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 理性和诱惑的博弈间,他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得头晕。
奚迟在幽暗的光线中看着他的眼睛,他本来是想霍以辞帮忙开下灯的, 他的衣服被猫爪子勾住了。
可跟对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忘了要说什么,也许是灯光太昏了,他觉得那双眸子里目光温柔又滚烫。
手背上覆着的掌心温热,霍以辞向他靠近,奚迟抿起唇, 呼吸下意识放轻了些。
这时跟毛线搏斗的奶糖又猛地挣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被逼急了的“喵呜”。
他手上的触感突然抽离开, 霍以辞按住奶糖,低下头声音低沉道“别动。”
奚迟一时不知道这话是跟奶糖说的还是跟他说的。
其实霍以辞这句话可以算作是自我警示, 说完后他立即站起来, 打开了灯。
还好, 如果他刚才真的吻下去, 以后该如何跟奚迟相处
他收敛起表情, 转身回去。
明亮的灯光再次笼罩了每个角落,奚迟抱着奶糖, 霍以辞在他身边坐下,抓起奶糖毛绒绒的小猫爪, 耐心地将缠绕的线圈解开。
这个角度, 奚迟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格外的密,薄唇颜色稍浅淡。
他刚才竟然觉得霍以辞想亲他。
奚迟耳根热起来,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因为刚才看到霍以辞宠溺地亲猫。
霍以辞的认知里,自己可是他弟弟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以“哥哥”的态度对自己进行关心照顾。
想到这, 冒出这种猜测的他更羞耻了。
霍以辞已经分开了奶糖和他的衣服,把奶糖抱了下去,奚迟看见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拽出几条长长的线头,肯定是不能要了。
“我替她跟你道歉。”霍以辞语气诚恳地说。
“没事。”奚迟眼神有一丝躲闪,起身道,“我去换件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两人都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心情,气氛恢复如常。
他们继续看了刚才的电影,随着男主角的伪装将要被发现,氛围越来越紧张,两个人都专注地盯着屏幕,似乎在避免对视一样。
影片的最后,男主再次和自己的弟弟来到海边,比赛谁先承受不了要往回游,这是他们从小就会玩的游戏,而男主因为基因的“残缺”,一次都没有赢过。
但这次,他忘记了自己羸弱的心脏,忘记了比那些完美人类高几十倍的猝死风险,只拼命地持续往前,他终于把所有事物都甩在了身后。可当他发现自己的弟弟体力不支时,毫不犹豫地回头抓住了他,拖着他极力游向岸边。
再次看到这一幕,奚迟仍然深受触动,人的意志脱离了的束缚,男主乘上梦想中的火箭缓缓升空。
“是个创造奇迹的故事。”他轻轻感慨道。
“也许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奇迹。”霍以辞在黑暗中看向他,“看似残缺的存在,反而是爱催生的产物。”
奚迟的眼睫安静地扇动了一下。
霍以辞眼睛弯起来“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赢过阿泽。”
奚迟听他说道“小时候玩游戏,他总是敢尝试我不敢的,我们互相出一些刁钻的题目考对方,他也总能想到独特的解决方法。”
包括感情,霍以辞在心里默默想,也许他比起霍闻泽总是少了些勇气。
奚迟思索了两秒,开口道“可能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哥哥,下意识的不想赢。”
霍以辞微愣了一下,笑容舒展开来。
“闻泽平时工作很忙吧”
忽然被问到霍闻泽的事,奚迟眨了眨眼“嗯,虽然手下的人都很能干,但很多事他喜欢亲力亲为。”
霍闻泽要是预想到现在公司群龙无首的状况,肯定会很抓狂,奚迟能想象出对方眉头紧锁的表情。
“他有什么兴趣爱好么”霍以辞又问。
奚迟想了想“好像没有,但有段时间他经常去玩一些极限运动,蹦极跳伞之类的。”
“极限运动”霍以辞看起来有点诧异,“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奚迟点头“我也觉得。”
他们谈论着霍闻泽,仿佛通过他们之间这条纽带,消除了那一点不合时宜的暧昧。
但霍以辞知道不是这样,他关心着自己弟弟的事,心底里却疯狂地想了解霍闻泽和奚迟之间怎么样。
这种割裂感让他谴责自己,却又忍不住不经意般地问“你们在一起有多久”
看到奚迟表情一顿,他马上道“如果你觉得冒犯就当我没问过。”
“快三年。”奚迟回答。
不用探究细节,三年这个数字已经能说明很多,一起走过的无数路说过的无数话,无数个耳鬓厮磨的日夜,是不可替代的。
胸腔中被酸胀填塞,霍以辞在自我谴责中接着问“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奚迟现在更确定了,刚才是他的错觉,霍以辞对他肯定没有别的意思,现在跟他谈这些俨然就是长兄的关心。
