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安静, 只有云渺的抽噎声,他浑身萦绕着火红色光束,随后这光束当中就现出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它耷拉着脑袋, 犹豫踟蹰地蹲在原地,似乎很怕重央再掐他。
重央侧躺着, 一手握拳撑住太阳穴,墨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格外亮, 见了这小狐狸, 忽然没了之前的孤傲狠戾, 反而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让他周身的气场缓和了不少,也让人更容易接近。
他抬起一只修长的手, 缓声道,“还不过来”声音没有温度的起伏,但是云渺却能从中听出一丝警告意味。
若是自己再不过去, 对方可能就要来抓狐狸了,它抖抖周身的绒毛,还是怯生生迈出前腿往重央那边走了过去。
重央侧躺在床上, 烛火打在他脸上, 他俊美的脸如同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小狐狸慢吞吞走到床铺前,还没来得及站定,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抱了起来, 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重央占有,欲十足地抱着它,一边将手指插入它光滑油亮的毛发里,轻轻给它顺毛。
云渺被按住脑袋,无法抬头, 却能感觉到那人动作的温柔,哭泣也很耗费体力,重央的手从小狐狸的背脊,转移到它的柔软下颌,轻轻挠,那小狐狸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开始发出绵长的呼噜声。
重央听见他的呼噜声,才停了手上轻柔的动作,轻轻搂紧怀中的狐狸,也慢慢合上了眼。
自从无尽之巅回来之后,他便很少睡过一个好觉,梦里总是会有一只哭泣的小狐狸,搅得他心烦意乱。
而如今这只小狐狸就在他怀中,谁得很沉,他的思绪也沉静了下来,如同很长的一个噩梦终于在此刻归于平静。
看来这只小狐狸也并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在暖被窝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他这样想着,冷硬的唇角有了浅淡淡的笑意。
云渺第二天是被将领们讨论的声音吵醒的,声音从屏风外的客厅传来,又因着屏风的遮挡,他们并不能看到内室的情况,若是能看到,他们一定会很惊讶,一向没有爱心,且冷酷无情的将军居然养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云渺身边已经没有了重央的身影,他有些不习惯,睁着迷蒙的双眼,埋头在被褥里蹭了蹭。那是重央的味道,很好闻,他很喜欢睡在重央怀里,会让他感觉到自己被珍视。尽管知道重央并不在意他,他还是习惯用重央不常出现的温柔来欺骗自己。
将领们纷纷汇报自己收集来的情报,重央沉默地听着。
“嗯,此处的确地形着实险峻,易守难攻,我们不能从这里突破。”那些将士发言完毕,重央的声音才响起,他说话的声音冷冽,如同冬日里的寒风那般萧瑟,却不容置喙。
云渺不是很懂这些军事上的事情,他慢慢化了人形,在床上呆呆坐着,几乎是入定神态。
没过多久,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当被饥饿感侵袭的时候,他才睁着睡意迷茫的眼睛开始到处找吃的,随后眼睛一亮,在角落处看到了一个托盘,里边放着馒头还有粥。
行军打仗经常风餐露宿,但是小狐狸却还没有经历过挨饿的苦,从被带上队伍的第一天起,就有人一直给他送餐,虽然和其他的将士一视同仁,但是也足以让人满足了。
晨会开了足足一个上午,重央才将军事要务都布置好,众人纷纷领命下去安排,重央此刻抚着酸疼的额角,说道,“出来吧。”
云渺一直在屏风后边贴着耳朵仔细听外边的动静,知道那些将领都走了,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似乎忘记了昨天晚上受过的委屈,只是哭过的眼皮还有些红肿,他手上拿着一个馒头还有半碗粥,嘴唇上下碰了碰,还是说道,“这个,给你,吃。”
而案前的重央只是静静看着他,墨色的眸子平静无波,淡淡道,“吃过了。”
他起得比云渺早很多,晨光还未破晓就起来了,醒来的时候他望着怀里的小狐狸,竟然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足感,溢满了自己的胸腔,着实诡异。
寻常人听见了外边的动静,都会知晓他是不可能饿着肚子处理军务,召开会议的,但是小狐狸却没有那么聪明了。
他给小狐狸准备的吃食是根据他平日里的食量来的,但是这傻傻的小狐狸,竟然将吃食硬生生留了一半,只因为担心他没吃上早饭,还特地给他留了下来。
他不禁勾起唇角,低声叫了一声,“傻子。”
他声音很低,云渺听不清楚也没有追究,只是默默地将剩下的东西都囫囵吃完了,吃完后他拍拍圆圆的肚皮,开始有些犯困了。
