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溟笙步步逼近染昔年。
“跟你说了不要过来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再过来我煽你啊”
昔年骂声更重,若不是这巷子里的住家都在排队买粥,怕是早出来一群人看热闹了。
冥君死死攥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就算寂乐再是个无趣之人,毕竟与冥君也有着三千年的同僚情谊,与己无关的余念,冰冷的法器,当然不如寂乐的身份更让人关注。
饶溟笙将昔年逼到墙角,昔年被这些余念的意识左右,哪里认得出眼前是谁,依旧在不停地骂着。
溟笙越来越近,令他体内的余念感到了恐惧,昔年的双臂被余念驱动打向溟笙。饶溟笙翻手抓住其左臂,按压在墙面上,左手捏住昔年的手腕,反扣在后腰处。
脸贴了过去,嘴压了上去,两唇相碰,幽蓝的月光洒下,二人交缠的身影映射在石板路上。
虽然少儿不宜,但我还是想看下去。不出片刻,染昔年身体里的余念纷纷被逼出体外,顺墙逃离,四散而去。
清醒过来的昔年小爷看见眼前这个压在自己唇上的饶溟笙,白天的借船和辱没之仇还未化解,晚上又来这借嘴的好戏。
昔年使尽全身力气,甩出被扣的右手打向溟笙。溟笙见他清醒过来,这才松口放手,去接染昔年狠狠的一击。
二人双臂对打数招,饶溟笙抓住昔年的双手,扣于胸前。
“你方才被邪祟附体,情急之下,无意冒犯。”饶溟笙淡定地说。
“你”染昔年似有千言万语,也许是方才骂狠了,眼下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溟笙放开昔年,转身奔巷口走去。
昔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咬着嘴唇,表情复杂得难以描述。
但此时,表情最复杂的还是冥君。寂乐啊,不是让你弹琴吗怎么还嘴对嘴亲上了
净礼哈哈,我忽然想起来,在南殿接待来往的鸟兽虫草,不是都要挨个亲一下吗
接受过净礼的生灵,转世之后才能变成无害而美丽的花花草草,萤萤虫虫。
原来,寂乐也会净礼呀,只不过是用在了人间。
此时的冥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他此前从未下过山,又有哪个余念敢在死神面前卿卿我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这寂乐的人间净礼当真是震撼到了没见过世面的冥君。
回去路上,途经一家商铺刚刚打烊,里面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无非就是老板娘怪老板今天卖的货少。吵到不可开交之时,那老板竟抱住老板娘,亲了上去,老板娘瞬间止住了叫骂,与老板缠绵在一处。
息怒止嗔,冥界的净礼在人间却有这般妙用,如此看来本神我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啊。
街面上的店铺陆续关闭,灯火渐渐熄灭。我和冥君走在返回神河府的路上。
“冥君你费这么大力气就只为了证实饶溟笙是不是寂乐,就算证实了又如何”
“若他真是寂乐,本君就立刻取了他性命,抓回沉梦痴绝处,让他做永生永世的苦差”冥君恨恨地说道。
不管他脱口而出的是不是气话,在我心底翻动的一股酸味还是涌了上来,哇的一声我又大哭起来。
冥君停下脚步,俯下身摸着我的头,“怎么了这是说哭就哭呢”
“冥,冥君,不要,我,了”我哭哭啼啼地抽噎着,“寂,乐,比我厉害比,我,更适合,陪着冥,君”
“好了,好了,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我的乖乖寂乐是寂乐,欢期是欢期,冥君最喜欢看欢期笑了。不哭了。”冥君抱住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我。
“可是寂乐会弹琴,会抓余念,我却只会崩崩。”虽是止住了哭声,但我的眼泪依然在流。
“谁说的,寂乐在名字上就输给了欢期。”
“为什么呀”听到个输字,我仿佛见到了曙光。
“你看,这寂,乐,就是乐不起来,欢,期,自然是时时欢喜。对不对”自从喝酒之后,我就总觉得冥君比在沉梦痴绝处时温柔了许多。
冥君的这个解释,立刻让我从哭脸变成了笑脸。
想想冥君把这冥界第一的法器万念归元扇都给我了,可见我的位置定是排在第一位的,不可动摇。
嘿嘿,我呲着一口小白牙跟着冥君走进神河府。
昔川和昔年也回来了,我刻意瞧了瞧昔年小爷的脸色是否还像方才那样铁青。
看他小小年纪,定是还未有心仪的女子,又怎会想到被一个冷脸的男人就这样夺了初吻,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好笑。
“你先去大厅等我,我去东院祭拜一下,然后一起回宫。”
昔年点头,昔川说罢去了东院,冥君尾随而去。
我本想留下来陪昔年小爷,不料一转身却看见了饶溟笙,穿着白色中衣,手里提着个空桶,从他住的西南别院走出,欲往中庭去提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饶溟笙白天追着我打,这个仇祖宗还没报呢。
我猛吸一口气,啐向饶溟笙。他本就穿得单薄,衣领很容易被掀开,竟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膛。
染昔年见此情景,脸刷的一下变了颜色,在蓝色的月光映衬下,脸颊上犹如升起两朵黑云一般。
