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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三重灵心
    神河府东院被昔川君用来堆放草人,做起了临时仓库。扎好的几十个草人立在墙边,剩下的稻草堆放在院角,若不是斗灵池一案突发,昔川君此刻应该还坐在院子里扎草人吧。

    “欢期,下来”冥君不知何时跳到院中,对着房顶上的我喊道。

    我嗖的一下跳到他身边,“什么事,冥君”

    “我们玩儿个游戏如何”

    “好哇,什么游戏”我强挤着笑容附和道。

    自从冥君和郁晚空起了争执,我这心里就十分混乱,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冥君也像我一样喜欢小轩窗,并且能同意我把他带回山上。

    有了烦恼的孩子自然便会收敛贪玩之心,可冥君却还是拿我当作孩子一样看待。

    “我们来比赛扎草人,这院中的两垛稻草,东边一垛归你,西边的归我,看谁先把稻草用完,扎出好看的草人。”

    这是个游戏

    冥君啊,我长得像那五岁孩子,你还真拿我当无知顽童呀

    我又不傻,谁看不出来你这哪里是想跟我做游戏,明明就是要帮昔川君把草人扎完。看来,大美人敬的酒你是喝顺了心,这才又施法又卖力的。

    好吧,既然你想玩儿,我奉陪就是。

    “赢了如何”

    “随你如何。”

    嚯冥君真是大方啊,条件都不讲的。那我可不客气了,先动手为先。

    方才还发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带郁大聪明上山,现在,我若是赢了,冥君就算再不喜欢他,也断难生吞了自己的鬼话。

    于是,我和冥君,两阵阴风开始在东院风风火火扎起了草人。好在冥君以法界封了东院,不然这场面被凡人看去,就是堆放的稻草成精,自己捆成了草人,岂不是活见鬼一样。

    捋着稻草,扎着草人,我想起了那些在鼓里村战死的九阴军将士们。

    “冥君,有一件事欢期不明白。那些奋勇而战的九阴军将士厮杀恶灵,你不出手相救,为何却要插手斗灵池的事,让这些个贪心不足,痴迷不悟的赌徒白白获救”

    “该死的人想救也救不了,不该死的人不想救也得救。”

    “可是,当时你若出手,九阴军就不会死。再往前说,冥君若不下山,遇不见碰不到,这些人又都会自生自灭,昔川君也可能难逃一死。”

    冥君笑着摇摇头,“可本君就是下山了,这就是生死机缘。你心中认定的该死之人,是因为你看到了他们贪财好色的一面,就像本君在天下人心中亦是最大的坏人,可在欢期心中呢”

    “好人”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在我心中,冥君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真心话”

    “真心话”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嗯,那你以后就离那个唱戏的远一点。”

    呃才几日光景,冥君就跟凡人学会了声东击西的套路,诓我说了半天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可是,他待我挺好的,人又聪明能干,我还想着回山上时把他也带着,以后让他留在南殿给我做个帮手,当个,冥官什么的。”

    “这件事你休想他连本君都敢诓,就你这脑子十个都顶不上人家一个,他若在你身上下个寂离咒,你还浑然不知给人家卖笑呢。”

    “你说方敬的寂离咒是他下的不会吧,我一直躲在他身后,也没看他念什么法咒啊。再说了,这几天你把我封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我全都看在眼里。”

    “那我问你,他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他说你封印的法咒也不是很复杂。”

    “就算是再简单的法咒,你身为一个掌殿都解不了,他一个凡人如何能解,并且放你出来时他念的什么咒,以你的耳力都丝毫不察,你觉得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能在半息之间,就把方敬的元灵从胎身里抓出来,夸你两句就真把抓方敬当作自己的功劳了,你呀,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的控法能力都快赶上本君了,就只是你这个傻子还看不出来”

    被冥君一说,我又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难怪他能指引昔川君找冥君来破那斗灵池的法阵,可是,在郁晚空这一世他也没这些本事呀。难道是因为被我打开心轮,把前世的冷沦宗主放出来,才让他拥有了控法能力毕竟,那冷沦放的一生我也只看个大概,红裙女子出现在斗灵台上,最后冥君破法时却未能把她抓出来,这个女人又和那个童夫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童夫人又是冷沦放的妻子,童夫人与斗灵池有关,那冷沦放自然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才能识得元灵牌上的符文