“过来给我按按头。”重央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云渺只能慢吞吞挪到他身后,纤细的手指搭上他额角两侧,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按了起来。
“这个,力道,可以吗”从云渺的角度能看到重央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狭长的眼眸,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自己将对方按疼了,也怕对方嫌弃自己的力道不够。
重央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尚可。”云渺便闭上了嘴,开始细致给他按了起来。
重央看起来很累,做将军应该压力很大吧,之前在无尽之巅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他在地上画什么军事图,地形图啥的。
上午的阳光通过帐篷的窗户洒进来,落在重央的侧脸上,他的呼吸绵长,竟然舒服到睡着了。
云渺站在他左侧,惊奇地看着他的长长的睫毛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粉,如同金色蝴蝶的羽翼。
睡着的重央,眉眼依旧寒肃,唇角抿紧,像是在睡梦中还是被许多事困扰。云渺看他这副模样,心底有几分异样的感觉,他不喜欢看重央这么累,如果可以,总是希望能为他分担一些。
时间悄悄地溜走,云渺的手上没有停止过动作,于是也就越发酸痛,直到军务在门外喊了声“将军”,才将他解救了出来。
“将军,该用午膳了。”军务在幕帘外喊道。
重央这时候才淡淡掀起眼皮,将云渺的手拨开,对门外的军务说道,“取来两人份的午膳。”
“是。”军务本来还有些疑惑,但是想起将军身边那个相貌出挑的随从,便了然于心。
吃午饭的时候,云渺见重央脸色平常,没有如同往日那般阴沉,才斗胆问道,“重,重央,这里,有,军医吗”
重央夹菜的手一顿,抬眸看他,不用言语,云渺就能从他眼神中读到询问的意味。
他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重央的碗里,才慢慢开口,“我想,跟,军医,学习,按摩,以后,可以,给,你按。”
少年莹白的手指执着修长的筷子,越发显得那葱白的手指温润瓷白,他眨巴着亮晶晶的杏眼,眼中的期待和关怀不容忽视。
重央忽然又感觉到自己心底那些诡异的悸动,捏着筷子的手遏制不住地想要将筷子折断,只吐出薄凉的一句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此话一出,少年眼中的光芒在那一瞬间便熄灭了,他漂亮的脸上带着落寞,却还是努力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乖巧地点点头。
虽然重央这般说,但是军医还是被请过来了。
军医身侧放着药箱,温和地对云渺说道,“公子请张嘴,给老夫看看你的舌头。”
云渺听话地张嘴,露出一节粉红可爱的小舌头,军医拿着棉花签细细拨弄他的舌头,眉头拧紧,随后又将手搭在他纤细的手腕上。
“他这说话的毛病,可有得医治”重央站在一旁,出声问道。
军医将用过的竹签扔进桶里,遗憾地摇头,躬身抱歉道,“老夫不才,刚刚观察的时候,的确没见小公子的舌头和脉象有任何问题。小公子说话,恐怕是心理创伤导致的。”
“什么创伤”重央听了他这个回答,挑高了剑眉问道。他倒是从未见过因为心理问题而结巴的人,简直闻所未闻,如果不是军医是京城有名的圣手,恐怕他都要质疑对方竟然有胆子诓骗自己。
但是军医的表情没有做假,他将之前见过的特殊病历娓娓道来,“有些病人说话出现问题,跟身体器官没有关系,小公子就属于这个情况。老夫刚刚看了,他身体十分健康,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说话一直这般,应当是以前受过什么创伤或者刺激,才导致了说话结巴。”
重央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道,“那要如何解决”
“可能要找到当时刺激病人的病因,对症下药才能治好,心病还须心药医。”
军医似乎是意识到医治的困难程度,叹息道,“这些刺激一般都是苦痛的,这些苦难的心理记忆才会给健康的身体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要根治的话,是很困难的。”
军医走后,就只剩下云渺和重央两个人。云渺斜倚在床铺上,而重央则坐在旁边,他恶劣地一手抓住少年的下颌,一手挑出他粉色的舌头,修长的手指万分幼稚地伸进他口中不断搅和。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少年的眼角再次沁出红意,才松开了手,施施然问道,“说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结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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