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是的,将军。”管家见他神色比平日里更加冷峻,知道这个命令不容质疑, 手脚利索地进屋给云渺收拾衣衫。
云渺有些愣住,低声喃喃道, “不是,七天, 吗”明天才是第七日, 太子说第七天来接他。
管家很快给他收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 又张罗厨房给云渺拿了几盒点心, 却被重央冷眸一瞥,才生生停下手来。
他年纪大, 这些日子的相处,是把云渺当成亲生孩子在宠的,忍不住就想要为他多做一些事情, 尽管知道他此行定会受委屈,还是想让他路上开心些。
“不要做多余的事。”重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能让人忍不住屈服。那管家停下收拾东西的手, 有些畏惧地望着重央, 知道自己又多事了。
云渺接过管家给他收拾好的衣物,才小心翼翼地跟在重央身后亦步亦趋地走。
他抬头看着重央的背影,有些许恍惚, 重央的肩膀很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而如今他望着他的脊背,却有十分的不舍。
若是此次被送去太子府,之后他便要逃回无尽之巅了, 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重央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鼻头一酸,竟生生红了眼眶,胆大地去抱住那人劲瘦的窄腰。
重央原本正走着,却被身后的温热身体抱着,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冷声道,“松手。”
云渺没有松手,反而将爬满泪水的脸蛋埋在他背上,一不小心就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呜咽道,“对不,起。之前,没有,带你,出来,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的声线稚嫩,带着软糯的哭腔,能把人的心给哭化了,重央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软软的哭声,就如同一根细长的羽毛一直挠到他心上,让他心里升起许多古怪离奇的想法。
那少年仗着这是最后一面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放声大哭,“以后,不会,再见,了,我会,想你。”
他心性纯净,如同稚子,重央是他交到的第一个人类朋友,他自然是割舍不下的,但是他不想忤逆重央的意思,让重央为难。
他越哭越伤心,他的哭声将重央搞得心绪不宁,他必须十分努力才能遏制住自己想去哄他的冲动,垂在身侧的双拳蜷起又放下,到了最后,只叹息一声,说道,“听话,放手。”话语当中有无可奈何,也有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们二人都生得极好,如今这般作态,许多路过的家仆都十分好奇,却碍于重央的威慑力不敢直视他们。
但是人心总是八卦的,若是云渺继续哭下去,估计明天将军府的美人爆哭只为挽留负心汉的事迹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重央的那句话落在云渺耳中,起了几分安抚作用。他极容易得到满足,只要对方稍微对他温柔和煦一些,就足以让他卸去所有委屈,对他露出柔软的肚皮。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他做了这件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多么胆大妄为。
重央会不会已经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于是他偷偷撩起眼皮去看重央的反应,只见男人没有对他此举发难,而是步履不停地往后门的马车走去。
云渺跟着他上了马车,战战兢兢地看他脸色,只见那人好整以暇地整理袖口,淡淡问道,“除了这副相貌,你可会化成别的模样”
他们坐的马车十分宽大,里边除了放了一些点心瓜果,桌子上还有许多狰狞的人皮面具,逼真程度看得一阵云渺心惊肉跳,他吞了吞口水,挪着屁股尽量远离那些东西。
“说话。”重央修长的手取过一个面具,细细打量,他手边是一瓶浊黄的液体,看起来十分浓稠,应该是类似胶水那样的东西。
“会,”云渺乖巧点点头,又补充道,“要变,给你,看,吗”
重央闻言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放下,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双如墨般浓黑的眸子瞥过来,漫不经心道,“变个丑的。”