    我的娘啊,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怎么感觉是无穷无尽的秘密呢。不行,不行,我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欢期”

    “啊”一时走神被冥君唤回,才发现自己都忘了扎草人。

    “你现在还小,看不懂人心险恶,很容易相信别人,被人左右。所以无论谁对你示好,你都要记住,这世间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本君,你是本君带大的孩子,是本君活一天就要守护一天的孩子,本君把万念归元扇交托于你,就是要把执掌世界的权力给你,将来本君退位之时,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冥君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样动情的话,听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欢期生来就没了人间的父母,却得遇死神把我养大。虽然,他脾气不太好,我犯了错也会挨打挨骂,但他那恶狠狠的鞭子也只是举了两百年,却从不曾打到我身上。

    冥君拥有十方世界最柔软的一颗菩提心,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世上唯一一个不死不灭之人,因为不死所以无敌,因为无敌所以成王。

    世间万物生灵,无论是人是兽,又或是那些看起来无知无觉的草木,灵身之上皆拥有三重灵心。

    心轮,灵胆,菩提心,三者内外相接而生。

    最外重是心轮,存放记忆的地方,只不过被冥君加了锁咒,分隔了每一世的记忆。

    中间一重灵胆,是元灵之身力量的来源,灵身所修灵力皆汇聚其中,从而构建出灵胆坚固强硬的外壁,保护着灵心最深处的菩提心。

    万物的心轮和灵胆大小分布皆有不同。

    相比于人,一些凶猛的禽兽灵胆更大,所以不借助武器,一般的凡人很难徒手杀死一只猛虎。但人的心轮远超于兽类,因此人的记忆强于其它一切生灵。

    记忆是智慧之根,所以,人才能够学会各种复杂技能,制造器具弥补弱势,从而驾驭百兽,成为世间的主宰。

    同样为人,亦有所别,像郁晚空这种奇才,便是由于他的心轮大出常人许多,才会过目不忘,聪慧过人。

    第三重菩提心其实是灵胆的心核,它位于三重心最深处,依附于灵胆和心轮而生。

    菩提心是生命的本能所在,就像人被蛇咬了一口,不用思虑便能缩手躲避,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再如一个母亲哺育孩子的爱力,这样的本能都来自于菩提心。

    三重心主宰着元灵之身的生灭。世人通常以为的死亡,只是胎身之死,胎身的正常殒灭并不会伤及元灵,元灵之身转入轮回便可再世为人,凡人眼中的死对于我们冥界来讲其实是复生。

    而真正的寂灭则是三心俱毁,灵身殒灭。

    三重心里,最外层心轮若遭损毁,及时运用术法,灵胆仍可再生心轮,只是此前心轮中的记忆会受其影响,破碎或再不复存。

    通过术法可将灵胆与心轮分开,取出的灵胆可以用来炼化法器。但是,灵胆只要离开心轮或者灵身,依生于二者的菩提心便会在短时间内自行死灭。

    所以,不可逆生灵胆的心轮单独存在,即便再找一颗灵胆来填补,里面的菩提心也是再无复生之机。

    三心之中哪怕只剩一心,元灵皆可重聚。

    但是,且不说一般的人兽会不会使用术法重聚心魂,就单从这生于一处,存于方寸之间的三重心来看,随便一件法器刺中灵心,都可将其轻松毁灭,又何来的复生之机呢。

    就好比在斗灵池里,我若真被猎灵军的光箭刺中心轮,三心受疮,即便有冥君施法相救,恐怕也换不回我的小命。

    再说这看起来至柔至弱,实则天下无敌的菩提心。

    没有人能做到将菩提心与灵胆完好无损地分离,就算冥君术法再是高明,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话说回来,若真有办法能将菩提心和灵胆直接分开,让其不再受制于心轮和灵胆,那便等于拥有了不死之身,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件法器能够毁灭单独存在的菩提心。

