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人间再次传来惊天大消息。九阴冥官老二从山下风风火火奔上东殿。
“一众冥官在鸿卢寺遭遇了凶煞。”
煞煞煞煞拾得旧梦,粗枝大叶一人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四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在冥界,精灵鬼怪皆是分等级的。
余念若是滞留人间未得转世,便会逐渐生成不同等级的精怪。根据时间长短,怨念深浅和灵力多少可将其划分为灵,魅,魇,煞,魔五个级别。
此五级中,只有魔还未曾在十方世界里出现过,因此冥君亦不知其会因何而生。至于前四级,因早有现世,依据其各方属性便能够区分。
这些都是身为冥官的入门课,并非冥君无事强行逼迫我们学习,而是分不清鬼怪等级,在人间一旦遭遇就很容易因轻敌而丧命。
即便是我这种极不喜欢背法念诀的人,也一定要把各式各样的精灵鬼怪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凡人一旦身死,余念归于元灵之身,从此失去说人语的能力,所讲之言皆为凡人无法听懂的上方语,未经修练更是无法在人前现身。
灵不足为惧,基本没有什么攻击性,最多也就是托个梦扰人心神罢了。
在人间滞留时间越久,灵的消耗越大,最后若不投胎转世便会元灵消殒。饶末山的亡妻就是一个滞在人间六年即将耗尽身殒的弱灵,但凭借坚定的情念,最终还是等到丈夫归来,同入轮回。
灵的力量可以通过法器或是咒语提升,比如那些附在草人里的九阴军将士,人手一柄斩灵剑,虽是仿制,但有法力,加上被鸡毛大王所杀,不得好死,心中怨念深重,又被邪气所侵,因此才能驱动草人为祸作乱。
当受到五色火的激化时,加上之前我错用了扇子为其增加助力,九阴余念才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瞬息间化转成为力量超于魅的邪祟。
灵经过修练可以变成魅,魅除了恢复人语和自由现身以外,凶狠者还会有较强的攻击力。
若是单灵成魅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修练时间,多灵可以瞬间成魅但需要一百以上的灵汇聚在一起。
魅在人间十分少见,一是因为不懂修练法咒,又没有法器助力想要存活十年实在不易,像美岱这样独自活过六年的灵已经是奇迹了。二是因为灵修练成魅虽然力量增强,但同时也比为灵时更容易被发现,加之其不够狠恶,随便一个持有仿制斩灵剑的神河府官员便可将其击杀。故而,上次下山,竟是一个魅都未曾见到。
从魅到魇,条件苛刻了许多,千灵成魇,并且这千灵还需要拥有相同的怨力,无论从数量和凝聚力上魇都远高于魅。
像鸡毛大王这种千人皆因嗔恨聚集而成的邪祟,便称得上魇了。
煞者,五十年万魅成之。
死时怨念深重未得化解的灵,在人间若能修练成五十年以上的魅,万计以上此魅汇集便可成煞。
除此之外,煞还有另外一个必备条件,就是魅的生存属性必须一致,从同一个地方修练出来的魅才可以聚集,水生火生土生不可混之。
魅在人间都极为少见,煞便是更难出现了。距离人间最后一次出现煞已经过了几千年。那时候寂乐才上山不久,刚刚学会悦梁止息,倒霉煞就成了寂乐练习琴谱的活靶子,才出世便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寂乐厉害,不代表我们厉害,寂乐不怕,不代表我们不怕。
千年难出的煞如今忽然现世,别说他们几个惊掉下巴,就算是冥君知道也绝不会小觑。
“十三,十六,十七,二五,二六,二九,哎呀,总之有十一个冥官在与凶煞缠斗时失踪了。”老二讲话总喜欢手舞足蹈加上眉飞色舞,想来是在军中时太过压抑,到了冥界便一股脑地释放出来。
“何方凶煞”旧梦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所以众兄弟才着了道儿。三九派我回来报信儿,他还在凶煞出现的地方守着,未敢轻举妄动。”
老二正讲得起劲儿,冥君踱步来到东殿。
“可有看清凶煞样子”冥君问道。
“看清了,可不知该怎么说,样子吧其实,我也没完全看清,只是从三九传过来的战信里”老二虽然不能准确地描述所见所闻,但不管多大的事儿在他嘴里都是天大的事儿,仅凭这一点倒也是个合格的传信官。
冥君接过老二递来的三九战信,看罢说道,“旧梦,给三九发信,让他准备接引本君。”
我一路喊着冥君,欢天喜地跑进东殿,“冥君,冥君,我想起来了,王庭织锦上那只长了翅膀的白鹿,就是南殿梦参下面”
刚刚踏进东殿的我被冥君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不是,什么情况”
蓝棍棍都没了,怎么还拎我
大叶在后面急急追了上来,“小祖宗,把你的浮生梦种留下。”
一脸茫然的我摘下梦种丢给大叶,便被冥君拉着去了人间。
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愿去人间,拘束实在太多。本以为下次下山至少要等到一两百年以后,没成想才回山上歇了不到两个月便又要下去。
在三九的接引下,穿过法门,我和冥君眨眼间便到了凶煞的出没之地鸿卢寺。