他话音一落,云渺就有些为难地拧紧眉头,他不知道什么算是丑,只能试试看。
所有的化形都是基于原本的面容底子,也就是说,他如今的相貌是他原本的相貌,他的化形只能基于现在的相貌做出一些调整,若是要变得和自己很不像,恐怕有点难度。
“我,试试,吧。”云渺一说完,就开始尝试化形,他身上萦绕着火红色的光晕,五官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少年之所以长相那么招人,是因着他五官都太过精致,而他稍微将所有的五官调整了下,虽然依旧是个好看的少年,只是容貌变得清秀,没有像之前那般惊为天人,有了几分寡淡出尘的感觉。
他原本的容貌清纯中透着昳丽,有几分没长开的稚气,以及纯欲的勾人。而他变化之后,他的模样更趋于秀气,有种脱俗之感,不再是那种一上街就会有人注意的长相,但是细看,还是会觉得十分好看的。
化形完毕,他试探着问道,“怎么,样了”
重央一直留意着他这边的变化,轻轻说了声,“尚可。”他话语里没有任何起伏,但是云渺却直觉地认为,重央此刻的情绪比刚刚要好了一些。
“头发。”重央又补充道。
“哦哦。”云渺这才想到自己的头发好像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他一直都是毛茸茸的短发,露出纤长的脖颈。但是这边的人都是长头发,于是他也变成了及腰的长发。
他短发的时候能见到一节白的发光的脖颈,长相透着年少的稚气和可爱,换上这个长发之后,又加上如今清淡的脸,有种清冷之感。
若是面上没有那种憨傻的表情,也能令人神魂颠倒。他如今的长相明明只和原形像了一分,但还是比天香楼的小烟强了不少。
“能保持多久”重央问道。
“能,一直,保持。”云渺脆声回道。
重央听了他的回答,不满地朝他靠近,擒住了他尖细的下巴,唇形正确吐字清晰地纠正,“是,能一直保持,跟着我念。”他谈吐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在云渺睫毛上,带来丝麻的痒意。
云渺深吸一口气,试图表现良好不让重央失望,但是他多番尝试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最多只能二字断句,于是耷拉着脑袋,抿着唇,脸上现出几分难过。
小傻子难过了。
重央幽深的眼瞳一直凝视着他,将他所有的情绪收入眼中,淡淡道,“既然不会说话,那以后就少说话。”
云渺乖觉地点点头,他下颌上的修长手指带着粗糙的茧子,在他白腻的皮肤上磨挲了一会儿,便收了回去,他甚至来不及在那双手上蹭一蹭。
动物的本能便是如此,遇见喜欢的人类,总是喜欢能用最喜欢的方式对着对方撒娇,比如用脸颊磨挲对方的手,或者冲对方翻出柔软肚皮。
马车开始缓缓滚动,重央和他偏居一隅,没有再言语,云渺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被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呼喊吵醒。
“预祝重央将军凯旋归来”
“凯旋归来”
“凯旋归来”
“凯旋归来”
那些声音如雷贯耳,有摧枯拉朽之势,云渺竖起耳朵,能听到马匹的嘶鸣,以及万千将士的雄心。
当他掀开马车的幕帘,就见到重央一身戎装,坐在汗血宝马上,他狭长的眼眸闪着锐利的光,如同晨光照进了云渺心里。他穿着银白色的盔甲,俊美飒爽,谁人都及不上。
重央接过酒碗,朗声道,“此行出兵匈奴,定要将雍州城拿回来。”他将碗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碗痕痕砸到地上,那碗立刻碎成很多块,象征他不破不立的决心。
将士们壮志昂扬,同仇敌忾,高声喊道。
“拿回来”
“拿回来”
“拿回来”
云渺看得心情激动,也喃喃说道,“拿回来。”
等一切出发事宜完毕,夕阳已经西下,残阳挂在天边,云渺坐在马车里,跟在队伍最后边,他白天的时候已经睡饱了,开始聆听四周的将士讲话。
“这匈奴入侵雍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将军一直是在他处征战,如今怎么突然请缨要来平匈奴之乱”
“将军热血男儿,自然不可能长久居于京城那繁华之地,那地方只会让人泯灭了心中的狼性,就算是将军那般勇猛的人,也会被安逸磨去利爪。”
“皇上听说将军要出兵匈奴,立刻就给将军调拨了十万精兵,足见对他的信任。”
“此次雍州城被占已经是数月前的事情,将军当时刚到京城,听闻此事,并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如今却急着出兵,莫不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也觉得有几分蹊跷。”