    十方冥君,就是这世间唯一的奇迹,双心俱毁却仅剩菩提心的神。

    世间之所以没有一面镜子能照得出冥君之身,便是因为凡人的镜子照的是胎身,冥界的法镜照的是心轮记忆的投射之身,而可怜的冥君没有心轮没有记忆,只能在万人眼中呈万种相,却永远看不到自己的本相。

    对于菩提心,冥君在给我讲法之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心轮里的一切记忆皆是有为,菩提心里的一切则是无为。

    记住的法咒是有为法,存于菩提心中的法是无为法。

    世间一切有为法都抵不过无为法,因为即便你记忆超凡,在施法之时也要回想一下记住的法咒,这又如何快得过本能之法呢。

    冥君没有灵胆存贮灵力,却能在瞬息间以术法操控一切化为己用,这就是菩提心无为法的妙处。

    若冥君不亲传亲授,只让你看着他施法,你便永远都不可能学会。因为冥君的运法快至无边,毫无间隙,他是真正的控法于心,运法于本能。

    没有心轮,菩提心对记忆的保留十分短暂,因此,冥君记性奇差,身边过往的人事物很快就会忘记,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的菩提心是如何成功脱离灵胆的。

    即便失了过往记忆,但入主悦梁山以来,冥君却深知自己为君的本份。他敢降灾灭世大举杀戳,但却从不轻易灭灵,他把世间万法存于菩提心中变成自己的本能,就是在用自己的不死与强大保护这世间万灵与他共生共灭。

    在沉梦痴绝处,冥君最喜欢讲的就是那些记得比亲爹亲娘还牢固的世间万法,但我发现他却只知其术不知其理。他能推算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该死,就好比你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就是为什么冥君传授诸多术法心诀咒语,我却很难记住一二的原因,那些枯燥的法咒对我来说少了故事和意义。

    比起这些让人头疼的法咒,我倒是对西殿里大大小小,堆积成山的法器来历更感兴趣,因为这些法器大多数都是由灵胆炼化而来。

    闲来无事,我便会逼着冥君使劲儿回想这些灵胆来自何处。冥君想得心昏脑胀,也只是想起过那蝮金环的来历,好像是由一只无尾三头蟒的灵胆炼化而来,因此才被冥君起了个蝮金环的名字。

    虽然不能历数每一件法器,但可以肯定炼化法器的灵胆全都取自于曾经为害世间的凶兽。它们除了异常凶猛之外,还拥有极为强大的神技,比如吐个火,喷个水,散些毒什么的。

    可以想象,若人与凶兽共生于同一个世界,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任你再有智慧,被灭的也只能是凡人。

    所以,冥君才将他们一一降服,摘了灵胆,定形定法炼成法器。

    只不过冥君的手艺实在不佳,从他笔下极丑的上方文字就能看出,他打造出来的法器不可能有一件好看的,不是平板就是圆球,上面连个赏心悦目的雕花都没有。

    每当我质疑他的法器时,他总会用一句话来搪塞于我,“小孩子懂个什么,这叫作大法至简。”

    “那你怎么不把法诀也弄得简单一些呢比如我喊一,就是一个法诀,喊二就是另一个”

    “法诀若像你说的这样,人人皆可施法,人间早就大乱了。”

    嗯好像也对。

    我想象着那个已经被冥君遗忘的世界,脑中忽然闪现许多奇奇怪怪的灵兽,羽翼遮天的飞龙,叱咤林间的虎狼,鱼鸟犀鹿,每个灵兽极尽所能展示着自己的神力,水火雷电,雨雾风云,世界交织在一片乱法之中。

    嘿嘿,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我,我又是个什么样的灵兽,是穿行于林间的小猴子呢,还是爬行于地上的小虫虫呢应该都不是,生来就喜欢鸟儿的我,想必应该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大鸟吧。

    灵兽横行的蛮荒时代早已远去,但从冥君无惧无畏的眼神中依然可以寻觅到那个斩凶除恶的身影。

    少年十步杀,千里不留行,这或许是很久以前灵兽战场上冥君的姿态。

    醉戏舞风尘,笑影成蹉跎,这又是如今被冥君守护的人间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