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央见他竟只是为了这般小事便气得脸颊通红, 眼眶微湿,幽深的凤眸便有一丝不解。
在他看来,小狐狸并不是这般小气之人, 每次都是自己惹他烦了才会动手,甚少为了这等小事跟自己置气。
明明用膳的时候还好好的,乖乖地在自己怀里, 如同孱弱的幼兽那样小口小口地吞咽吃食, 如今却冷淡得不行。
慢着,是因为摇星吗重央脑中火光一现, 想到了这个微弱的可能性。
云渺没有去关注自己走后发生的事, 因此也不知道摇星已经被重央处置了,冷冷回眸, 笑得甜腻又暧昧, 笑容凝结在脸上, 却未达到眼底, 问道, “帝君怎么有空来小仙这里, 你那至交好友不需要您陪吗”
不知道是不是重央的错觉,他总觉得云渺说起摇星时有一分莫名的敌意。而他不让看他书这般计较, 好像是摇星出现后才有的, 不过是找个由头来针对下自己。
想到这里,便有一丝火星在他心中燃起,且有越燃越烈的趋势。
小狐狸,是吃醋了吗
怀着那隐秘的猜想, 男人的眼神便粘在那绮丽的青年身上,唇角缓缓勾起,开口道, “小狐狸,可是醋了”
“醋”云渺听到这话,就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那样暴跳如雷,伸长了手就朝着重央的脸上招呼去。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空气中发出很大的一声响,男人的脸被他打偏了去,便抓住了他的手,死死不放。
“你给我松开。”云渺气得龇牙,跟他开始撕扯,这人竟说那么可笑的话,自己会吃他的醋
绝不可能。
“打得疼吗”重央并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将其放在脸侧轻轻磨蹭,有些无奈道,“就这般喜欢打人”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磨挲着那发红的掌心,轻声责备道,“手都打红了,我给你上药。”
明明被打的是他,说要给对方上药的也是他,云渺要被他气笑了,冷眼斜睨着他给自己上药的样子。
男人冷淡的眉眼流露出一丝心疼,轻轻朝着云渺的掌心吹气,正色道,“你打我,我并不觉得疼。”
“但你这手打了我,红成这样,也算是达到折磨我的目的了。”
云渺只觉得他恶心,也不知用这些话哄过多少人,便冷哼一声,“我想打便打,你奈我何”
他如今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就故意做出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要将对方激怒。
果然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狭长的凤眸像凝着冰霜,映着气轰轰的自己。
重央将上好的药膏放在一边,眸色深深地盯着眼前人,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跟云渺打着商量,“以后生气了不必你亲自动手,你给我说声,我自己打,可好”
“不好。”云渺摇头,嘴角漾开一个恶劣的弧度,红艳的唇如同盛放的鲜红玫瑰,像个昳丽妖媚的小恶魔,缓缓开口,“你可知每次打你,我手虽痛,心里却很痛快,你这是在剥夺我的乐趣。”
重央深深地望着他花瓣般娇艳的嘴唇,明明吐出来的字句尖锐刺耳,透着满满的恶意,但他却能懂小狐狸的感觉。
小狐狸在用这样的尖锐伪装自己,就像从前的自己一样。他在不清楚自己情感的情况下对小狐狸有欲念,也有无法宣泄于口的爱意,但他不愿承认,甚至对小狐狸的痴傻感到气恼,便选择用牙齿去咬伤对方,通过伤害对方,来满足自己畸形的占有欲。
但如今他知道,那些都是病态的,是害怕自己得不到小狐狸赤诚的爱,便将真实的心意隐藏,害怕对方发现,伤害对方,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云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转过头去,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男人的指尖微凉,却在轻轻触碰自己的发丝,他讨厌这人在见完摇星之后,又对自己表现出这种亲昵,便往后一躲,用力地拍开那只手,龇着外露的尖牙,怒道,“滚开,别碰我”
“是因为摇星吗”
重央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他们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重央是个极其理性之人,在分析情感方面也带了些理智的剖析。他记得小狐狸在晚膳时,对自己的接触还未有强烈的排斥,甚至可以说是听之任之的放松态度。但摇星出现后,小狐狸便开始阴阳怪气地说些伤人的话,对自己的靠近,反应极大。