“是他提的。”奚迟有一丝自己在告状的错觉,“因为他一直瞒着我一件事,终于瞒不住了。”
霍以辞面露意外。
像替奶糖赔不是一样,霍以辞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于你感情上受的委屈,我替他跟你道歉,如果你觉得我有这个资格的话。”
被他用温煦而关切的目光看着,奚迟心里微微泛酸,罕见地泛起一种想要靠近对方的感觉。
奶糖窝在霍以辞怀里撒娇耍赖时,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因为知道自己会得到无限的包容和温柔。
电影已经放到了末尾的音乐,外面的雨也停住了,霍以辞把困到蜷成一团的布偶猫塞进航空箱里,准备跟他道别。
站在门口,他的手触到外套口袋里的卡片,拿出来给奚迟“上次从你家回来的路上,你说我车里的钢琴曲好听。”
奚迟看向他。
“那个钢琴家这周六晚上有演奏会,他给了我两张票,你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奚迟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接过票“好啊,那到时候见。”
这时他反应过来,霍以辞应该只是想送票给他,并不是邀约。
霍以辞没给他尴尬的机会,唇角弯起来“嗯,我来接你。”
其实他本来就是想约奚迟一起去的,但今天他差一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让他有些后怕。
没想到,奚迟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把他拽回了困境,并且甘之如饴。
周六晚上霍以辞来的时候,带给他一小束花,铃兰与风信子,散发着素雅的香气。
奚迟看到霍以辞穿着米色的西装,微笑着将花束递给自己时,不禁有种约会的错觉。
霍以辞又给他一个袋子“我应该没有买错。”
奚迟打开来,居然是和他被奶糖抓坏的那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连尺码都没错,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对上他惊讶的眼神,霍以辞只是略带神秘地笑了笑。
钢琴家本人送的票,自然是贵宾区声效极好的位置,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从通道进入音乐厅,却在门口与另外几个人迎面撞见了。
奚迟心跳猛地一顿,他看见了霍闻泽的秘书周昀。
周秘书身旁的几个中年男人,皆是西装革履,看起来气宇轩昂,周秘书正跟中间的男人笑着谈论什么,抬头看见奚迟和霍以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那几个男人也看到了他们,神色古怪,尤其是中间的男人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奚迟心道不好,这几个人估计是霍闻泽的合作伙伴。
果然,中间的男人径直朝他们走来,嘴角的笑中带了一丝愠怒“这不是霍总吗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毕竟您现在应该在国外谈生意,因此没法接受我们的邀约,只能让您的助理来打发我们。”
周秘书赶忙调整表情,追上来笑道“吴总,这真的是误会”
吴总显然是不吐不快的人,没正眼看他,依然盯着霍以辞“不知道您身边是哪家的公子啊,这一对比,看来霍总是觉得咱们太过粗俗鄙陋,不屑于我们为伍,那合作看起来也没必要谈了。”
奚迟略带紧张地看向霍以辞的侧脸,这种情况是谁都会措手不及。
“吴总,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没想到霍以辞突然开了口,“我向您赔个不是,希望您能听我解释几句。”
奚迟怔住了,眼前人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冷峻而锐利,从容不迫地跟眼前的男人对着话。
这一秒他感觉是霍闻泽切换回来了。
这时,霍以辞忽然看向他,牵起了他的手,转向吴总道“这是我的爱人,其实今天是我们交往三周年的纪念日,很早就定好了要一起庆祝。”
奚迟心跳已经乱了,努力维持着神色的平静。
霍以辞接着说“但吴总您发来邀约,我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害怕扫了兴。思来想去,竟然出此下策,现在觉得实在太糊涂了。”
吴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搞懵了,目光在他们俩中间扫了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平时看不出霍总有这么深情的一面啊,终究还是年轻人也是,我一向赞同事业再成功也不能忽略家庭。”
霍以辞眸光一转“这方面还要向您学习,之前我们跟贵公司合作的诚心您也看在眼里,还望这次意外吴总能宽宏大量,等下音乐会结束后我请您喝一杯。”