“那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乐的太子知道了此事,居然还想随行,还好被皇上制止了。他那般纨绔,怎么可能打得了仗,不过是拖我们将军的后腿罢了。”
云渺听了他们这番话,才想起京城里那个可怕的太子,正等着他过去呢。还好碰上了重央要去打仗,自己才逃过一劫。不过重央让自己隐藏容貌,是觉得自己相貌丑陋会给他丢人吗
他这样想着,抚着自己化形后的脸,有些疑惑,但是像他这般乐天的人,很快就不再想了。原本的相貌若是重央觉得丑,那以后他都用这个相貌就好了,他觉得无所谓。
马车外的交谈还没有停止。
“话说这马车里到底装的什么”
“听副将点兵的时候说,好像是将军的一些私人物件。”
“私人物件之前每次出征都没见将军带什么私人物件。此次突然就有了,怕不是藏了什么美人吧。”
“怎么可能将军虽然长得俊朗,但是性情却比寒冰还要冷,怎么可能会藏什么美人”
“我还记得之前收复失地的时候,有边城的首领说要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他,将军直接给拒绝了。”
“将军真的是不近美色。”
私人物件云渺一边听他们讲将军的故事,一边吃着桌上的糕点,直到入夜时分,桌上的食物都被消灭干净了,重央才拿着一串烤鸡出现在他眼前。
云渺一看见那烤鸡,眼睛都直了,连忙伸手接过大快朵颐了起来,咬了一口,滑嫩的鸡齿留香,更让他惊喜的是,这个烤鸡和重央做的烤鸡味道一模一样,明显就是重央做的。
重央进了马车,颇有耐心地看他将整只烤鸡都吃完了,才悠悠问道,“可会骑马”
“骑马”云渺立刻露出憧憬的神色,随后又黯淡下来,摇摇头,“不会。”无尽之巅没有马,他是只狐狸,只会爬行,不会骑马。
重央倒是没有丝毫意外,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随后便下了马车,对云渺说道,“下车。”
“哦哦。”云渺探出身子,他们这马车十分高大,他个子又不像重央那个高,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跳下来,见重央好整以暇地笔直站着,如同一株松柏,并没有任何伸手的打算,便抿唇直接跳了下去。
“随我来。”重央翻身上马,骑着那匹威风八面的汗血宝马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往前骑,一点也没有要载云渺一程的意思。而那匹马十分骄傲地拿眼睛去斜云渺,果然物似主人型,重央的马匹也有一种天生的傲气。
重央骑马,云渺乖乖跟着跑,到了广阔的郊外,地上的青草随着微风摆动。重央下了马,牵过来一匹黑色的马,它四肢健壮,身形修长,额心有一条白斑。
它的气质不像重央的汗血宝马那么高傲,反而十分温顺,居然用脑袋来蹭云渺的脸。
“好乖,好乖。”云渺被它这般亲近,眼睛含笑,手轻轻抚着它身上的鬃毛。
“上去试试。”重央开始发号施令。
“哦哦,好。”云渺走到马前,想着重央刚刚上马的模样,一只脚踩在箱马铁上,另一只脚却怎么也跨不上去,他尝试了许多次,光洁的额头冒出了汗,也上不去。
而重央则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双臂环胸,颇有一种袖手旁观之感。而更为可恶的是,他旁边的马匹见云渺上不去,竟然发出得意的嘶鸣,高兴地蹬着马蹄。
云渺急得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重央,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
重央这才收起看热闹的雅兴,走到他身后,托着他的腰部将他扶了上去。他温热的手掌落在那纤细的腰肢,那热度从腰上直传到云渺的脸上,幸好是晚上,否则一定能看到他陀红的脸颊。
“我,我上,来了。”云渺眉眼舒展,嘴角上扬,轻轻靠近那匹黑马的耳边说话,“走吧。”
那黑马极有灵性,知道云渺是新手,不敢敞开来跑,只是慢慢地迁就云渺,慢慢走了起来。
“想停下,就夹下马背。”重央在一旁指导。
云渺学什么都很快,很快就驾轻就熟了,他吹着清凉的晚风,好奇问道,“这个,马,叫,什么,名字”
重央骑着马和他并驾齐驱,目视前方,没将眼神落在他身上,“以前叫柔雪,以后归你,想叫什么都随你。”
“柔雪,柔雪。”云渺觉得这个名字很是适合这匹善良温顺的黑马,俯下身去,轻声说道,“你的,名字,好听。”
那柔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发出一声柔和的嘶鸣,它因为性情柔顺,没有跟重央的马那样飞扬跋扈,就连声音也十分温柔。
云渺对重央的马也十分好奇,侧头问道,“你的,马呢”此时刚好一阵晚风吹来,吹动他柔顺的乌发,明明如今他的美貌已经被削弱了好几分,但还是凛然如仙子,只是不同于以前那种妖冶的美,是一种清淡的不具有攻击性的美。
重央将眼神从他晶亮的眼瞳上移开,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回道,“追风。”
