长的,“好人坏人都让你们两个做了,还是当哥哥的,竟是都知道欺负我”
张三是老大,绷着脸不说话。
张四没忍住笑出来,踹了一脚飞天鼠,笑骂了一句活该。
飞天鼠瞪眼“你们都收到了东家的暗号,偏就不出声也不回应,就我心软过来瞧瞧,白给你们发月钱了。”
张三也瞪了回去,“那两位不是和你说了吗别老带着东家瞎玩,我们装着没听见,你自己也当自己聋了就成,一天天,瞎跑什么”
飞天鼠迷糊“那听两个姐姐的,还是听东家的”
张四摸了摸耿而傻的弟弟头,“老规矩,大事听东家的,小事都听你哥哥姐姐的。”
飞天鼠更糊涂了,追问“但这翻墙的事也是大事啊,你们不是说让我多盯着他吗,所以大事听他的没错啊”
张家兄弟摇头,让傻小子洗洗睡吧。
且说张飞一觉睡到晌午,终于睡了个好觉。
贾母那边也没拘着她们过去请安,只当是她舟车劳顿,累着了,让她睡饱。
紫娟怕人饿着,炖了燕窝,将人叫醒灌了半盅,又由着人继续睡。
张飞裹着被子听着落花流水,睡得香甜。
迷迷糊糊地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也不难怪,她进荣国府两日了,消息也自然是要穿出去的。
院子里还有几个姐妹,迎春虽被她老子抵债嫁了人,还有探春惜春等人。
听说来了个林家的客人,两姐妹相伴给贾母请安后就过来看看。
一看是紫娟,就续上了话。
探春笑道“听说是姑苏林家那边来的亲戚,第一个就想起你来,果真是你呀。”
紫娟将人请进来喝茶,也笑着回到“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耳聪目明,快请吃茶。”
探春看了看屋里的陈设不俗,一切都是贾母压箱底的宝贝,平日里有这等待遇的,除了宝玉就是黛玉了,不免好奇来的是谁,竟能让老祖宗像是伺候祖宗一样,把好东西都掏出来供上了。
紫娟也看出她的好奇来,又想着往后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能藏着掖着吧,于是招了手,示意人过来随她去。
将人领进了房,悄悄地说“你且别声张,这祖宗睡眠一直难安,就悄悄看看是谁,看一眼啊”
她掀开了一角水色云烟罗的帘子,探春两姐妹静悄悄地探个头去瞧。
惜春年纪小,一个没忍住差点叫起来,还好探春手快,一下捂住了她的嘴。
紫娟连忙放下帘子,将人带到外面去说话。
惜春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问“她,她不已经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紫娟又少不得旧事重提,将南下的事又说了一遍。
春纤也如常嘱咐道,就当往事如烟随风去吧,不要过多执着,而且也不一定长住。
探春这才缓缓吐了口气,叹道“世间还有这等奇事”
最后还是觉得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姐妹两人就先告辞回去了。
路上惜春拉着人袖子问世间真有神仙下凡
探春摇头说不知,肯可能有个人知道。
于是二人转道去了另一处,找人解惑。
一下午时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都是紫娟等人接待的。
如宁国府那边的尤氏带着儿子儿媳还有贾蔷一起过来,还有荣国府林姑娘大舅舅这边,邢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客套了一番。
左右不过都是围着老太太的面子,过来做做样子,毕竟对外宣称了林家来的贵客,小姑子的那家本来也是书香门第,过来做做人情没什么不好。
听说人受了风,还歇着,都带着滋补药品过来的。
以至于到了晚间,张飞起来先是陪着贾母用完膳,紫娟就带着他挨着逛了出去,道谢。
他一身男装,借的也是林姑娘的堂兄身份。
除了长相将人吓一跳外,其他也没多说。
有些将信将疑的,不由多看几眼,讪讪地说了句和林姑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这么歇了几日,张飞的酒才醒。