话说到这份上,吴总也没什么气了,何况平时霍闻泽虽然也算谦逊,总有种暗藏锋芒的感觉,今天倒是有种晚辈的诚恳。
主要是跟霍家的合作也不是儿戏,吴总顺着台阶下去,大笑一声“说好了啊,不醉不归,可不能说我打扰了你们约会”
后面的周秘书明显松了一口气。
吴总又转去跟奚迟打招呼,调侃了几句他们的感情,一行人终于进了音乐厅。
霍以辞一路上都紧紧牵着奚迟的手,热度在他们交握的手指间蔓延,直到落座,霍以辞才松开他的手。
奚迟跟他对视了一眼,刚才有几个瞬间,他觉得是霍闻泽回来了,直到现在他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霍以辞倾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刚才我真的很紧张。”
奚迟耳根痒痒的,对上他温润目光中漏出的一丝狡黠。
“你觉得像么”霍以辞问。
奚迟点头,也放轻了声音“你怎么做到的”
霍以辞抿唇一笑“凭我对阿泽的一些印象,我觉得他长大后可能是这样子。”
刚才的紧张气氛消散了许多,周秘书他们的位置离这边稍有距离,即使看过来也只会觉得是情侣在亲密地聊天。
演奏会很快正式开始,整个金光璀璨的大厅徜徉在音乐海洋里,但奚迟显然无法彻底沉浸进去。
刚才还好霍以辞解了围,如果说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兄弟身份,恐怕那个吴总会觉得是在耍他,要是再深究发现了霍闻泽患有did的秘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音乐会中场休息时,周秘书绕到了他们这边,俯身把一张纸悄悄交给霍以辞,压低声音道“谢谢,等一下我会跟你配合。”
说完他便从后门出去了,奚迟思索了一下,也起身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男士洗手间里,周秘书正在镜子前冲着手上的水,看见奚迟从门口进来了。
他擦干手,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推了推细框眼镜道“看样子你都知道了。”
奚迟看着他的目光冷静中透着一股凛意“霍以辞,是他6岁时去世的哥哥,霍野、霍言清、霍知、六岁时的霍闻泽,以及那个危险的人格,还有其他的么”
他言简意赅地问完,周秘书脸色有点不自在,回答道“我知道的人格就是这些。”
“我现在明白,每次你接到我电话,说联系不到霍总是什么心情了。”奚迟淡淡地说。
“抱歉,奚先生。”周秘书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
“你应该是最了解真相的人,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聊一聊。”
听他这么说,周秘书叹气道“对不起,霍总不允许。”
奚迟眉头拧了起来“你难道没有发现,霍闻泽的主人格已经被压制到无法现身了么他那个极端的人格完全不受约束,行动不能用平常人的逻辑推及,谁知道他下一步准备做什么,霍闻泽究竟是如何跟你交代的”
周秘书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奚先生,霍总交代我让您远离其他人格,保护您的安全。”
和霍闻泽在湖边跟他说的一模一样,奚迟咬紧了牙关。
“那个危险人格夺取控制权的目的,是不是和霍以辞的死有关霍闻泽认识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面对他的问题,周秘书依然是叹气“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更好,我只能说霍总比您想象得还要爱您。”
奚迟表情一滞。
这时候他们都听到有人往洗手间走来了,下半场的音乐会也快要开始,奚迟只能匆匆道“这样下去,今天这种混乱的场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希望你想通了能联系我。”
等到演奏会散场,吴总果然兴致满满地拉霍以辞去喝酒,霍以辞让奚迟先回去,被奚迟以“我可能更了解霍闻泽”为由拒绝了。
好在吴总他们也没有劝他喝,在周秘书的配合下,一场酒局算是渡过去了。
奚迟发现,人格之间可能还有酒量的差异,因为他感觉霍以辞有些醉了。
他们一起坐在周秘书的车后座上,霍以辞仰头靠在椅背,难捱地拧起了眉。
奚迟看得有点揪心,叹了口气“何必呢。”
霍以辞睫毛颤了颤,侧过头目光迷蒙地望着他,轻轻道“我也想能帮闻泽做一点事。”
奚迟抿起了唇。
周秘书这时出声提醒“后面放的有水。”
奚迟拿了一瓶,拧开准备递给他,却看见霍以辞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氤氲着水汽,不知是醉意还是柔情。
他心跳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霍以辞忽然倾身靠近他,手指穿过他脑后的发丝。
矿泉水瓶应声落地,霍以辞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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