追风听到重央喊它,发出一声长而厚重的长啸,它前腿上蹬,骄傲地扬起脖颈,矜贵万分。
重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追风的脖颈予以警示,他发现追风很喜欢在云渺面前耍威风,表面上装作轻蔑的模样,却又时刻关注着云渺的一举一动。
那追风挨了教训,终于消停了一些,吭哧吭哧喘着气。
重央见月亮高挂在半空,知道时辰不早了,便说道, “回吧。”
接下来的第二天,云渺以为自己可以跟重央一起骑马了,却发现根本没有。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熟练了,以为第二天自己便可以骑着柔雪和将士们一起行军,谁知道一到了马车外,柔雪就被收走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他还是只能呆在马车里,孤单地望着马车外的风景,所有的吃食都会送到马车里,而到了夜晚,重央就会带他去学骑马。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云渺终于将骑马这项技能掌握得十分娴熟,其实他第一天就已经骑得十分好了,但是重央不知为何就是等到了一个月才让他独自骑马。
他如今骑着柔雪,走在行军的队伍里,重央跟副将说他是从家里带来的随从小云,专门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地扮演着随从的角色。
“你叫什么名字”小五驱马来到他身边,好奇问道。
云渺记得小五,但是如今他脸上易容了,对方认不出他也很正常,于是他友善地点点头,回道,“我叫,小云。”
那小五四处张望了下,才神经兮兮地问道,“我听副将说,你是将军府里的家仆”
“是,随从。”云渺较真地纠正,纠正的时候小脸绷紧,很是认真,如同在做什么学术研究。
他这个样子把小五逗笑了,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明明是一副清清冷冷的长相,但是举止却有几分呆滞,让他出奇地可爱。
“好好好,是随从。”小五好脾气地迁就他,随后又暗暗在心里想,就云渺这细胳膊细腿,哪里能当上将军的随从啊,遇到危险还得是将军保护他,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云渺应当是将军府里用得比较顺手的家仆。
他想起将军府里的那个美得动人心魄的少年,脸色不再是吊儿郎当,反而有了几分愧色。他缓缓倾身,靠近云渺耳侧,轻声问道,“你们府里的云渺公子如何了受伤可好了心情可还好”
他问了之后便回到自己马上,神色郁卒,有些郁郁寡欢,虽然云渺之事不能完全怪自己,但若不是自己考虑不周,云渺公子也不会无端受此惊吓。
很多人都说将军为了那美人将他惩罚得太重了,但是他知道并没有,自己的确做错,将军给予责罚是对的。
云渺见他问起自己,又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也受到了感染,也开始神神秘秘地歪着身子,凑近小五耳边,说道,“云渺公子身体没有大碍了,他一切都很好。”
他能感受到小五内心的自责,虽然那次之后,自己时常还是会被劫匪出现的梦魇缠绕,但是他觉得不怪小五,于是才那样说,希望小五能放下芥蒂。
小五听他这样说,才稍稍放下心来,长叹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他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心情也从阴雨密布变得豁然开朗,一下子他又成了那个阳光爱笑的大男孩,哥俩好似的拍拍云渺的后背,说道,“这行军的日子和在京城的舒适日子完全不一样,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会吃些苦。不过没事,哥哥在,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来问哥,哥哥自然会给你解决。”说完他还颇为自信地拍怕胸脯。
云渺听他一口一声哥哥有些愣住,如果按照岁数来算的话,自己已经六百多岁了,可是不能当他弟弟的。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妖怪的长寿在人类这边是个很可怕的事情,他怕吓坏了对方,于是便只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瞅着小五,也不说话。
小五见他这样,才挠挠头,问道,“咋了你看着的确比我年幼,叫我一声哥哥不过分吧。哥哥今年已经十八了,你看着也就十五六岁,要懂得长幼尊卑,叫一声小五哥哥,知道吗”