若真是因为摇星的出现,那他刚刚给摇星的刑法属实太轻了。这人莫名其妙闯到飞云阁,惹得小狐狸对自己恶言相向,让自己多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应当让此人受剔骨之刑后投入诛仙台,让他的神魂俱灭,消弭于世间。
重央此人一向无情无感,但若是有人影响了小狐狸的心情,自己便无法轻易将他放过。
而云渺听到这句话,打人的手还扬在半空,死死抿紧了嘴唇,反驳道,“摇星仙君的事与我何干,他不是帝君的至交好友吗”
这男人,明明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了这么久,见了那摇星便恨不得脚底抹油跟了他去,真是虚伪,恶心至极。
“他不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只在飞升大殿上见过他一面,他便自称是我的至交好友,而实际上若不是他自报姓名,我甚至连他这个人的名字都记不起。”
“方才他惊了你,我已将他送去剔骨,随后便会扔进去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若你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可以跟我说,我准备将他扔进诛仙台,让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似是极力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我之所以答应和他见面,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想看看你是否会在意我。”
后边这句话男人说得极轻,如同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云渺的耳朵上。
云渺抬起褐色的眼眸,眼中有不解,问道,“为何你要如此”他从未谈过情爱,自然不懂恋爱的这些弯曲平直,不懂这是一种刻意的试探,也没察觉自己已经上钩了。
重央极有耐心,重复道,“我想看看,你是否会在意我,就如同我在意你那般。”
“我不喜欢别人看你,也不喜欢你看别人,只想你的眼里只装下我一人,想你只跟我说话,只对着我笑,所以我想通过摇星,知道你的想法,想知道你是否也是这般在意我。”
重央这话刚落,云渺便轻嗤一声,“帝君的这种在意云渺担当不起。”他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反而写满了厌恶和鄙夷,琥珀色的眸子清清冷冷地往这边看来,如同圣洁的灵魂对肮脏的浊物进行审判。
“是我做错了。”重央见他这般冷淡疏离,神色没有丝毫动容,解释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小狐狸,别不理我。”
云渺如今的心情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怪异了,刚刚他总觉得自己心里装了什么酸酸涩涩的水球,一想起重央和摇星,便有无尽的酸意被刺破上涌,让他异常的暴躁。
但是听了对面那人的解释之后,便觉得也不过如此。那些莫名的酸意,竟不知不觉地褪去了,就连大脑也清明了起来。
他张着清澈剔透的杏眸将男人无措的举动都收入眼中,原是那般清冷矜贵,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却只是因为自己寒着脸,便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此人如今对自己是有几分着急在意,却还未到情根深种,他忽然很好奇,对重央来说,遇上深爱之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就将问题抛出来,轻轻在房中踱了几步,才慢慢停下,只露出一个困惑的眼神,昳丽的脸上有懵懂与好奇。他头上的狐狸耳轻轻抖动,尾巴也恣意地在身后摇晃,他歪着头,状似无意道,“你们龙,是不是都很看重自己的逆鳞和龙血”
他顿了顿,又轻声问道,“就如同我们狐狸看重自己的尾巴一般”这样说完,他玉白的手还抓起了自己的尾巴,攥在手心。
他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这般作态,便有了几分痴傻小狐狸的样子。复活后的他是狡黠伶俐的,而如今却伪装出单纯无知的模样,很难让人怀疑他不良的居心,更何况是早就拜倒在他云衫之下的重央。
