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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章 大美人的花酒
    自从来到人间便未得安生,用染霁云的话说,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要命的事。

    终于迎来了相安无事的一天。

    九月十二,距离回阳节仅剩不到三日光景。

    既然这人间在神河府的治理下,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混乱,我和冥君就打算回阳节过后归返悦梁山。

    我与冥君在京城里兜兜转转,是不是应该在京城淘买些宝贝,带回去送给粗枝大叶,可一想此二人在人间历经十世之久,什么宝贝没见过。况且,他们连冥君赐的法器都丢,送也白送。这个念想便也作罢。

    四处城门的五色火坛均已放置妥当,只是还未曾装上燃粉。原本九月十四才做的事情,却提前两天,必是神河府不想在这多事之秋再出什么乱子了。

    染胖子哈哈,前面走着个染胖子,一步三摇天地晃。我跟了上去,本想捉闹一番,却见他进了一家酒楼。

    花朝酒庄因为斗灵池一案被封,这个染霁云倒是依旧能寻到酒窝窝。

    我和冥君跟了过去,门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青葙楼”。

    原以为又是一处喝酒的好去处,进门后才发现这里的酒可都是带颜色的花酒。

    满耳的莺呢燕语,满眼的宠柳娇花,来到这里的客人们只需动一动眼睛便有成群的娇娥美眷围扑上来,簇拥之下什么牡丹海棠各色美人任君挑选。

    冥君虽知人间情爱,却哪里来过这样的地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染霁云带着三个人上了二楼,随行在左边的那位一看就是京城人士,虽是便装打扮,但从气场上可以看出是个官员。官员左边的两位长相十分奇特,除了眼睛鼻子整张脸都被棕褐色羊毛卷一般的胡子盖住了,眼睛也不正常,非是个蓝不蓝绿不绿的颜色。

    盯着那二人看了许久,我以为是自己眼花,甩甩头再看,还是这般模样。

    “冥君,这两个人长得好奇怪,你见过吗”

    “没有。”

    “沉梦痴绝处没来过这样的余念”

    “没有。”

    “可他们也是人,人死后便会化作余念,你是十方世界的王,他们自然也该归你管辖才对。”

    从冥君的表情来看,这个问题当真是难住他了。

    “小孩子管那么多。走啦。”冥君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掩饰了自己的无知。

    “冥君,你不留下来喝点儿酒吗”

    “这里的酒如何能喝”

    “你看,那楼上有几个男的,找男人喝酒不算是花酒吧。昔川君和染霁云,郁晚空他们也经常在一起喝酒呀。”

    听起来很有道理,强词说服之下,冥君被我拉到二楼。

    跟那些闹闹哄哄的人喝酒实在烦心,怎么也得找个僻静的雅间才行。

    在二楼横逛半晌,每一间房门上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什么青泥,绿旖,红菊之类的名字,挂牌的房里会传出咿咿呀呀的叫喊之声,嘈杂得很。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走啦走啦,小孩子不能来这种地方。”

    “哎冥君,你看西北角上有个没牌子的房间。”

    我拉着冥君跑了过去,果然是一处清静之地。

    “冥君,你先进去等着,我给你找酒去。”

    我刚要转身,却被叫住。

    “里面有酒。”

    于是,懒神带娃蹑手蹑脚隐着身进了房间。

    真好,房内如忘川阁一样清雅不俗,还没什么人,只有一位白发皓眉的老者独自一人坐在榻上,手里拈着一杯菊花酒,慢慢品酌。

    他这细水长流的劲儿看得我都困了,此人心性不能说是平和,而是死寂。

    本想上前抢了他的酒喝,冥君却一把拉住我去看那挂了满屋子的画。

    哇全是人像画,并且这画上的人儿就像活的一样,眨一眨眼睛都能从里面跳出来。这都是谁呀,我看看画,再看看那老者,不是一个人呀。

    老者虽是坐卧,但也能看出身形高挑,而这画中之人虽穿着男装,却身姿玲珑,娇俏可人,说是女子也不为过。

    凡人的房间里最多也就挂上两三幅画,像这样把整间屋子全挂上同一人画像的还真不多见,莫不是这个画中之人已经逝去老者则是在这里借酒消愁,怀念故人

    这时,外面传来三声很轻的叩门声,老者低声道了句,“请进”

    此人的风骨气度便只在这两字之间就全然显现出来。

    从声音到神情皆恰到好处,一番有礼有节的君子之态。若说他是昔川君的父亲,我倒真会相信,二人越看越有许多相似之处。

    门外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应该就是这青葙楼的老板娘,方才我和冥君进来时曾见她在楼下招呼客人,大家都唤他金娘。

    金娘进门前的一脸媚态在看见老者时瞬间收敛起来,她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坐到老者对面。

    “山人,您莫再为难我了,在青葙楼,我就只是个守摊儿的,您是可以一掷豪金买下整座楼,可我也不敢卖呀。那背后的金主回头找上门来,还不把我活剥了。”

    山人怎么听着如此耳熟难道是昔川君的书画老师幻游山人

    我一激灵跑到画前,见那每幅画的下角果然都印着幻游山人四字。难怪了,昔川君的气质一多半都是得传于老师呀。

    “冥君,冥君,找到正主儿了,这老头儿画画可厉害着呢。”

    “嘘”冥君示意我不要出声,他倒十分认真,听起二人谈聊。

    “你是不想卖,才谎称有金主吧。”