此后紫娟看他看得紧,劝到“这么大个园子,你想去哪逛都行,只是少往街上酒楼戏院跑就行,那些地方三教九流都有,还是这边清净。”
张飞叹气,就是太清净了,太平无事,无所事事
无聊的人在林子里耍拳,捉兔子,掏鸟蛋,就差下河摸鱼了,借此打发时间。
秋风起,桂花香了。
紫娟带着丫头们去摘桂花,准备做桂花酿和桂花饼。
张飞手里被塞了一支,他不喜和一群丫头扎堆,就自己溜了,又打了暗号招呼人。
这次躺树上睡觉的飞天鼠,转身继续睡,装作没听见。
不仅张飞羡慕外面的世界,飞天鼠也是羡慕的,三哥四哥也没天天待在贾府外院,他们另有要事,拿着东家的家当在寻合适的铺子,准备把姑苏的生意做过来,所以底下的兄弟都在来回跑,想着办法跑出一条最快的路出来。
张飞见是彻底没人搭理他了,心道求人不如求己,于是找了个墙,自己翻。
哦,不,是自己练着翻。
摔了两次后,门开了。
有个小道尼出来,骂到“哪来的小子,大白天的是要做贼吗”
张飞拍了拍身上的土,指着墙耿直道“不是贼,就是借你们这面墙使使。”
这话说来,寻常人定是要骂一句风言风语。
但此处不是别地,小丫鬟也不是普通人,听着话颇有禅机,于是转身回屋去禀告,门都没关。
张飞没多看,继续对着墙使劲。
第三次眼看着就要翻上去了,最后一下脚软无力,又滑了下来,目前来看他臂力大有进步,就是平时骑马脚程太少,没有锻炼到位。
刚才借高的时候瞟了一眼,里面出来了个人,他就没再继续了。
屋主打头出来,拂尘一扫,搭在左手臂里,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听闻你回来了,门也开着,何必往墙上走。”
张飞看着人一副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道不道的打扮,心道怪哉。
态度上对面人家对他虽说面上冷淡了些,话里话外好像都是在欢迎他回来,估计是林妹子的熟人。
他又仔细想了想,书中是好像提到过王夫人请了个学佛的小姐回来供着,这里面应该是庵堂了,就摆手招呼到“你们继续修行你们的,不用管俺,这个墙马上就不是阻碍了。”
妙玉虽一直说黛玉是个俗人,但能与之相交,必也是心底察其不俗的,那日听闻探春提到死人复生,她只是一笑,随后道凡夫俗子尘缘未了罢了。
刚才正在禅坐,听着门外来报有个小子要借墙一使,以为是宝玉,只有他才能做出此等不着边际的事情来。
又回答说不是宝玉,看着像是林姑娘但又不是。
妙玉一下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带人出来。
果见就是黛玉,面色虽沉稳,但心底还是高兴的,说了两句意思是要请人进去坐坐。
依着她的性子,可不是谁都往里面请的,谁知这人竟不识趣,就和墙杠上了。
妙玉一听阻碍二字,颇楞了一下,心道她怎知我近期道法不精进,有些业障了
于是问到“既有阻碍,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问的是如何起死复生的
张飞想了想,回到“乘船,坐车,骑马。”
妙玉闻言一惊,乘船
莫不是真去了迷津渡
她问“可有看见桥”
张飞有回想了一下,点头。
妙玉这下肯定了,世间的确是有阿鼻地狱和奈何桥的。
又叹了一声“想不到你这样的,竟也差点入了轮回。”
轮回
张飞摇头,“林家妹子还了债已经成仙,没入轮回。”
妙玉面色不解,扬眉“她成了仙,那你是谁”
张飞拍了拍手,歇够了力气,这下铆足劲腿上一蹬,三步就爬上了墙,成功的喜悦一下就挂在了脸上。
冲人笑道“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然后蹭地一下又跳下来,自言自语道“这墙已经拦不住俺了”找个别的去。
渐行渐远。
妙玉养着离去的背影,有点出神。
良久才缓缓道“原先说她是俗人,竟是我自己俗了,墙拦住的是人,拦不住的是心,她竟然参破了庄老之学。”
难怪豁然得道。
难怪凡体成仙。
被误会的张飞急忙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