男人呼吸一滞,墨色的眼瞳讳莫如深,里边翻涌的情绪如海,要将那人吞没。
这小狐狸,怎可这般地,
令人着迷。
明明是一个极小的动作,但小狐狸这般姿容做起来,便无半分矫揉造作,是一种浑然天真的娇憨,轻轻歪着头,微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清澈的眼神锁住自己,就如同仰仗着自己鼻息生存的,小动物。
他许久未见小狐狸这般了,重逢后的小狐狸从来都是尖锐疏离,如同一只浑身尖刺的刺猬,将自己扎得鲜血淋漓。但如今,这只小刺猬,却突然翻身下来,朝着自己露出柔软的肚皮,自己又如何不心动
是他的小狐狸。
这般想着,便有温热的液体从男人的鼻腔流了下来。
云渺指着他鼻子上的湿粘液体,眼神更困惑了,“帝君,您流鼻血了。”
男人像是这时候才被点醒,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却不觉半分窘迫,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净冒出来的血流,炽热的视线却没有从云渺那张漂亮的脸上移开,声音比往日还要低沉暗哑几分,极是庄重认真地回答云渺这个随意提起的问题。
“龙的逆鳞和血肉只能献给心爱之人。”
云渺观他神色肃穆,对待自己随意提起的问题,却回答得虔诚认真,忽然觉得,也该是如此。
无字天书曾经说过,白龙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随后便是矢志不渝的忠诚。那重央应当也是这样想的,才会这般慎重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兴许对龙来说,讨论伴侣之事,便是头一等的大事,半点儿戏不得。
青年想到这里,脸上的轻慢也收了许多,只把弄着手上的桃花扇,又徐徐问道,“若帝君遇上心爱之人,又会以何待之”
不论是为复仇计划,或是出于私心,他都很想知道,那般冷情冷性的男人,动了真心,会是怎样的一番作态。他并不是八卦之人,却掩不住突然冒出来的好奇,这好奇来得奇怪,他却没有将这种怪异去细细思考,只用一双美目将走到跟前的男人细细打量。
“日月为聘,山河为礼,在四海八荒众仙君的见证下结为道侣,凤冠霞帔,娶其为后,以性命起誓,与其厮守终生。”
男人说这番话时,浓黑的凤眸专注且温柔,微凉的指尖抚上云渺脸侧,带着极致的耐心,用指腹轻轻磨挲他光洁的侧颜。
他的神情没有了平日里的狠戾冷漠,反而像是萃着柔和的光晕,有温情的河流在他眸中静静流淌。
那一瞬,云渺竟忘了挣扎,只怔在原地,感受着那轻柔的抚摸。
他能感受到男人那种极力克制却无法压抑的爱慕之意,就因为自己不再是痴傻的狐狸,所以这人才会对自己这般吧。
若自己还是从前那只傻狐狸,此人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下。
他转念又想,九重天最为尊贵的帝君,竟有这般迂腐的思想,竟觉得合籍了才是真爱所归
也对,合籍之后帝君和帝后便要相守走过漫长的芸芸时光,他们不死不灭,只有彼此,如此也应当是很相爱吧。
想到这里,他微抬起眸,迎着那人柔和的目光,脸颊蹭着手心,如同小动物的亲近。
面上是乖巧柔顺,他的心底却被凶狠的恨意蚕食,暗暗地想,若是自己能与重央合籍,尔后在合籍大典上,给重央重重一击,他该是什么神情想到他刚刚害怕自己生气的慌乱举措,便阴恻恻地想,重央会哭出来吗
重央极少见他这般主动,完全不敢造次。他说那些话,便自动将云渺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帝后,欣喜若狂间,竟忘形地大着胆子上前轻抚他的侧颜。
而小狐狸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反而如同小兽般循着自己的手,轻轻蹭着。
而随后他便浑身僵住了,是怀里温香软玉的青年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侧脸靠在他怀里。
“你心跳得好快。”云渺从他胸膛抬头,殷红的唇勾起,唇珠微动,杏眸透着揶揄。
“我,”只说了个我字,重央没再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怀中人,他的确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不论是狂乱的心跳,还是发红的耳尖,都能表明他此刻心中的悸动。
男人循着张狂的欲念,将指腹轻轻按上那如花瓣一般的嘴唇,声音有不自知的哑,眼神散发着狼狩猎时幽深的光,克制又礼貌地问道,“可,可以,亲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