您二位接着纠缠吧,本神不奉陪了。对寂乐的恐惧,促使我迅速逃离前院。
东院里一百多个草人执剑而立,冷不妨看到真是有些恐怖,不知情的人若是误入准被吓得当场晕厥。
今夜,不知是这月光太过忧伤,还是阵阵袭来的风太过凄凉,使得东院的气氛异常肃穆。
昔川君连叩九首,跪在地上,望着满院的草人,迟迟不愿起身。
冥君此时正站在远处,静静观望。
或许是读懂了他眼中那不尽的悲伤,冥君竟开口说话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们的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人一神第一次正面说话。
“是谁”昔川君警觉地站起身来,四下环顾。
即便冥君未再开口,他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冥君的方向。
不对呀,冥君没有现身,难道也能被看见
这让我想起了小轩窗,我未在他面前现身时,他也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并准确辨认我的位置。
难道凡人都这么厉害吗
冥君当然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便用了下山以来经常听到的两个词来做回应,“山精野怪,或是,调皮的风。”
“你一直都在跟着我是吗包括,鼓里村”
呃大美人你不要想太多了,冥君哪里是在跟着你,分明就是跟着斩灵剑和大量余念,想看看你们凡人仿制这么多法器,究竟意欲何为。
“嗯,算是吧。”
嗯冥君居然这样承认了他这是在向大美人示好吗堂堂十方冥君承认自己跟着一个凡人到处跑,为了日后讨一张画像,冥君你连尊严都不要了,也真是够拼的。
“那当时斩灵剑的消失亦是你所为”
“这个嘛,与本啊,与我无关,是福神欢期所为。”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恨不得冲上去暴打冥君一通。当时明明是你用扇子收了斩灵剑,如何倒赖在我身上了。
虽然我承认你是为了救我迫不得已,但是非黑白不能这样被颠倒扭曲呀。
“你的意思是我当时与首座冲突,维护的是福神”
“对呀当时福神说话你不是听见了嘛。”
冥君啊冥君,你这谎撒得真是一流啊,在山上时我怎么从未发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所以,你也不要再自责内疚了,那个首座不辩真神,做出不敬之举,福神收了本就属于自己的斩灵剑也是无可厚非。自己学艺不精,被恶灵所杀,也算是对他的惩戒。而你心存良善,挺身而出,维护福神,最后能保住这条命那便是你的福德造化。”
我实在不忍听下去了,发生在冥君身上的一切,怎么全安在我身上了。
“即便是首座不敬,为何却要牵连所有将士他们一直都在英勇杀敌,未曾有过不敬之心啊”昔川君说到此处,眼含热泪,心中似有千万般委屈。
冥君啊,你还是别说了,我感觉这样劝下去,大美人不但不会好起来,反而会更加想不通,为此心结难解抑郁终生也是极有可能的。
“生死有命,这些将士寿数已尽,福神就是奉冥君旨意下山前来取命的。哎呀,总之,你记住他们的死与你无关,你没必要将过错揽于己身。好了,不哭了,那个,以后也不许哭了。”冥君真的是不会劝人,居然用上了哄孩子的招数。
昔川君举起手中的剑,递到冥君面前,“既然这斩灵剑原本属于福神,染澈实在不敢据为己用。”
哈哈送出去的定情信物就这样被退了回来,看吧,这就是撒谎的代价
编,你就接着编,估计再说几句,你想求人家帮你画像这件事就永世无望了。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这是本君送你的定情信物,你这个人真是啰嗦,剑给你了就好好收着,它只能属于你,旁人谁也碰不得”
冥君这是急了,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却不想一句“本君”就露了怯。
“本君”以大美人的耳力怎会听不出来,“你究竟是谁”
昔川君虽问得急切,声音却十分轻软,好像怕吓跑了冥君一样。
“啊,这个,本君是福神欢期的小名儿。”
“那他为何要送我定情信物”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记住这个人情,死后还了便是”
死后还了便是哈哈,亏你能想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道大美人听后心中是什么滋味。
冥君真是不擅与人言谈,平日里给我讲术法咒语,条条是道,可面对一个聪明的凡人时,便是前言搭不上后语。
终于,我明白为何冥君不喜欢将聪明人留在身边,因为以他的记性和脑力,真的是应付不来。
“那日在雕楼施法捉拿猎灵军的也是本君吗”昔川说着向冥君靠近。
虽然他眼前所见是一片虚空,却并不妨碍他一步不差不远不近停在冥君对面。
从冥君略惊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也有些怀疑这美人是不是能看见自己,说起话来便有些紧张,“那个,斗灵池的人情,你就记在冥君头上吧,现在不用还,死后一并来还吧。”
“你是冥君。”昔川君的语气里没有疑问,而是十分肯定。
哈哈,露陷儿了吧就你那个拿东忘西的脑子还敢跟大王子对言,前后所说越来越对不上齿。
满嘴跑马的小鬼精,这下看你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