“哦哦,”云渺被他的话洗脑,不疑有他,为了表示自己对小五的尊敬,还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小五哥哥。”
他们两个人这番暧昧的举动,没有藏着掖着,自然地落入了行军队伍其他将士的眼中。
而在队伍前列的重央,偶尔回头就能看到小五跟在云渺身侧,表情夸张地说些什么,逗得少年露出腼腆的笑意,于是他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副将王勉在他身边,感觉到那低气压,心里有些发憷,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将军家的小随从跟小五并驾齐驱,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心里不禁有了猜想。
这将军行军从来不带任何女眷,就连别人送的歌姬美男都是一概退回,哪里有像现在这般上心。
先是马车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晚上教人家骑马,确保能骑好了才让人家骑马。冷情冷性什么都不在乎的将军,还时不时回过头去看看人家,确认人家的安全。
就算是大老粗的他,也知道将军的心思了,于是他试探着说道,“将军,要不我把小五叫过来”
而重央只是寒着脸睨他一眼,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不置可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得王冕心里直打鼓,招呼了身边的人过来,吩咐道,“让小五到队伍前边来。”
小五很快便驱马过来了,只剩下云渺一个人走在队伍中央,神色有些落寞,重央一看,脸色又冷了几分,嘴角噙着冷漠的笑意,对小五说道,“既然如此清闲,那便去前方探下水源。”
“啊”小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将军的样子又很是认真,便求饶地说道,“队伍里不是有专门的探测军吗他们会比我拿手一些。”
且不说术业有专攻这件事,就是如今的天气,太阳大如斗,高挂在半空,还是正午时分,若是去探测水源,肯定会被烤化了。
“将军,晚些时候去,可好”小五忍不住讨饶,一般探测水源都是晚上去的,哪里有人中午就让人去探测水源的。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突发奇想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重央听他这样说,只是撩起眼皮往队伍后边望了一眼,那少年头顶烈日,白皙的脸上沁出一颗颗汗珠,两颊红润,嘴唇殷红,正用一只手轻轻在脸侧扇风。
“队伍停下,原地修整。”重央举起手臂,随后又用森寒的眼瞳看了小五一眼,“小五,负责去前方探测水源。”
军令难违,小五只能苦着脸应声道,“小五听令。”随后又死死拽着水源探测军跟他一起去。
中午短暂的修整过后,队伍继续行进,而小五和探测员也确实争气,居然真的就在短短几刻钟的时间,找到了水源,这让将士们高兴坏了。
夜幕悄悄降临,将士们在林深处筑起了帐篷,而云渺看着周遭忙碌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会驻扎帐篷,如今一个人呆呆站着,清冷的脸上有几分怔忪。
小五早就将帐篷搭好了,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将胳膊搭到了少年肩膀上,笑道,“以后你就和我睡吧,我有独立帐篷。”
行军打仗,基本上小兵都是许多人睡在一起,类似于那种大通铺。但是将领却能有独立睡觉的地方,虽然环境也是差不多,但是不拥挤总是好的。
云渺拧着秀眉,望向许多人的大通铺,点点头,刚要回答,那军务就匆匆赶过来了,“将军让你过去。”
这话并不是对小五说的,而是对着云渺说的,云渺便跟着军务过去了。
重央的帐篷比寻常的将士要大一些,军务没有贸然掀帘进去,而是在门外恭敬地喊了一声,“将军,人已经给你带到了。”
“让他进来。”重央的声音悠悠响起,言下之意,是只让云渺进去。
得了许可之后,云渺才掀了幕帘走了进去,压不住好奇,他四处张望了下,终于知道为什么重央的帐篷会比寻常的将士大了一些。
并不是因为特殊待遇,而是重央的帐篷不仅仅是用来居住,还能容纳将领们在此处商量军事。
帐篷中间摆放着桌子,重央端坐在案前看地形图,而桌子前边摆放了两排椅子。而重央坐的椅子后边有一个巨大的屏风,后边依稀可以看到床铺,和将士们的一般无二,只是大了一些,可容两人安睡,床褥也有两套。
重央不说话,云渺便傻傻地立于案前,直到过了许久,云渺感到自己的脚都麻了,大腿内侧骑马摩擦的伤,都在隐隐作痛。