    “这我哪敢欺瞒于您啊,您这一幅画就能买下一座楼,青葙楼若真是我的,我又何苦跟钱过不去,找您要两幅画,那便是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惯于陪笑的金娘言语间又流露出些许媚态。

    “那你把金主叫来,我与他谈。”

    “这我就更不敢了,我哪里请得动金主,再说了,他也不在京城。”

    “在哪里,我去找他。”老者的言语一直都很平和。

    “山人啊,您和金主都是我金娘惹不起的大人物,这青葙楼是金主的暗桩买卖,所以他的身份我也不敢私下里透露给您,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既然是不卖,也行,我给你三幅画,你拿着画走人,走之前替我把这青葙楼烧了。”

    听前半句时,金娘还是一脸喜色,可这后半句一出,吓得她当即慌神,半天没敢接话。

    “制造一起看似无意的大火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真,真,真烧啊”

    “真烧其实就算我买下来,也是为了烧个干净。”

    “我,我,我只当您要买下青葙楼,定是看中了这绝佳的位置,想把山房搬到京城来,哪,哪里想到您是,是要烧了,这楼”因为紧张,金娘说话开始结巴起来。

    老者唇边沾了些酒,轻抿进嘴中,微微点了下头。

    金娘一边擦着额上惊出的虚汗,一边说道,“山人,您也来我这青葙楼好几次了,第一次来就包下这间屋子,除了您谁也不许进来。我就合计着您是忘不了这叶小娥,在他曾经呆过的地方感怀一下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小娥这孩子当初被卖进青葙楼,我是第一个带他的姐姐,身在青葙楼五年,他是没少受罪,可那时候我也只能暗地里帮他填饱肚子,却挡不住那些欺负他的客人。后来他被人赎了身,这一去便是没了音信。直到您来,我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金娘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画,想来她口中的叶小娥便是那画中人。说到最后,金娘的泪水终是没能忍住,她掏出手绢在铺满姻脂水粉的脸上擦抹起来。

    “不是我说,二十年都过去了,您这心里也该放下了,您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折磨活人呢。不值,不值啊。”

    老者呆呆地看着墙上那些画,随声叹道,“叶小娥本该是清清白白留在这世上的名字。”

    良久,老者回过神来,续言道,“金娘,我也不为难你了,应下你的三幅画你可以随时来潭遥拿。但你需要为我做一件事,我给你百金,半月之内遣散青葙楼里的所有人。这火我自己放,若查起来,便是我沈青墨一人所为。”

    饮尽杯中酒,老者飘然起身,离了青葙楼。

    沈青墨,不错,他就是不往山房的宗主幻游山人。只不过,这山人之名是他的印号,青墨才是本名。我在郁轩的记忆里虽多次听闻山人大名,却未得见过真人。据说,郪国最值钱却又最轻的东西便是他的画,那老姐姐所言“一幅画买一座楼”绝不夸张,甚至还少说了几分。

    只是我没有想到,第一次看见这个高雅清脱之人却是在京城最热闹的花柳之地。虽然不清楚他和叶小娥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从那流于眼中的伤怀之情可以看出,这又是一段令人悲恸的往事。

    被沈青墨搅扰了心情,也再不想去其他地方。那就回忘川阁吧,可是大白天的回去干什么呢

    百无聊赖,忽然闲下来还真是无趣,倒不如打打杀杀,听听故事,看看记忆了。冥君尚能饮酒取乐,我呢,因为害怕现身遭人暗算,便只能忍着。

    到了梅香寒澈,原是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的我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在门口。

    从第一进前厅开始,两侧便摆了一根根长长的柱台,顺着柱台一直通向第三进的卧塌。每个柱台上都放着一个透明水晶般的梅花盏,盏中皆盛放着满满的红色桨液,一眼看过去,好似那盛放的寒梅,裹上了一层剔透光洁的冰晶。

    “冥君,你看,山上的娑罗红梅开在人间了”

    虽然,自我上山就从未见过梅树开花,但从冥君看那梅林无比温柔的眼中却总能想象出羽翼般沿山而下的娑罗红梅一朝盛放该是怎样的美景。

    冥君亦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沿着花盏缓步而入。

    我轻吸一口气,便已是扑鼻而来的梅花酒香。

    是梅花酒,满屋子的梅花酒

    “冥君,冥君,你看这柱台上有字昔川敬上,本君笑纳哈,大美人可真是有心,竟然送了这样一份大礼,不单是酒,还是梅花酒,不单是梅花酒,还是盛在梅花盏里的酒,这下可以喝个痛快了。”

    哈哈,我是不管不顾了,青葙楼里不让沾酒,忘川阁可没人管闲。

    那就痛饮这满屋子花酒吧

    “给我留一半”

    冥君见我飞奔进去,显然是急了,扯住我的袖子不撒手。

    “你怎么知道是孝敬你的”

    “不是我,难道还是你呀”冥君倒竖着眉眼想要吓住我,可是我不怕。

    “哼,这是昔川孝敬本君的谁让你把本君给我做了小名儿呢。”

    哈哈哈,冥君被我气得一塌糊涂,这时候吹鼻子瞪眼也不好使,就看谁快了。

    于是,忘川阁里两阵阴风游走其间,也便是三两息的时间,一屋子酒气全被神与神娃吸了进去。

    喝花酒,喝花酒,谁见过如此霸气的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