“参见冥君。”
三九是一个很规矩的冥官,比那个滔滔不绝的老二沉稳许多。
“昨天夜里,我正在天渡峰附近巡查,最早发现异象就是这里。我召集了附近的十一个冥官前来查看。大家开了法镜,从浊气中见得一只黑色凶煞。一路追剿至山下江面,凶煞入水之时,十一个兄弟皆被其吞噬,为了报信我不得不撤出战斗,之后传信给老二。天渡峰附近临江水域我已经反复探查了数次,再不见那凶煞踪迹。”
三九讲他的,我自然是逛我的,反正擒煞除魔这样的事离我这娃娃神还远着呢。
站在三九接引我们的地方,放眼望去,一片雾气缭绕,什么也看不到。三九分明是在鸿卢寺开的法门,怎么眼前这里倒像是迷雾寺一般。
我摸索着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啊我掉下去啦啊
紧张之余,我意识到自己又没有胎身,当然是摔不死的。
嘿嘿,别说,还挺好玩儿。我在空中翻了几个身,终于调整好姿态,风一般下落了足有九丈,最后狠狠砸在一个倒霉蛋儿头上。
昔川君我晃晃脑袋缓了缓神,站在我对面不远处的人不正是王宫里那个大美人吗,而此刻的我则盘坐在被砸那人头顶之上。
嘿嘿,好久不见,分外想念啊。
我踩着那人头顶跳到美人背上,呀,月余不见,怎么清减了许多,神态也不似第一次下山时那般英姿飒飒。准又是那个狠心的国王爹爹,给大王子安排了许多繁重的公务,才致他劳累不堪,如此消瘦。
可怜我们昔川君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治国重任,这得失去多少年少之乐呀。
“此事不可就此了结,必须彻查清楚。”昔川君义正词严地说道。
“昔川,莫要在此纠缠,王上已然下令火祭,你又何必阻拦。”被我砸中的那个倒霉之人开口说道。
顺着那人的方向看去,其身后是一座祭坛,一位少女被捆缚在高大的祭桩之上。祭坛周围伫立着十名兵士,个个手持火把,一副随时准备点燃祭坛的架式。
“老师,弟子无意为难。”昔川言道。
老师眼前这个短须肃目,四十多岁,身着靛色银纹官袍的中年男人就是礼神殿掌殿阎崇
嗯,看起来挺像,反正肯定不是我见过的幻游山人。
“冥胎一事无理无据,父王不明就里草草结案。但老师乃是开了天眼之人,又岂会不知其情荒唐至极。清珏郡主身怀冥胎,必另有隐情,昔川不是纠缠,只是不想这样一桩乌龙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扣在冥君头上”
昔川君素来谦和,但此时却态度强硬,据理力争,即便对面之人是自己的老师,也毫无退让之色。
哦,原来那祭桩上被缚之人就是传闻中怀了冥君孩子的女人。
怎么着,这就要被处死了还是火祭哈哈,倒是跟我当年的死法如出一辙。
虽然我也不知冥胎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此事跟冥君没有半点关系,若真是把这女子火祭给冥君,冥君也断然不会领情收下。
再说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莫须有的罪名如何能认昔川君,敢为冥君拒理力争,做的好
“昔川你再胡闹,休怪为师不讲情面,送你下朝天台”阎崇神色有些急切,态度不似先前那般温和。
“老师,今天的事乃昔川一人所为,事后我自会向父王请罪,不会牵累于老师。”
“昔川啊昔川,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救下郡主你就能查清此事吗连为师都无能为力,你又能如何”
“无论如何,我都要还冥君一个清白”
“胡闹冥君他久居悦梁山,只有两百多年前的圣王上尊才得见一面,你如今违抗王命护其清誉他不得见,不得知,一切都是徒劳,这又是何必啊”
“一切不是徒劳,一切皆缘自信任。万法有变,信任于心,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信任于自己的心,参法当此,悟道当此,做人做事亦当如此。昔川此刻所为,即便是胡闹,亦是参于己心之胡闹。”
“本君看你也是胡闹。”冥君不知何时凑了过去,竟贴着美人耳低言了一句似是嗔怪又似是赞许的话,“不过,本君倒喜欢看你这样胡闹下去。”
冥君啊冥君,你这一口一个本君的叫着,不会又想打着我的名义干什么坏事吧。也不知道大美人能不能分辨出来,欢期是福神,而这个大谎包“本君”就是冥君啊
昔川君压住脸上将要泛起的惊色,明明听到了却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僵持之下,阎崇怕节外生枝,趁其愣神,振臂一挥,“点火”
一声令下,众兵士将手中火把扔进祭坛。轰的一声,十条火道被瞬间点燃,火苗几乎是眨眼间便蹿到了中间的祭柱之下。眼看将要烧到那女子身上时,昔川君持剑跳上祭坛,跨过火道,斩断绳索,可坛中祭火已烧至眼前。
哎呀呀,这人没救出去,倒把自己困里面了。冥君,你倒是
好像根本用不着我操心,冥君早就暗中给斩灵剑加上了汇聚之力,昔川君浴火剑舞之时,便是风生水起,风霆流形之间,已将祭火熄灭。
昔川君卸下那名女子,背在身后,下了祭坛。
阎崇带兵将其围堵在中间,“大王子你可知违抗王命便是触犯律法,如此这般就连你父王亦是保不住你”
昔川君未再多言,抖手之间亮出了监国令。
“老师,得罪了”
围在四周的兵士见令撤开,不得不给大王子让路。