他是极其喜欢骑马的,但是之前只在晚上骑马,时间也很短,虽然有些磨皮擦伤,但是也不至于这般严重。他刚刚偷偷撩起亵裤,才发现大腿内侧已经鲜血淋漓了,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因着腿部的疼痛,他站着的姿势也十分别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云渺感觉自己的腿麻到要失去知觉,重央才放下手中的地形图,缓缓走到他眼前来。
帐篷里边只在四角和案前点了灯,重央的脸色隐于昏暗的光线中,有种难辨的阴冷。他缓缓走近云渺面前,身形欣长,比云渺高出了至少一个头,阴影投注在云渺身上,森冷阴郁得像地狱里来的恶鬼。
云渺不自觉有些害怕,吞了吞口水,嗫嚅着嘴唇刚想说话,却被掐住脸侧的嫩肉。
重央手下没有留情,那白如春雪的脸肉上立刻留下痕迹,云渺的皮肉实在长得极好,就像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滑嫩,触感极好,重央便带着酸涩的怒意将他的脸颊搓圆捏扁,声音阴恻恻地问道,“就那么喜欢跟小五讲话”
少年被掐得生疼,脸上都泛出鲜艳的红痕,眉头拧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又委屈。他没有喜欢跟小五说话,只是对方跟他讲话,他总要回应几声,但是不知道为何重央要如此生气。
重央和他离得极近,能仔细地数清他脸上每一根纤长的睫毛,有些遗憾的是这个化形并没有鼻尖上的小痣,少了几分美感。
少年被自己欺负得眼眶都红透了,可怜兮兮的红唇一张一合,令他莫名有了诡异的冲动。
光是想到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自己应当是疯了。眼前的这张嘴,这副勾人的身子,不知道伺候过多少男人,在多少男人身下颤着身子哭泣,而自己却想亲吻他,着实可笑。
重央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十分难堪,恶劣的他,被恶寒到了,还要连带着刺伤一下云渺。
他松开了钳制的手,见那细皮嫩肉上大喇喇五个手指印,还轻佻地拍拍少年的脸颊,吐出尖酸的字句,“你整日里说那么多话,不怕别人知道你是个傻子”
云渺直到他落下这句话,才抬头起来看他,杏眼包着一团泪水,嘴角往下弯成一个委屈的弧度,唇珠都颤抖了起来。他不敢放声哭,只敢小声地呜呜咽咽,像是受尽了欺负的幼兽,只能这般述说自己的委屈。
有无数眼泪坠落,滑入他抿紧的如同桃花般的唇瓣里,看见他这般,重央的施虐欲却前所未有的膨胀。
少年双眸哭得通红,满脸都是泪花,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声,露出的一节脖颈,那般脆弱纤细,似乎伸手一拧就能折断。
少年此时就如同受尽了欺凌的白色小鹿,只属于他的白色小鹿。
想到这里,重央心中有了奇异的满足感,仿佛只有在欺凌他的时候,才能证明少年是属于自己的。那蓬勃的占有欲才能得到深沉的满足,不然一切就都远远不够。
而少年刚被掐过脸颊的嫩肉,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阴鸷冷漠的男人,听着男人叫他傻子,心底像是裂开了一个缝隙。
他曾经以为重央和旁人都不同,和狐妖姐弟不一样,他以为对方将自己当成好朋友,所以才将满腹的真心都托付给了对方,就如同溺亡许久的人突然抓到了一个浮木,就忍不住攀附在其上便,完全不顾浮木的意愿。但是如今看来,重央和狐妖姐弟应当都是一样的,重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自己不是傻子
“我不是傻子”声音不再是跟之前那般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而是十分清晰地传入重央耳边。
少年满脸通红,被泪水洗过的琥珀色眼瞳亮晶晶的,在烛火照耀下,如同暗夜里闪耀的褐色宝石,谁看了都为之震撼,重央自然也不是意外。
他没有说话,只将手挪开了,两个隔开了一段距离,他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手上沾上的泪水,脸色阴晴不定,一瞬间有种暴雨将至的寒意,随后又消失不见。
真该死,那双眼睛,他竟想亲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少年睫毛轻颤,眼瞳清澈,他鬼使神差就想这样做,还好抵抗住了,狐妖的魅惑之术果然是名不虚传。
云渺还在轻声抽噎,就听到重央冷声道,“化原形,过来。”声音冷冷淡淡,丝毫没有欺凌别人的愧疚,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缓慢脱去戎装露出黑色里衣,姿态矜贵地横卧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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